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冰封的前夕
第625章 鬥法已經開始
錦簇集中全部力量托舉身上的山，每一根汗毛都參与進來，他已經不在乎生死，只想痛快地喘一口氣，這種無處不在的憋悶感實在讓他再多忍受一刻。
錦簇指著那些正在收拾戰場的妖族，「讓他們住手。」
慕行秋放慢腳步，前方是一大片森林，看上去十分冷清，他卻已經感受到法術的阻力。
如果沒有及時趕到的慕行秋，連這樣的慘勝也得不到，錦簇在倒下之前看到了慕行秋在冰魁身上跳來躍去，於是問：「妖師呢？」
慕行秋沒有動，在他面前有著強大的法術禁制，讓這一百步變成難以逾越的鴻溝。不管怎樣，能看到禿子，讓他心安不少。
慕行秋仍在地上奔跑，他試圖飛起來，可是經脈和絳宮都已被毀掉，道統法術的最基本流程無法進行，一切法術只能在腦子裡存思，施展不出來。
慕行秋衝著森林的方向大聲說：「周契，我來了，咱們還有一場鬥法，慕松玄在哪？」
慕行秋一路向北前進，越過拜月山的時候天還亮著，走出斗轉星移陣的範圍時已是黃昏，夜色初降，申尚能夠順利施法了。
可是也有不少妖族還活著，有的圍在飯王身邊，有的正在屍堆中揀拾兵甲、割取妖丹、骨頭和獸角，這是妖族戰後的習慣與傳統，也是他們大量器物的來源。
魔族法力的運轉方式跟妖族肯定極為相似，所以公認與魔族關係密切的念心幻術，才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不要再切割遺體，那
申尚極度興奮，在戰場上手兵舞足蹈，甚至要將死者拉起來一塊慶祝勝利，慕行秋只好將他帶走。
「住手！」錦簇大聲道，突然愣住了，他的兩隻手臂伸在前面，可是右邊的手掌卻沒有了，光禿禿的，一隻妖族青年正要給他包紮。
錦簇抬頭望著滿天雪花，知道戰鬥還沒有結束。
「開始？從你離開斗轉星移陣的一剎那，鬥法就已經開始了。慕行秋，想跟注神道士鬥法，你的眼睛得睜得大一些才行。」
「哇，禿子腦袋裡的東西還真是亂七八糟，不過挺好看的。你說地猴子都死光了？真是可惜，我倒寧願讓他們把我的內丹吸走，就不用找楊清音接受再滅之法了，說實話，我有點怕她……」申尚還是開口了。
念心幻術卻不受影響，慕行秋能夠甩出帶閃電的鞭子，也能捕捉到申尚那過度興奮的情緒。
那座山終於移開了，錦簇看到了光、雪和面孔，他都不在意，胸膛起伏，貪婪地呼吸著。
「飯王沒死，飯王還活著！」一個激動的聲音喊道，接著是更多同樣激動的聲音匯合進來，上方的面孔越來越多，遮住了光和雪，像是又有一座山要壓下來。
妖族青年愣住了，不明白飯王為何不肯包紮傷口，斷手的血液雖然已經凍住，但還是很危險。
「你會看到的，可以開始鬥法了嗎？」慕行秋也在尋找周契，一直
錦簇目光掃過，發現大多數妖族的臉上都露出困惑的表情，知道不可操之過急，於是改口道：「將遺體收集起來，舉行儀式為死者送行，然後再切割有用之物。」
禿子的處境則更加危險，他能活下來全靠著魂魄里的一點魔種，要是連它也被吸出來，立刻就會死掉。
「周契，記得我嗎？我是龐山的申尚，幾十年前咱們見過一面。」申尚是道門子弟，總有機會見到各家道統的高等道士，「真是想不到，連你也會入魔。我記得你一直在研究拘魂研魄之術來著，進行得怎麼樣了？」
慕行秋只好拽著申尚的一條胳膊，加快速度狂奔，終於讓他的話少了一些。
「一點？沒人敢說洗劍池水是一點吧？要知道洗劍池跟別的道統至寶不一樣，一滴水也能擁有整個洗劍池的力量。」申尚搶著回應，四處張望，尋找周契的身影。
「沒有法術就像沒了手腳，瞧，我又能飛了，剛才那一段路我簡直是爬過來的。」申尚的法器都被扔光了，他就直接施法飛在半空中，上下翻飛，圍著慕行秋繞圈，做出種種複雜的花樣，對自己不多的法力揮霍無度。
「從現在起，你得閉嘴了。」慕行秋說。
錦簇用完好的左手在懷裡摸了兩下，掏出三首神像，發現它居然沒有任何損壞，於是舉在身前，「古神保佑咱們擊敗了強敵，從今以後，只有在祭拜過古神，得到它的允許之後，
道士吐丹會有生命危險，接受再滅之法可以留住百余年的壽命，被地猴子的粘液吸走內丹的全部法力，則會變得比普通凡人還要虛弱，像小妖飛飛一樣，活不了多久，申尚的話也只是玩笑而已。
申尚從天上掉下來，像是暴斃的飛鳥，一頭扎進積雪裡，但他沒死，挺身一下子蹦起來，擦去臉上的雪，「哈，我感覺到了，道統的禁制，真是強大，跟銅牆鐵壁一樣。」
「哈哈，這跟施法……不一樣……」申尚吞進太多的風和雪花，沒辦法說出完整的句子了。
妖族都將已經得到的器物扔在地上，表示願意遵從飯王的命令。
眾妖沉默，都對飯王的這道命令感到難以理解，終於有一隻懷裡抱著大量妖丹的獸妖開口了，「可是沒有這些東西，咱們就什麼也沒有啦。」
旁邊的獸妖們立刻用各種語言發出命令，所有倖存的妖族，只要還能動，全都聚過來了，那些傷勢嚴重者也努力扭頭望過來。
慕行秋瞥了一眼自己的手心，兩滴水珠狀的粘液正在輕輕搖晃，「慕松玄呢？」
很快慕行秋就有點後悔了，申尚勉強能跟上，對速度的影響不大，可他的興奮勁一直沒有消退，話實在太多，從慕行秋手裡那兩柄無堅不摧的短劍一直說到他兩天前將一群鹿攆到冰城時是多麼的不忍心。
周契沒有現身，從森林里走出一隻冰魁
錦簇跳到地面，推開妖群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屍體，到處都是冰魁爆炸之後留下的坑窪，血跡將地面都染紅了，天上的雪仍在悄無聲息地飄落，迫不及待地想掩蓋死亡的痕迹。
「強大的法器得有強大的力量才能發揮出來，慕行秋，我看到你的雙劍了，你還能做出什麼？讓我瞧瞧。」
申尚一百多歲了，相貌也跟老人無異，性子卻比小孩子還要活潑，但他分得清輕重緩急，立刻閉嘴，雙手在唇上做出一連串的動作，表示再也不開口了。
一陣寒風吹過，森林里傳來呼嘯聲，然後周契的聲音響起，「洗劍池水，頭顱竟然將池水交給了你。」
禿子仍然被包裹在粘液里，發出五顏六色的光芒，像是一盞古怪的燈籠。
冰魁止住腳步，離慕行秋只有百餘步遠。
慕行秋本想一個人去見周契的，可申尚一定要跟著，「我沒什麼大用，但是可以當一個見證，我會告訴大家注神道士入魔的可怕，還會到處傳揚妖師慕行秋的又一樁偉大事迹。」
禁秘科道士都有自己的鑽研方向，左流英專註魔種，周契則對魂魄更感興趣，但他此刻在意的只有一件事，「不要以為你和你的頭顱騙過了我，這都是異史君的花招，是他告訴頭顱將洗劍池水交給你，他犧牲了一隻魂魄，就給你了這麼一點東西。」
錦簇伸手去推，面孔散開了，可感覺不太對，這些面孔好像不是他用手推開的
可眼前沒有冰魁，只有一張張熟悉的面孔，醜陋、粗糙、傷痕纍纍，卻都洋溢著喜悅，錦簇的身體則被許多手托著。
不知過了多久，錦簇猛地坐起來，發出一聲吼叫，他想起來了，自己還在戰鬥，成群的冰魁正揮舞著冷酷的冰劍向自己砍來，他得反抗，不能就這麼死去。
眾妖再次沉默，然後一隻獸妖扔掉懷抱里的骨角，「希望我死後也能得到這樣的待遇。」
妖族的身體因為得到妖力的長期浸潤，遍身寶物，活妖的兵甲、妖器，以及一些日常用品，都是用死妖的各個器官造出來的，不能切割遺體，會讓妖族失去大量有用的材料。
錦簇覺得有一座山壓在自己身上，遮住了視線，阻擋了聽力，胸腔一點點下陷，吸不進新鮮空氣，也呼不出濁氣，再這樣下去會像冰魁一樣爆炸的。
「妖師不讓我們跟去，他說很快就會回來。」
錦簇全身虛弱得像是一片羽毛，深深地吸氣，這才允許妖族青年給自己的斷手包紮，目光再次掃過戰場，原本有八九千隻妖族，活下來的大概只有一兩千，這是一次慘痛的勝利，慘痛到再也承受不起下一次。
「就他們兩個？」錦簇大吃一驚。
眾妖都向北望去，妖族青年已經快速包紮完斷腕，指著拜月山說：「妖師和申尚去那邊找冰魁首腦去了。」
錦簇這才感到一陣劇痛，可他又喊了一句，「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