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冰封的前夕
第590章 火海餘生
「太快了！」楊清音吃驚地說，憑她對太陰之火的了解，左流英獻祭鮮血的速度太快了，固然能夠增強妖術，但也可能會讓他就此送掉性命。
「必須？沒什麼事情是必須的，左流英，該上場的是你。」
太陰之火像一桿長矛刺入巨獸的身體，像一股龍捲風闖入重重迷霧，要在無邊的黑暗中闖出一線光明。
漆野茫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叫嚷著什麼。
潛龍之火限制大部分法術與妖術，太陰之火卻能開出一條通道。
通道過半，頭頂的黑夜越來越清晰，楊清音就在這時對慕行秋說：「你應該看看狼王的下場。」
「謝謝你，慕行秋。」
升到數十丈之後，漆野茫孤注一擲了，他咬破自己的舌頭，噴出大量鮮血，血傘雖然因此一下子擴大數倍，可狼王一死，保護也會消失。
四周一片安靜，只有狼王漆野茫放肆地大笑，「道士，這就是道士，去掉那層皮，跟自相殘殺的妖族有什麼區別？」
「就要刺破了！」飛祖仰頭看天，聲音比獻祭者顫抖得還要嚴重。
裴子函轉向楊清音，「可以試試，我也能受得了。」他瘦得像是皮包骷髏，連挺直身體都顯得很困難，一隻手還攙著堂姐小青桃，可他還是要像左流英一樣，以清醒狀態接受獻祭。
慕行秋根本沒有回答。
左流英的內丹只是吸氣境界，比小蒿高一些，比不上小青桃和辛幼陶，對老君魔掌的抗拒力卻最強。
眾妖與幾名人類緩緩升起，為了儘快飛出險境，慕行秋不得不分擔一些重量，他的目光慢慢掃過，看到了乾瘦的老狼妖、健壯的
慕行秋收回大部分法力，只管自己的飛行，張開嘴，吐出一枚內丹，「從今以後，跟你們、跟道統我再沒有任何關係。」
老撞扶著辛幼陶，裴子函攙著小青桃，萬子聖母抱著小蒿，走到楊清音身邊。老君魔掌的另外三根手指咯吱咯吱地變長，分別刺入三名道士的額頭，吸入更多鮮血，太陰之火再次暴長，越升越高。
「好吧。」楊清音猶豫地同意，保持清醒的祭品對妖術更有幫助，可左流英已經不是注神道士，還能承受得住這種痛苦嗎？
你終於認輸了。
左流英乾脆又閉上眼睛。
左流英點點頭，「不要讓我昏迷，我受得了。」
可速度還是不夠快，所有目光都投向慕行秋，他也是道士，鮮血能用來獻祭，就算他無意搭救任何人，光是為了救自己，也該出一點力。
太陰之火終於開出一條安全的通道，露出外面的黑夜，純正的黑夜，鑲嵌著寥寥星辰，對於絕境中的生靈來說，這就是最大的光明。
「小秋哥……」禿子的叫喚毫無用處，慕行秋帶著泥丸宮裡的另一枚內丹沖入黑夜，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左流英的眉毛微微一挑，目光卻跟平時一樣清澈安靜，或許是因為失去了注神內丹的原因，眼神里少了一點高傲。
激憤跟周圍的潛龍之火一樣旺盛，楊清音卻只能強行遏制，因為她知道自己沒資格勸說，於是轉向左流英，「可以嗎？」
「小秋哥，帶
楊清音飛塊地將老君魔掌轉移到左流英的額頭上，裴子函扶住了小青桃。
終於飛出了潛龍之火，夜色正深，勁風呼嘯，倖存者卻幾乎要激動而泣，只需向北再飛出數里，就能徹底脫離險境了。
裴子函向慕行秋微鞠一躬，「謝謝道尊的提醒。」
左流英沒有開口，更沒有停止輸送血液，不只如此，他在血液里加持了法術，幫助楊清音壯大太陰之火。他只是吸氣道士，可他學過的法術卻千百倍于普通的低等道士，極大地彌補了內丹境界上的不足。
魔紋草帽還在慕行秋頭上，如果小蒿等人需要接受再滅之法的話，離不開這頂草帽，而草帽的主人顯然要走了。
每一輪祭品她只用上很短時間，奇怪的是，被選中者這回都沒有發出慘厲的叫聲，而是默默地忍受痛苦。
裴子函的忍受能力比左流英差遠了，雖然沒有慘叫出聲，臉部卻極度扭曲，他努力用調侃的聲音說：「太失望了，看來我真的還是道士。」
楊清音點下頭，老君魔掌最後一根手指迅速變長，刺入裴子函的額頭。
楊清音明白左流英的計劃，利用更多道士的鮮血，可以增強太陰之火的力量，可小蒿、小青桃和辛幼陶都已獻祭過一次——楊清音還是決定相信左流英。
太陰之火越升越高，許多妖族都明白了左流英的意圖，只有飛祖大聲喊出來，「沒錯，穿透潛龍之火，咱們可以飛出去！」
「你應該想想芳芳的下場。」慕行
慕行秋靜靜思考這句話，他記得它的來歷，也明白左流英的意圖，可他對此只是回以冷笑，「我為什麼不能認輸？因為我認輸了對你沒有好處。注神道士左流英，現在成了吸氣道士，你需要一名無私的人保護你、幫助你，必要的時候為你獻出生命。不僅如此，這個人還要心甘情願、歡呼雀躍，以為自己受到了你的賞識，將會前途無量。」
慕行秋第一個走過去，他準備飛出去了，這裏沒有什麼可留戀的。可他做不到，太陰之火在潛龍之火當中開出一條通道，血傘卻升不到那麼高，他沒法穿越有毒的白汽。
左流英右手捏道火訣，左手則不停地變換法訣，片刻之後，他的血流出順利了，太陰之火重新壯大。
「用我的血！」所有妖族幾乎同時喊道，他們都明白形勢的嚴峻。
「把其他道士帶過來。」左流英開口了，雖是命令的語氣，聲音里卻有一絲顫抖，即使是他，也難以承受主動獻祭時的痛苦。
狼王是唯一不願離開險境的妖族，他希望所有妖族和人類都死在這裏，所以在被迫上升的時候拚命掙扎，背上的血流得更快了。
楊清音沒有立刻將老君魔掌轉到左流英額頭上，而是對慕行秋說：「即使你的本性變了，也應該公正一些，左流英並不是你想象的那麼自私，為你、為其他道士，他做出過極大的犧牲。」
內丹離開慕行秋的手指，劃出一條弧線落入火海。
慕行秋剛醒不久，對
沒用的累贅，但這與我無關，慕行秋如是想到，目光轉向下方，看到了漆野茫。
慕行秋站到一邊，過了一會，左流英再次睜開眼睛，起身走向楊清音。
「咱們只能一塊出去。」楊清音沒有瞧向慕行秋，對幾名妖術師說：「一塊施法飛行，把大家都帶出去，一個也不要落下。」
慕行秋迎視所有目光，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義務幫忙，他指著兩次接受再滅之法仍然半死的孟詡，「她也是道士，血液可能不太新鮮，沒準也能用，還有你，裴子函，不管你在化妖的路上走了多遠，你的下丹田裡還有一枚內丹，所以……」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不容易，潛龍之火由地下升起，火焰高度怕是有成百上千丈，太陰之火升到五六十丈之後勢頭漸弱，離成功還差著一大截。
一直壯大，由十丈到十五丈，再到二十丈，在潛龍之火的包圍中辟出一條向上的通道。
慕行秋目光冰冷，心內體驗著憤怒所帶來的快感，停頓片刻，搖搖頭，「對你來說，我認輸了，對我自己來說，我終於獲勝了，去找別的倒霉蛋當你的保護者吧，我——拒絕。」
他想盡一切辦法化妖，為此甚至「死」過兩次，結果他擁有的仍是道士之血。
不是所有妖族都關心慕行秋的變化，飛祖就只在意一件事，他的目光幾乎就沒離開過太陰之火，心裏也一直在計算時間，「斷生魔火快要不行了，還得換一名道士
太陰之火迅速縮小。
楊清音馬上感覺到不對，左流英的血像煮過頭的糖漿一樣粘稠，老君魔掌只能一點一點地吸入，根本不夠維持太陰之火。
血傘陣消耗了一些妖兵，跳蚤殺死了十幾隻，全體妖族還剩下三百余只，妖術師卻只有萬子聖母、飛祖等五六隻，想帶這麼多負擔飛到高空有點困難，但是誰也沒有提出反對，在這種時候，楊清音的話就是命令。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十分安靜，楊清音專心施法，什麼也不想，快要衝出火海的時候，她又一次開口，「把草帽留下。」
圍觀的眾妖不明所以，慕行秋卻冷冷地哼了一聲，他能看出來是怎麼一回事。
慕行秋冷眼旁觀，很高興看到左流英將要付出代價。
「然後要求更大的回報。」慕行秋並沒有遺忘往事，只是看待事情的眼光變了，他覺得從前的自己真是愚蠢至極，「記住，左流英從不吃虧，到了最後，獲取最大利益的總是他。我已經看穿了，你還沒有，不過這也沒什麼，天下之大，總有自願被左流英蒙蔽的人。」
只有下方的漆野茫仍在大笑，慢慢地笑聲消失了，他仍然跟著隊伍一塊上升，卻已是一具屍體，沒有誰為狼王的死感到悲傷。
慕行秋摘下草帽，扔到禿子頭上，心中毫不惋惜。
「別再叫我『道尊』，那是妖族對我的綁架，我一點也不想要。」
「我會輪流用你們的血，誰也不會送命。」楊清音說，她不能選正帶大家飛行的妖術師，也不能選飛妖，只能在普通妖族當中選擇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