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亂世孤島
第757章 崇拜
拓勇正是因此受到捨身王的召見。
申忌夷沒有顯露出自己的心事，對慕冬兒說：「準備好回家了嗎？」
一向好說話的申忌夷這時卻搖搖頭，「你母親很快就會回來的。」
「這就可以走了嗎？母親肯定擔心我了，她一擔心就會教訓我，還會沒收我的銅鈴，申道士——我應該叫你申道士吧——你能幫我求情嗎？」
只有更深的恐懼才能將他留下。
捨身王誇獎了拓勇的努力，然後命令他帶領五千妖兵去「肅清西海」，並找出止步邦的位置，就這麼簡單。
可是一個神秘的聲音卻在幾個時辰之前告訴拓勇，一切並不簡單。
慕冬兒站在亭子頂上，一個字也沒聽到。
「哦。」慕冬兒沒再糾纏，跑到附近的亭子上面，向南方的海洋望去。
道士還是那麼強大，拓勇肝膽俱裂，要不是有申忌夷施法帶領，早就掉進了海里。
拓勇扔掉手中的骨杖，雙手按在桌子上，全身微微發抖，鈴聲令他心煩意亂，真想發出一聲怒吼，然後跑得遠遠的。
「我一直覺得絳宮妖丹不同尋常，能得到申道士的檢查，乃是我的榮幸。」拓勇心中越是害怕，表面上越是恭謹有禮。
慕冬兒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對申忌夷佩服極了，這位白衣道士什麼都沒做，只是走進來亮出一條冰火小龍，就讓半妖將軍服服帖帖，有問必答。
申忌夷沒出聲，似乎覺得這件事一點都不重要。
「不急。」申忌夷尋思片刻，他可以直接奪
申忌夷一直面帶微笑，不得不回答的時候就敷衍兩句，聽上去玄奧艱深，其實沒有任何實質內容。
在拓勇快要控制不住心中的煩躁之前，申忌夷結束了檢查，收起三件法器，微笑道：「恭喜，閣下的絳宮妖丹居然有幾分道統內丹的樣子，當然，它更像散修內丹，雜而不純，能夠生髮妖力，也能通過修行逐漸增強，算是不錯了。」
拓勇有幸入選，他練得極為刻苦，幾乎是沒日沒夜，一方面他希望能獲得賞識，另一方面他也的確喜歡上了這套法門，覺得它比常見的煉妖之術要有效得多，他感到費解的是這麼好的東西為何長久以來秘而不宣。
申忌夷心中略感吃驚，就算是散修內丹也只有少數凡人能夠煉成，絳宮妖丹雖然不強，但是入選的妖族都可以修鍊，卻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難道捨身國有辦法提前選出適合修鍊的妖族？
「嗯？」申忌夷頭也不回地發出疑問。
天色已暗，拓勇被盯得心裏發毛，突然間後悔將修鍊法門寫得太快了，自己若是一點用處也沒有，恐怕小命不保。
「我們不在一起修鍊，我對其他子弟的情況不太了解，據我所知，差不多都成功了
「是是，要我現在就寫出來嗎？」
申忌夷只瞬移了一次，剩下的路程還是以飛行完成，白衣飄飄，腳下踩著古樸無華的長劍，令拓勇膽寒，讓慕冬兒羡慕。
申忌夷右手捏法訣，在劍鞘上輕輕劃過，兩名人類和一隻妖族瞬間移出船艙，相互間沒有任何接觸。慕冬兒發現不用施法就能飛行，忍不住哇哇大叫起來。
捨身王前些年身體欠佳，甚至引出幾位王子提前爭位的醜聞，可是拓勇進宮時見到的捨身王卻非常健康，腳步輕盈得像是十幾歲的少年，頭上生出了縷縷黑髮，臉上的皺紋似乎正在被拉平，總之，捨身王重煥青春——據說這是投靠望山魔道士所獲得的獎賞，拓勇卻覺得另有原因。
大概半個時辰之後，拓勇將修鍊法門寫完了，字數不多，以蠅頭小楷寫在五張紙上。
申忌夷時不時點頭，鼓勵半妖說下去，聽完之後他說：「勇將軍不介意我檢查一下你的妖丹吧？」
慕冬兒跑回來，「真是奇怪，大家都去哪了？」
身為王族支系子弟，拓勇知道擅做主張會帶來多麼嚴重的後果，就算腦子裡的聲音真的來自某位「遠祖」，他也應該先將這件事情向捨身王稟報。
申忌夷是名正統道士，不會直接伸手檢查一名妖族，而是召出一盞油燈護在胸前，然後左手持銅鈴，右手拿銅鏡，叮
拓勇將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了，講述時目光片刻不離申忌夷，他有一種直覺，這位看上去非常和藹的道士，是個狠角色。
拓勇回頭望了一眼已在數十步以外的戰船，心中一寒，甲板上值守的數十名妖兵與妖術師都已倒地而亡，下層的二百余只妖族大概也不能倖免。
慕冬兒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銅鈴，它裏面有鈴舌，可是無論怎麼搖晃也從來不響，唯一的作用就是讓他控制頭頂的道火時更加順心如意。他還是比較喜歡申忌夷手裡的銅鈴，母親有不少類似的小東西，據說都是道統法器，卻從來不給他玩。
「什麼？遠祖能對我說話，我從來沒對他說過，但他好像能看到我的某些想法，因為……他知道慕冬兒的名字，還知道我不肯殺人，為此訓斥過我……」
拓勇清楚記得自己被叫去面見捨身王的場景，去之前他詫異於自己竟然能得到老王的垂青，見過之後則詫異於老王居然會親自布置如此簡單的任務。
黃昏時分，他們到達了鎮魔島，島上一切未變，人卻都沒了，楊清音、小蒿、禿子和飛飛全不見了。
從那時起他就有預感，西海止步邦里或許藏著非常重要的秘密。
拓勇大吃一驚，他聽說過慕行秋的名字，卻不知道這跟「遠祖」有什麼關係，而且申忌夷的這幾句話聽上去像是一種威脅。
「我猜是去半妖的港口營救你了。」申忌夷轉過身
慕冬兒到處叫嚷著找人，申忌夷站在岸邊遙望北方平靜的海洋，拓勇站在他身後，突然又感到一陣頭痛，比之前的哪一次都要劇烈，忍不住叫出了聲。
「你的修鍊法門，我要一份。」申忌夷不像一開始那麼客氣了。
白衣道士申忌夷的到來打亂了他的計劃。
大概是一年零三個月之前，捨身王從數量眾多的拓氏王族子弟當中選出五十名，由一位宮中妖術師傳給他們一套全新的修鍊法門。
所以他違背「遠祖」的命令，沒有立刻殺死慕冬兒，並且想法已經越走越遠，覺得能從固守孤島的楊清音母子嘴裏問出一切秘密。
「母親不肯給我任何法器，就連這個銅鈴也是偶爾才讓我玩一會，所以我飛得不夠快，要不然我能打過半妖……」慕冬兒在崇拜對象面前有些嘮叨，恨不得將心中所有事情都抖落出來，徵求意見。
神秘聲音自稱是拓氏遠祖，嚴厲地命令拓勇殺死剛剛落網不久的小俘虜，拓勇的第一反應是執行命令，可是執行到一半的時候，他反悔了。
「遠祖……遠祖又向我發出命令，這回是讓我不要殺死慕冬兒，這個……還好我之前沒有遵守他的指示。」拓勇對這位神秘的遠祖有點不以為然了。
懷有野心的拓勇還有一個想法：絳宮妖丹、止步邦、腦海里的神秘聲音沒準互有聯繫，如果能夠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他可能會立下更大的功勞
妖丹通常是得到強化的某個器官，絳宮的位置大至與心臟重合，但它不是心臟，它與泥丸宮、下丹田一樣，是一處無形的駐丹容器，在這裏生成妖丹，是極為罕見的事情。
慕冬兒嘆了口氣，「也是，禿子每次都替我求情，沒有一次說服母親。」
「申道士，你能帶我去找母親嗎？我不想讓她太著急。」慕冬兒自己著急了。
拓勇隨身帶有筆紙，立刻取出來，不敢走遠，跪在地位，一筆一劃地書寫修鍊法門，他已經怕得要死，一點也不覺得這套法門有什麼可貴，因此沒有半點隱瞞。
拓勇出了一身冷汗，僵硬的臉上勉強擠出笑容，「散修比不上道士，半妖比不上散修，我這枚小小的絳宮妖丹，能與純正的道統內丹有半分相似，已屬天大的幸運。」
「我可以試試，但是你母親可不容易被說服。」申忌夷微笑道，沒有特別注意慕冬兒手裡的銅鈴。
「你能對『遠祖』說話嗎？」申忌夷問。
拓勇在一邊看得明明白白，申忌夷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小孩兒，甚至可以說是厭惡，但道士擅長掩飾，只有常年遭受冷眼的王族支系子弟，才能從種種細枝末節中看出真相。
十個月之後，拓勇在絳宮裡煉出一枚妖丹。
「好。」申忌夷想了想，淡淡地說：「把這幾句話記在腦子裡，一個字也不要忘：慕行秋，牙山申忌夷剛剛救了你兒子慕冬兒，他要跟你說話。」
申忌夷接過紙張，一眼沒看就捲起收在袖子里，然後盯著拓勇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