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似妖還似非妖
第468章 衰弱的巨妖王
這不是慕行秋記憶中的漆無上，既沒有偉岸莊嚴的人類身軀，也不是橫貫天空的巨狼形象，而是一個蜷縮在骨木王座上的乾瘦男子，身上穿著過於寬鬆的黑袍，長發披散著，沒有王冠一類的頭飾。
「據說這座樹塔長大之後妖族就能無敵了。」蘭冰壺用疑惑的目光打量這座塔，「它會不會是琥珀道士的變形？」
慕行秋繞過褐鹿，向前走出十餘步，「我來了，也已經吃下化妖丸。」
慕行秋也走過去，站在門的另一邊，低頭望去，看到了那座低矮的樹塔，還有塔尖上站立的蛟王殷勝千。
如此一來，所有問題都將解決，妖軍會被徹底擊敗，永遠也不會產生所謂的妖族強者，琥珀道士也會被道統奪走，有高等道士幫助，孟元侯沒準能夠重獲新生。
漆無上走到門口，向地面俯視，褐鹿緊隨其後，卻不敢靠得太近。
「你只想你自己，並不關心這些事情，何必說它呢？」
慕行秋托著青草等了一會，王座平台後面傳來了嗒嗒的響聲，很快，一頭褐色的鹿慢慢走過來，它的一條腿有傷，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皮毛極為光滑，像緞子一樣披在身上，隨著它的走動而閃爍奕奕的光芒。
褐鹿跟上來，在慕行秋身上嗅來嗅去，不知是在尋找更明顯的妖氣還是更多的青草。
中間還有一座塔，與成片的妖塔相比，它太矮小了，只有三丈高，並非磚石堆砌，而是由幾顆樹相互糾纏而成，外面沒有懸挂任何妖物，只是布滿了鮮嫩的綠色
「有用。」
「你想將我完全變成妖？」
「立即停止修行，首先煉心，然後煉體，最後才是煉丹。」
慕行秋盯著那隻燃燒的火眼，心臟突然怦怦地劇烈跳動起來，好像有一種熟悉的威脅再次悄悄來到身邊，可他想不起上一次威脅的具體情況。
不管她說什麼，慕行秋都不回答。
走過九十九級台階之後，蘭冰壺在一扇門前停下，「我一度以為我的預言會應驗在你身上，現在看來這是一個錯誤，念心科的復興可能與你無關，你肩負的是另一個未來。」
慕行秋辨認了好一會才弄清大至方位，在密集的塔林中找出老祖峰、鏡湖村、仙人集的舊址，那些妖火塔就建在後山思過崖的位置上，筆直的山崖已經消失了，孟元侯所化成的琥珀道士大概就深藏於妖火塔之下。
慕行秋對此一無所知。
老祖峰故地被妖族稱為妖山口，完全變了一幅模樣，沒有山峰，沒有山谷與村莊，只有一條望不見盡頭的寬闊壕溝穿越群山，溝內流動的不是河水，而是濃稠得如同糖漿一般的不潔之氣。
鐵壁上的一扇門自動打開，外面不是樓梯，而是綠色的妖火，火焰向兩邊讓開，露出的是一片空間——這扇門更像是窗戶。
蘭冰壺推開門，兩人一先一後走進去。
「你可以給她一枚妖丹，你不就是通過這種方式重獲人形的嗎？」慕行秋知道，漆無上並非無緣無
「我的任務結束了。」蘭冰壺微微一笑，轉身退出大廳。
「呵呵，你想說道統至寶沒了，道士還在，等道士也沒了，精神還在，這麼說來，咱們跟失去形體被關在虛空里的魔族也沒有多少區別。」
漆無上搖搖頭，手指在自己衰弱的身軀前劃了一圈，最後指向那隻火眼，「你為這是斷流城之戰造成的嗎？不，這是我得到強大妖丹的代價，它在懲罰我，這樣的妖丹我怎麼可能給我的王后？」
「他什麼都不知道，卻自以為知道許多，他對你透露的消息沒一句是真相。」漆無上還是查出了誰在通過妖塔與慕行秋對話。
「力劫？道士碰到力劫的時候會怎麼做？」漆無上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褐鹿走到人類面前，抬鼻嗅了幾下，然後用舌頭將他手心裏的青草卷進嘴裏，細緻的咀嚼，雖是頭鹿，卻頗有幾分優雅氣質。
又一股熱浪襲來，這一回慕行秋和蘭冰壺被移進了一座妖火塔的內部，塔外火勢強大，裏面卻非常涼爽，驟然失去滿眼的綠色，慕行秋一時有些不適應，過了一會才看清塔壁全是鑄鐵，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疙瘩，光線幽暗而跳躍，使得那些鐵疙瘩像是在蠕動。
「妖丹在控制你？」
漆無上想了一會，「還是老一套，道士能等，我可等不起。來，我讓你看一件東西，結束這場會面，我已經厭倦了。」
「不，我們是互相折磨，它不適應我這副
這裏的妖塔最為密集，幾乎是一座挨著一座，十七座特別高大的妖火塔圍成裡外兩圈，成為妖山口的中心。
「真相是什麼？」慕行秋突然又感到那股熟悉的威脅臨近，這次的來源不是漆無上的火眼，而是外面的那座樹塔。
「她還認得你。」威嚴的聲音從王座那裡傳來，好像這句話是來自神的恩賜，聲音在大廳內回蕩了一會，王座上才露出身形。
「道火不熄。」慕行秋用這四個字回答。
「我希望如此，但我做不到，化妖之術漏洞太多，用在靈獸身上尚且很難成功，你是道士，化妖會更難，那取決於你的努力，而不是我。」
「如果你是道士的話，我會說你煉體的基本功沒有打好，心境也不夠穩固，內丹的實力超出自己所能承受的極限，道統把這叫做力劫，力有不逮之劫。」
「殺死你會讓事情變得簡單。」慕行秋做好了準備。
一道殺戮的法術將能產生一連串的好處，唯一的壞處是他可能再也得不到化妖丸，可此時此刻，他無法保持化妖所必須的中立之心，完全像道士一樣對斬妖充滿了渴望。
這是一座黑鐵澆鑄而成的圓形大廳，高大、寬闊、陰暗，這三個詞足以形容它最重要的特點。
蛟王的雙
「這張椅子坐上去肯定極不舒服。」蘭冰壺遠遠地打量那張椅子，右手一翻，多出一把青草來，遞給慕行秋，「拿著。」
但他的確是漆無上，一隻完好的眼睛盯著客人，另一邊的眼眶裡轉動的不是眼球，而是一團火，赤紅色的火，中間偶爾閃現一點翠綠，像是眼眸。
「變化真大。」蘭冰壺飛在慕行秋身邊，輕聲感慨，「過去咱們都覺得老祖峰會跟祖師塔一樣永存不毀，現在老祖峰已經沒了，祖師塔還能存在多久？」
「我不喜歡這種進塔方式，更不喜歡塔里的環境，這就像……被一條蛇吞進肚子。」蘭冰壺順著旋轉的樓梯往上走，不客氣地做出點評，「習慣了道統的精緻，還真不適應妖族的粗糙，不過這隻是時間問題，妖族強大了，自然也有精力完善細節。」
漆無上像一隻展翅的蝙蝠，從平台上飛下來，站在地面上的巨妖王彎腰駝背，比慕行秋矮了半頭，褐鹿立刻跑到他身邊，親昵地在他身上蹭來蹭去。
漆無上笑了，那笑聲在大廳里來回激蕩，像是不停拍打岸邊岩石的海浪，「嗯，我是巨妖王，百萬妖族獨一無二的領袖，殺死我會讓妖族重新回到四分五裂的狀態，對道統來說，事情的確會變得簡單。可是等一會，你就不會這麼想了。」
「我的至愛，唯有因為她我曾經猶豫過，最初選定的送丹者並不是她，但
「就算是一條狗活了幾百年，吠聲里也得有點玄奧的意味，何況我曾經是一名道士。」可蘭冰壺的「論道」還是結束了，她指著前方的妖火塔，「到了。」
妖火產生的熱浪迎面撲來，將慕行秋和蘭冰壺包裹其中，然後像一隻巨手突然縮了回去，將兩名人類抓進妖火塔最裡面一圈。
慕行秋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衝動，他想召出霜魂劍，就在妖軍的中心，就在大廳之內，將巨妖王漆無上殺死在王座里。
大廳中間聳立著一座與地板融為一體的四方形平台，台上安置著一張奇特的王椅：左半邊是枯木，右半邊是枯骨，兩者的顏色頗為相似，都是灰白色，橫七豎八地搭在一起，好像隨時都會散架。
漆無上長嘆一聲，「魔族回來了，我快要沒用了，你卻有大用，一副被魔種侵襲磨礪過的身軀，正是他們所需要的。」
慕行秋伸出手掌接過那一小把青草，發現它們很普通，沒有附著任何法力或是妖術。
「我知道，王后能嗅出你體內的妖氣，而我能嗅到你的殺心。」
大廳四周的牆壁上均勻地分佈著數十道門戶，蘭冰壺是從另一扇門離開的。
「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