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似妖還似非妖
第452章 城潰
小青桃又笑了笑，如此直白地當面評價一名注神道士的行為，對她來說頗有幾分叛逆的意味。
牙山不只是在向妖族發出懸賞，明顯也是在威脅慕行秋，他們顯然還認為他藏起了禿子，「我不知道，咱們盡量繞行。」
慕行秋看向小青桃，「可能是辛幼陶他們等不及了。」
「吃肉！吃肉！」
前面的左流英頭也不回地說：「牙山會從各個方向連續發起進攻，讓妖兵以為自己遭到了圍攻，紛紛逃往百丈城，然後道統就能將整支妖軍全部殲滅了。所謂的威脅，一次就夠了，再多就是笑話。」
屠殺弱者所激起的鬥志是虛假的，獸妖頭目還在空中大叫大嚷，地面上的妖兵已經一鬨而散，爭先恐後地向城外逃亡。
左流英不僅熟悉道統的戰術，更了解道統的行事風格，所以他猜得沒錯，這天夜裡他們到達的第二座妖城沒有遭到進攻，但是在東南方極遠的地方卻傳來輕微的震動感。
小青桃大為驚訝，小蒿卻覺得很有趣，「這些妖兵……」小青桃急忙向小蒿噓了一聲，阻止她發出聲音，她明白了，這是左流英發出的五行之水幻術，毫無施法痕迹，輕而易舉騙過了幾名妖兵。
「報仇！報仇！」
妖城接到了被颶風吹來的妖屍，早已亂成一片，妖塔上面懸挂的妖器整天都在亂動亂響，失去了警戒的作用，四名道士和一頭麒麟輕鬆入城，沒有遭到任何阻攔。
慕行秋又看了幾眼妖屍，「洗劍池還缺一滴水的消息已經泄露，牙山決定憑一己之力將它奪回來，這就像當年咱們寧可帶著祖師塔獨
「頭顱慕松玄，知其下落者可活，交出者有賞，牙山。」小青桃每次念出這句話都感到身後有一股涼風掠過，好像這句話是專門寫給她的，「牙山要獨自向妖族開戰嗎？為什麼不等其他道統一塊發起進攻？」
「逃走吧，眾妖，這裏不是你們的領土，回捨身國，回群妖之地，回你自己的家。」
「要走也先將人奴全都殺死，不能留給道士。」一個聲音喊道。
「飛妖跑得快，半妖沒主意，抵抗道士還得靠咱們這些獸妖，兄弟們跟我走，找道士拚命去！」
在戰爭角度上慕行秋承認這種做法是正確的，但在情感上還是不能無動於衷，他想這大概是因為自己情劫未度的原因。
「管它什麼頭？巨妖王從不退卻，他的命令肯定就是迎戰，咱們還等什麼？這就去跟道士們決一死戰，替屠人城報仇！」一名毛茸茸的高大獸妖隨後用本族語言吼了一大通，得到許多配合的吼聲。
「道士殺妖，咱們就殺人奴！」
「沒準這就是他打破嘆息劫的法門——用厭惡來刺激自己。」慕行秋沒有壓低聲音，走在前面的左流英也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數名妖兵轉身跑向一處地洞，正撞見四名道士和一頭麒麟，可他們卻像沒看見一樣，嘴裏叫嚷著向前奔跑。
小青桃提出自己可以帶著慕行秋，左流英卻不同意，他寧可陪著慕行秋在地面步行，也不提供任何幫助，「道士化妖是前未所未有的事情，每一個
一名注神道士，斷不至於害怕屍體，左流英只是厭惡，他厭惡凡俗的幾乎一切事物，這是他根深蒂固的習性，修行磨不去，道統在去除記憶時也予以保留，在這趟行程當中，左流英唯一不厭惡的東西就是麒麟。
聲音響起，還是沒有妖兵能找出來源，獸妖頭目掄起手中的大鐵鎚，重重地砸在地面上，「誰？有本事出來一戰！」
「消息已經送往妖都，大家不要亂不要慌，先弄清頭顱慕松玄到底是什麼東西，然後等巨妖王的命令……」一名半妖將領聲嘶力竭地勸說眾妖兵，聲音卻被匯成一片的吼叫與尖嘯淹沒了。
出來的不是人而是閃電，貼著地面疾馳而至，在獸妖頭目腳下爆炸，將他彈入高空，飛出一里有餘，掉在了城外。
小青桃沉默了，走出一段路才說：「道統非得那麼驕傲嗎？」
隱而不現更增加了「神仙」說話的力度，奴隸們站起身，他們最了解妖兵的食物儲存在哪，很快就搜刮一空，離開妖城。
一名年輕男子肩上抗著一大塊臘肉又回到篝火邊上，對著天空大聲說：「謝謝神仙的救命之恩，請問您是牙山道士嗎？」沒有迴音，男子繼續說下去，「真抱歉，我沒聽說過什麼頭顱慕松玄，可是我聽說西北方正在圍剿幾名逃亡道士，各城的妖術師都過去參戰了。不知道這個消息對你們有沒有用？」男子抗著臘肉跑了。
等慕行秋和小青桃走過來，小蒿已經騎著跳蚤跑了，
「哪來的死戰？分明就是送死！」一名飛妖頭目展開雙翅升起又落下，吸引眾妖的注意，「咱們這裏沒有妖術師，根本擋不住道統法術，連道士的影子都看不到就被殺死啦。去妖都，全去妖都，那裡有妖術師，還有巨妖王。」
妖兵們亮出了兵器，一些獸妖空著手摩拳擦掌，張嘴露出森森牙齒，他們渴望人肉的滋味了。
「沒錯，五行科教過這種戰術。」小青桃脫口而出，馬上稍稍壓低聲音，「道士數量少而法術強大，戰鬥越集中越好。」
想逃又覺得丟臉的妖兵們受到提醒，一下子找到了解決心中矛盾的方法。
人奴都被押過來了，數量不少，大概三百人，男女老幼皆有，他們已經從妖兵的吼叫聲中感覺到大事不妙，無不瑟瑟發抖，許多人大哭起來，連聲求饒。
小蒿在前面喊道：「這裡有一具屍體不太一樣。」
不等妖將下令，妖兵們紛紛前往附近的地洞，將囚禁其中的人奴全帶出來，準備集中屠殺。
小青桃的情緒從這時起有些低落，與慕行秋加快腳步，快要趕上左流英時她說：「牙山的怒海潮會一直跟著……咱們嗎？咱們去哪一座妖城他們就毀滅哪一座？」
妖兵們順便將地洞的木頂拆掉，堆在一起燃起了熊熊篝火，命令人奴分排站立，準備一塊殺掉。
這座妖城規模很小，六七百名妖兵集中在城池中間的空地上，激烈地爭論下一步的行動。
小青桃有些激動，「牙山只管除妖，不管救人嗎？」
左流英在這種事情上向來冷酷
「救人可能會犧牲道士，牙山大概只能這麼做。」慕行秋心裏很清楚，不只是牙山，各家道統都會這麼做，凡人眾多，道士卻很少，為了搭救數百名人類而死掉一名道士是不值得的，還會令妖兵因此有恃無恐。
「這不叫逃跑，這叫計謀。」
「人類最可恨，殺一個少一個。」
慕行秋也看出來了，每次檢查路邊的妖屍，左流英都站在十步以外，臉上雖然沒有任何情緒流露出來，身子卻挺得比平時更直一些，直到離開屍體繼續前進時，腰板才恢復正常。
屠人城的妖屍果然被吹散到各地，有一些就躺在路邊，身上全都刻著同樣的字跡，入膚數寸，筆劃工整，就像是紋身師傅用一個時辰精心刺出來的。
這不是第一撥逃走的妖兵，妖將已經無能為力，他自己早想逃走，只是害怕巨妖王的懲罰才勉強留下，「別著急，大家再商量……」
大難不死的人類奴隸個個呆若木雞，突然不約而同地跪下，向四面八方磕頭，嘴裏不停叫著「神仙」。
所有妖城都有人類充當奴隸，法術掃蕩過後，他們也沒難逃過此劫。
左流英要麼是對此毫不關心，要麼是覺得這個問題太簡單，看了一眼小青桃，繼續負手前行，好像自己的賞花雅興受到了干擾。
一道閃電從妖城上空劃過，長達三四里，離地面卻只有十幾丈，妖兵與人奴全都嚇了一跳，尖叫聲四起，所有眼睛都在到處張望，尋找閃電的來源。
慕
爭論已經持續了一天，許多妖兵早已不耐煩，剛才傳來的震動更令他們惶恐不安，飛妖頭目話剛說完，立刻就有數十名部下跟他一塊飛起來，在空中尖嘯了一會，集體向北方飛去。
「對對，殺光人奴，留給道士們一座空城。」
屍體的確不同，不僅胸前刻著牙山的字跡，額上還有一大塊像是傷疤似的印記，加上枯瘦的身軀和生滿老繭的手腳，清楚地表明這是一名多年勞作的人類奴隸。
沒有聲音回應，連其他獸妖也覺得頭目太魯莽，不願陪他去送死，頭目大怒，吼出一連串的話，就算聽不懂也能明白他是在咒罵，最後他改回人類語言，「難道咱們真要當縮頭烏龜了？」
「帶上食物，順著官道向西南走，七八天之後你就能離開妖族的地盤。」慕行秋不想現身，他等妖族將人奴集中起來，只是為了免除到處找人的麻煩，「不要攜帶任何妖族物品，遇見任何人都要先表明自己的身份。」
慕行秋沒法飛行了，經脈內的法術中斷得越來越頻繁，他經常從天上摔下來，雖然筋骨還能受得了，可疼痛卻不會減少，每次都要在地上躺一會才能爬起來。
小青桃已經習慣了左流英的怪脾氣，所以並不覺得尷尬，向慕行秋笑了笑，指著左流英的背影，用嘴型說：「他受不了屍體。」
戰爭的氛圍未必非要在戰場上產生，一次實力嚴重不對等的屠殺也能激起妖兵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