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似妖還似非妖
第471章 節點塔
骷髏比普通的人類頭顱大了一圈，沒有下齶，上面有一些字跡和印記，腦門上鑲嵌著一塊方形的銅片。這是申家的藏品之一，當年被其他道統的申家人借走，沒有毀於老祖峰之戰，經歷無數代道士的研究與摩挲，的確蘊含了大量法力。
手臂上疤痕累累，像一條條蟲子趴在上面，這是他經常施展妖術的結果。
「哪幾名道士？」
「嘿，我也做過同樣的事，為了更像我父親……」縮在牆邊的殷不沉以為找到了同病相憐者，可是申己扭頭給予他的是兩道冷酷目光，他急忙閉嘴，知道在這名道士面前還是不要多嘴多舌為好。
稍作停頓，沈昊繼續道：「妖族真是瘋了，居然將八名倖存道士推進了戰場，以為用這種方式就能擋住道統的進攻嗎？申己，我們會將你父親和其他人都救出來，道統對此已有安排。」
小青桃已經召出星隕如意，腰間乾坤袋裡的香爐突然劇烈地跳動起來，而且發出陣陣灼熱，小青桃驚訝地取出香爐，「沈昊？」
「這就好了？」申己問，沒感覺到妖塔有什麼變化。
沈昊再次傳音已是半個時辰之後，「道統要發起反擊了，攻下妖都之後將會趁勢北進，整個妖塔林都會被摧毀，你們沒必要留在那裡了，快出來吧，不要被誤傷。」
小青桃立刻取出傳音香爐，「需要動用節點塔的時候，沈昊會通知咱們。」
小青桃和申己剛剛施法在半空中安置好一顆骷髏頭，這時都扭頭看向殷不沉，不明白他的舉動有何用意，申己警惕地取出法劍，他對半妖可不太信任，要不是被首座禁止上
「鐵脊蛟龍參戰了嗎？」殷不沉問道。
「就這個了，我們家可沒有剛從地底下挖出來的魔族遺物。」申己冷淡地說，天就要亮了，戰爭即將開始，他卻在這裏與一隻半妖在改造一座很可能毫無用處的妖塔。
「嗯。」申己平淡地回應了一聲，到了這種時候，他反而不肯表露救父的急迫之情了。
太陽在慢慢升起，妖塔林里的異動越來越明顯，飛沙走石不停襲來，申己施展了幾道禁製法術將它們擋在塔外，還放飛了幾隻千里眼去觀察戰場的情況，一直沒有迴音。
天邊微亮，夜色依然佔據上風，不潔之氣籠罩整片妖塔林，兩名道士望不見遠方的情景，但是能看見塔林里的變化：塔身上的妖物在跳躍，頭顱、眼珠、獸角、骨片、翅膀、鱗片等等稀奇古怪的東西，都像活了一樣拚命地上躥下跳，原本緩慢飄動的不潔之氣像瘋了一樣聚集旋轉，形成一股股旋風，在塔林里橫衝直撞。
申己看了一眼沸騰的血頭，決定就將它留在這裏，申家不缺這一件擺設。
香爐里突然升起一股青煙，小青桃馬上示意申己看過來。
「不過什麼？」申己眉頭微皺。
事情就是這樣，沒什麼可等的了，小青桃收起香爐，對殷不沉說：「你跟我們一塊走吧，這裏很就會變成廢墟。」
「差不多了，待會……」
「當年在老祖峰倖存下來的道士，聽說都已經瘋了，他們體內有魔種……糟了……」
「走？
殷不沉興奮至極，兩名道士卻只是安靜地站立著，因為這條血氣通道的存在，漆無上才會命令妖兵不停地發起自殺式衝鋒，這正是道統所希望的局面，他們沒有必要干預，除非那個最不可能的結果出現——牙山洗劍池竟然敗給琥珀道士——他們才會將血氣轉移。
「別著急，讓我試試。對道統這是十幾萬年的延續，對我們妖族來說，這是一個新時代，連妖術都是新的，誰也預料不到稍加改動之後的效果……」殷不沉擺脫了被父親遺忘的悲痛，走到骷髏前方，伸出一條細瘦的手臂停在骷髏上方，挽起袖口，嘴裏快速地念著什麼。
殷不沉是半妖，對不潔之氣習以為常，狂風與沙石卻颳得他東倒西歪，但他仍堅持站在骷髏附近，狂喜地大叫：「成了！成了！我造出了節點塔，哈哈，豪常青，你的秘法被我……」殷不沉忽然想起豪氏兄弟已經死了，不由得大失所望，轉向兩名道士，「快瞧，戰場血氣正在傳遞。」
小青桃和申己都看到了，骷髏頭頂已被殷不沉的血浸染，吸取到血氣之後整個都變得赤紅，表面的血像是沸騰一般跳躍著，很快，骷髏似乎被融化成了血頭，形態千變萬化，卻一滴也沒有落下，風沙與不潔之氣對它也沒有任何影響。
「我在妖塔林里。道統正在和妖兵決戰，你找沈昊做什麼？你們找到禿子了嗎？左流英治好你……」
小青桃後悔自己多嘴了，楊寶
「你不想走，可以留下。」申己對帶走這名半妖不是特別熱心。
小青桃本不想問最後一句的，結果辛幼陶比她更急，直接打斷她，「已經打起來了？糟糕透頂，馬上告訴沈昊，妖兵里藏著魔族，就是那幾名道士，他們能夠吸附屍體的力量，千萬不要靠近！」
「不是沈昊，是我，辛幼陶！」香爐里的聲音充滿了急迫與惶駭，好像少說一個字就會死掉似的，「太好了，總算找到你了，我想聯繫沈昊，可是我的符籙不太好用，找不到他，你在哪？」
「我想是用不著的。」申己輕嘆一聲，即使他親手參与改造節點塔，對它也沒有多少信心，「我敢打賭，午時之前戰爭就結束了。」
轟！
辛幼陶的聲音消失了，他在中途與慕行秋等人分手，沒去過百丈城，所以不知道有八名道士倖存，更不知道申己的父親也在其中。
「每座妖塔都能吸取血氣，可是只有節點塔能將血氣隔著很遠距離傳遞給另一座節點塔，這座塔非常完美！」
申己微微一愣，目光仍然投向塔外，似乎很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好一會才說：「為了我母親。」
父親對申己來說是一個沉重的話題，他現在只關心一件事，「這樣就行了？這顆魔頭是十幾萬年前的遺物，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殷不沉感激地露出一絲微笑。
申己等了一會才去掉自己設下的重重禁制，沙石與不潔之氣蜂擁而入，申己和小青桃只好也站在牆邊，以
「你為什麼……」小青桃實在忍不住了，各種焦急心情彙集在一起，讓她必須說點什麼，「為什麼要變成這個樣子？」
「哎，反正他們都不認為我是鐵蛟之後，誰管他們死活。」殷不沉嘿嘿笑道，突然站起身，又一次走到骷髏面前，觀察了一會，急迫地說：「去掉禁制，全去掉。」
香爐里沒有回答，青煙消散，對話已經結束，沈昊肩負重要職責，沒工夫搭理一隻半妖。
「道統正在大獲全勝。」裏面傳來沈昊冷靜的聲音，「妖雲和妖塔一開始造成了一些困擾，注神道士一出手，就都被毀掉了，至少一萬名妖兵被殺，可他們還在不知死活地衝鋒，我猜再有兩三次衝鋒妖兵就會退縮，道統則要進攻。過半個時辰，沒什麼事情發生的話你們就回來吧。」
小青桃回以一連串的嗯，臉上露出放鬆與欣喜的微笑，不管怎樣，她還是站在道統一邊。
妖山口和百丈城外是兩處決戰之地，集中了絕大部分妖兵，連接兩處戰場的妖塔林里，守衛稀少，在一座塔的第五層，殷不沉莫名其妙地渾身一激靈，走到牆邊，雙手抱頭蹲下，一聲不吱。
「我父親在召集全體蛟龍奔赴戰場。」殷不沉抬起頭，臉色蒼白，濕漉漉的眼睛里似乎有淚珠在晃動，卻遲遲不肯流出來，「他沒有叫我。」
小青桃的同情更多了，「蛟王心裏肯定還是有點捨不得你。」
「打起來了。」申己喃喃道。
小青桃伸手指了指外面，申己點點頭，他也聽到了，一陣風刮過，空中傳來轟轟的雷聲，風雷過後，兩人都嗅
半妖的咒語念完了，一道傷疤突然裂開，滴出大量鮮血，落向骷髏目頭頂，殷不沉全身顫抖，卻堅持了好一會才挪開手臂，癱倒在地上，將手臂放在嘴邊來回舔舐，喉嚨里發出嗚嗚聲。
塔內的兩名道士互相看著，申己突然衝出窗口，疾馳而去，小青桃雙手抓住香爐，一遍遍地聯絡沈昊和其他道士。
「你們去哪我去哪。」殷不沉急忙道。
殷不沉站起身，擦去一直沒有流出來的眼淚，打量那顆骷髏，「當然能用，所有魔族遺物都是十幾萬年前的東西，骷髏算是上等寶物了，不過……」
殷不沉搖搖頭，「父親根本不認為我是鐵脊蛟龍，當然他也沒錯，別的蛟龍都是從蛋里孵出來的龍形，我是母親懷胎十月生下的人形，唉，可父親早就知道結果會是這樣，幹嘛不一開始就殺死我呢？」
整個大地都在震動，一團勁風衝進妖塔，挾帶著大量沙石與不潔之氣，殷不沉翻身滾到牆邊，小青桃和申己卻同時神情一變，快步走到窗邊向南方遙望。
半妖的悲傷引起了小青桃的同情，「蛟王大概是……不想讓你上戰場冒險。」
「這上面被加持了太多的道統法術，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效果。」
「還好，母親永遠也不會知道申庚的下場了。」申己補充了一句，申庚已經被關進拔魔洞，楊寶貞的一切努力與犧牲全都付諸東流，幸運的是她的世界已經停止，聽不進這個消息了。
小青桃笑了笑，她跟申己不熟，對那張與申庚極為相似的臉孔還充滿了憎惡——她永遠也無法忘記那個自己敢與之吵嘴的二良，自然也忘不了殺死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