第十一卷 似妖還似非妖
第441章 噩夢
沈存異的勇氣總是在張香兒之後產生，這時也抬起頭，圓圓的眼睛里冒出孩子才有的興奮，「爹，你要去沈園看花，對不對？我們也想去，好久沒去過了。」
沈休明從來就不是一個嚴厲的父親，樂呵呵地接受兩個孩子的捶打，噩夢殘存的最後一絲陰影也消失無蹤。過了一會他放下兒子沈存異和養女張香兒，做出嚴肅地神情，「天剛亮，你們兩個鬼鬼祟祟地起來做什麼？」
小青桃笑了，從小她的身邊就沒缺過保護者，在芙蓉山老家的時候是她的父母和眾多堂兄弟，在龐山有芳芳和慕行秋，最近幾年則是楊清音，可這一次她得獨自面對一切了，沈昊和沈休明都是她的朋友，卻不是保護者。
「當然有，八大道統的目標只是將妖族趕出西介國，剩下的事情就由斬妖會接手，接下來將是一場長久的戰爭，斬妖會要將天下妖族盪除乾淨，好讓道統專心準備迎戰魔族。」
沈昊無奈，只得說道：「是有一些傳言，都是被俘虜的妖兵供出來的，一點都不可信。」沈昊停頓了一會，還是覺得這種事不該隨便透露給凡人，可沈休明的手掌越握越緊，沈昊不能將他只當成普通的凡人看待，「據說小秋與裴子函鬥法之後被他說服，自願服下一種魔葯，想要跟裴子函一樣由道化妖。」
還不到一條街就被發現，兩名小跟蹤者氣惱地拳打腳踢，嘴裏叫叫嚷嚷。
「因為——」沈休明在想該不該對小孩子說這些
沈休明不禁有點小小的得意，他打理過的沈園居然能接待高等道士了，馬上又覺得事情不太對勁，「都已經決定開戰了，道統為什麼還要來這裏聚會？」
兩個孩子都管小青桃叫「桃姑姑」，已經成為習慣，怎麼都改不掉。張香兒也高興地又是跳又是揮手，她最喜歡這位桃姑姑了。
沈存異指向天空，興奮地大叫：「快瞧，是沈昊叔叔和桃姑姑！」
「八大道統的高等道士要在沈園聚會，斬妖會也想在這裏成立，所以我們過來看看。」
「嗯。」沈休明含糊地應了一聲，心緒漸漸安靜下來，他已經不記得夢中的內容，但他知道，經過這一夢他再也沒法睡下去了。
「魔族……」對沈休明來說，這是遙遠至極的事情，是他不知多少代以後的子孫需要關心的危機，「我在東介國和聖符皇朝都買到了合適的土地，很快就能種植花草，最多一年就能向斬妖會提供材料。」
沈休明想了想，再次將兩個孩子抱起來，「好吧，就這一次。」
「因為園子里的一切都屬於龐山，我只是……替他們幹活的人。」沈休明笑著說。
沈休明大笑，沒有指出想當一名龐山道士有多難，當上之後又會受到多少束縛，就算張香兒真能成為首座乃至宗師，也是幾百年以後的事情，他可等不
城外的行人開始多起來，沈休明大步流星，將這當成一種鍛煉，小半個時辰之後，他身上滲出一層真正的細汗，兩個孩子早已擺脫他的懷抱，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
「你又做噩夢啦？」妻子含糊地問道，伸出一隻手，輕輕拍他的後背，好像他是幾歲的孩子。
「是慕行秋吧。」張香兒臉上的興奮勁兒退去了，人人都說這個慕行秋是自己的監護人，可他這麼多年來只出現過一次，沒有任何特殊的表示就離開了，她心裏因此存著一個小疙瘩，「等我成為龐山道士，一定要得到沈園，然後送給大爹。」
沈休明沒多少機會見到道士，所以一見面就將心中的疑惑全問出來。
沈休明一把抓住沈昊的胳膊，「告訴我，謠言也好，猜測也罷，都告訴我。」
「百子苜蓿今天就該收割了……」沈休明喃喃道，擔心園子里的人會忘記這件重要的事情。
「我聽說八大道統要共同審問小秋，是真的嗎？」
張香兒和沈存異歡呼起來，在沈休明的懷裡也不老實，隔著他互相用手指戳來戳去，大部分都落在父親厚實的脖子上，他們把這叫做「鬥法」。
沈昊露出一絲微笑，「斬妖會和小秋都會感謝你的。」
「那你為什麼現在不替龐山幹活了？」張香兒喜歡追根問底。
初秋的斷流城，凌晨時分已經有了一絲寒意，大良沈休明突然坐起來，身上出了一層細汗，雙臂瑟瑟發抖。
沈休明沒去過
「沒有……直接的消息。」小青桃略顯尷尬，她不想向沈休明隱瞞任何事情。
「大爹。」這是張香兒對沈休明的稱呼，「這裏明明叫沈園，為什麼要交給龐山？」
「暫時沒有。」
妻子已經重回夢鄉，一隻手還停在他的背上，她對丈夫的噩夢早已見怪不怪。
「他有消息了嗎？」沈休明感到一絲緊張。
沈昊開口回答，神情比任何時候都要嚴肅，以至於兩個孩子寧願在遠處追逐紙鳥，也不想靠近他，「道統不會再等了，秋天結束之前就會向妖族開戰，高等道士們也會參加，我想年前就會結束。」
「不是審問，只是詢問，畢竟牙山有一名星落道士是在與小秋鬥法之後死的，這件事情總得弄個水落石出才行。」發現沈休明臉色有變，沈昊補充道：「你不用擔心，他在妖族地盤裡救出不少人，尤其是萬第山的一位星落道士，他是目擊者，提供的說法對小秋比較有利。」
沈家有不少僕人，沈休明卻習慣事事親歷親為，沒有叫醒任何人，自己用鑰匙打開偏門，走進寂靜無人的街道，沒走
沈昊和小青桃互視一眼，沈休明畢竟不是道士，有些事情不適合告訴他。
他在幾年前就有了做噩夢的習慣，最常見的夢境就是斷流城陷入火海，燒光了他好不容易才擁有的一切，最近這些日子里噩夢變得頻繁，內容也發生了變化，每次清醒之後他都想不起具體內容，只是隱約記得噩夢與自己的朋友們相關。
沈存異略顯羞愧地低下頭，他是典型的沈家傻小子，分不清大人的真實態度，旁邊的張香兒卻知道這是養父在開玩笑，仰頭嚷道：「我們兩個是小鬼，你就是大鬼，大鬼去哪小鬼就跟著去哪。我們觀察你好幾天了。」
「才一個月而已。」沈休明搖搖頭，「不行，你們的娘要是發現你們兩個大清早不見了，會急死的。」
「我留下字條了，說得很清楚。」張香兒馬上說道，她是個十分聰明的女孩，學什麼都很快，才六七歲的年紀就能寫出一手好字。
這是一次偶遇，可小青桃沒讓兩個孩子失望，剛一落地就憑空變出兩隻一模一樣的紙鳥，它們能在低空緩慢地飛行，還會躲避追捕，雖然用不了多久就會壞掉，卻是孩子們最喜歡的玩具。
他在斷流城內擁有一所大宅院，比當年沈昊在野林鎮的老宅還要大，小時候的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以主人的身份住進這樣的地方，可他現在的確擁有這一切，還有美麗溫柔的妻子和聰明可愛的兒子。
「是為了小秋，對嗎？」
沈休明跟往日一樣，停在一處小小的高地上，正好可以看見沈園全景，那些五顏六色的花草，他能叫出每一種的名字來。
沈休明希望如此，長長地舒了口氣，心想每晚的噩夢或許能就此結束，「你們兩個出來做什麼？」
城門剛剛開放，士兵們看到沈花主又是第一個出城，一點都不意外，熱情地跟他打招呼，然後恭敬地向張香兒行禮，公主已經嫁到皇京，但她在斷流城的影響一點也沒減少，受她庇護的人總能得到士兵與百姓的另眼相看。
沈休明與兩名道士打招呼，然後看著小青桃，「希望龐山沒有為難你，我們都可以證明，你跟裴子函不是一路人。」
「那斬妖會還有成立的必要嗎？」
沈休明悄悄下床，抱著衣物和鞋子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在清冷的空氣中迅速穿戴整齊。
雖然沒能凝氣成丹，放棄修行已有多年，身材也明顯發福，沈休明比一般人還是要耳聰目明，他在十字路口拐入另一條街，靠牆等了一會，突然衝出來，將兩名跟蹤者一塊抱了起來。
而且與慕行秋、楊清音的下落不明相比，她覺得自己所面對的事情實在不值一提，「道統不會無緣無故地懷疑一個人，我沒事。」
前方不遠就是沈園了，沈休明數年來的心血所在，如今正是收穫的季節，他卻不得不忍痛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