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亂世孤島
第766章 最後的傳承
蘭奇章沒再吱聲。
「如果你還活著的話。」周契冷冷地說，對道統「送」來的這批魔道士，還沒有完全接納。
申忌夷身不由己飛向戰場中部，飄浮在半空中，黑色魔文和金色符籙紛紛湧入他的體內，他的身體並未因此發生明顯的變化，神情卻已是暴怒，扭頭看向道統同伴，「蘭奇章！」
申忌夷不是自願升到空中的，事實上，他對此深感驚訝，很快又轉為憤怒，「等等，為什麼是我？」
老撞大致聽明白了，可這種戰鬥方法還是令他難以接受，覺得不夠暢快，苦著臉看了一會，甚至打起了哈欠，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自己想出了一種解釋，「這跟獻祭有點像啊，犧牲妖族強化妖術，我們總這麼做，原來道統也有類似的招，嘖嘖，這位道士可有點不夠鎮定，妖族被選中獻祭的時候，心裏再害怕，也絕不能表現出來。」
申忌夷等入魔道士平靜下來，他們現在就如同一群法器，除了以身體消弱黑色魔文，什麼也做不了，只能耐心等待最後結果。
老撞揉揉酸脹的眼睛，「道士們都很厲害，但是打起架來實在沒啥意思，我總算知道為什麼妖族打不過道統了：道士明明已經使出絕招，我們妖族還啥都沒看見呢。」
「左道士，你已經有了計劃，能夠擊敗所有魔道士，對不對？」飛飛的小臉上滿是期待之情，他做不到強者的高瞻遠矚，也沒法像老撞那樣隨遇而安只想參加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他需要看到希望
「道統的目的不是殺死魔道士，而是去除他們泥丸宮裡的傳承。」飛飛嘴裏感到一陣發苦，「此戰過後，魔道士的數量會更多，但是幾年之後的魔族再也沒辦法通過他們尋找道統的下落。」
「周契……」蘭奇章決定做最後一次威脅，話剛出口，龍魔終於出現。
「道統一方以剛入魔的道士為引，同時吸入魔文與符籙之力，魔文由此減弱，符籙卻因此增強，這樣一來道統就會在爭奪天時的戰鬥中佔據優勢。」
飛飛突然明白這場鬥法的結局了，心中不由得一顫，生出幾分驚慌與恐懼，喃喃道：「非得這樣嗎？」
老撞失去天目，魔文、符籙等等都不見了，數十名道士飄在空中，軍營里只剩下周契還坐在毛驢上，身子微微搖晃，其他魔道士都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海面上也只有蘭奇章還在堅持施法。
飛飛突然間冷汗直流，左流英並沒有加重語氣，小妖卻聽出了責備之意，他坐在地上，努力進入存想狀態，不去想未來，也不關心眼前的鬥法，就像從前一樣，全部心事都放在修行上。
鬥法形勢稍稍穩定，蘭奇章開口道：「是你自己做出了選擇，不是我們，也不是道統。」
「道士入魔前後的差別如此之大。」飛飛感到不可思議，那些道士明知自己會入魔，卻沒有逃走，可是入魔之後偏又大怒。
老撞心中稍做計算，得出一個不好的結論，「魔道
「呵呵。」老撞傻笑數聲，「要是有慕行秋，這場鬥法肯定精彩多了。」
所有道士都在專心施法，沒人回答他的疑問。
山崖上，飛飛和老撞都看得糊塗了，老撞扭頭問道：「道士打架真是複雜啊，這又是怎麼回事？」
申忌夷不只是害怕，更多的是憤怒，不停詛咒道統，海上的道士們卻都不回話。
飛飛對道統的戰術領悟得更多，因此也更疑惑，終於怯聲問道：「道士們事先不知道這種戰術嗎？」
周契尚未說話，飄在空中的申忌夷怪聲怪氣地開口了，「一念之間，只是一念之間，我比你們更先入魔，是因為我比你們更先見到道劫對象，這一切都要怪楊清音。蘭奇章最後推了我一下，楊清音卻在多年以前就在將我往魔途上推動。周契，此戰之後，我可以第一個去攻打鎮魔島嗎？」
申忌夷的飛升的確改變了一點態勢，原本魔道士一方略佔上風，現在卻反了過來，金色符籙正推著申忌夷緩慢地向岸上的軍營上飄去。
入魔道士越來越多，每個人的反應都不一樣，有人憤怒，以至口出臟言，也有人順其自然，一言不發，更有心灰意冷者，乾脆乞求周契儘快結束戰鬥。
蘭奇章蓄勢已足，完全佔據了天時之利，可以施展最後一擊了，此擊之後，周契的泥丸宮傳承也將被
飛飛仍習慣稱慕行秋為「妖師」。
「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計劃，包括教你修行之法，但我無法保證計劃能夠順利實現，我原以為今天這場鬥法會在兩三年之後進行，結果它大大提前了，這樣一來，所有計劃都要改變，成功的機會更小了。」
正如飛飛所說，軍營里已經有數名實力稍弱的魔道士受到影響，身子微微搖晃，表情顯得很痛苦。
老撞嘆了口氣，「慕行秋說過要教我拳法來著，結果他甩手就跑，一去無影無蹤，聽說他還活著，等他從止步邦出來，我要好好質問他。」
牙山道士仰天長笑，「沒錯，是我自己做出了選擇，可你在最後時刻推了我一下，讓我徹底墮入魔途，蘭奇章，做得好，假仁假義、兩面三刀，不愧是龐山道士。」
飛飛想起小蒿告訴過他的一件事，左流英曾經給前去拜訪的蘭奇章留下一句話「我不想說」，楊清音等人都對這四個字迷惑不解，甚至覺得是在故弄玄虛，飛飛卻覺得自己理解了幾分：有些事情一旦宣之於口就要表明立場，一旦表明立場就會影響事情的進展。
老撞已經看不到了，對此也不在意，探頭望著周契，「他好像快要堅持不住了，要不我下去給他來一下？」
左流英扭頭看了一眼小妖，飛飛能夠凝成散修內丹並活到現在已經是一個奇迹，但他並不滿足，又開始望向未來了。
老撞沒啥可怕
飛飛心中再無雜念。
左流英不願也不能插手道統與魔道士之間的戰鬥，所以他「不想說」。
這是左流英「計劃」的一部分，飛飛明白，除了修行，他什麼忙也幫不上，如果一切順利，沒準他能在大戰之前成為強者，如果不順，或許今天就會死在這裏。既然改變不了，那就不要費心勞神，左流英那句「我不想說」正是此意。
「他若是能逃出止步邦……」左流英話說半截，竹杖在地面輕敲兩下。
蘭奇章將會倖存，他不會入魔，甚至可能被道統接走。
左流英點點頭。
她是突然出現的，就站在周契頭頂數丈的半空中，可她的目光瞧向的不是海上的蘭奇章，而是山崖上的左流英。
可他猶豫了，此戰若是就此結束，龍魔更不會現身，那個據稱與秦凌霜極為相似的女子，就是他的道劫。
飛飛心裏堵得慌，卻無力反駁左流英的話，他知道自己太弱小，連幾年之後的未來都看不透，更不用說千萬年以後的景象，他只覺得悲涼，「如果慕妖師還在的話就好了。」
空中的入魔道士們飄到軍營上空，黑色魔文被壓迫到一個很小的區域內，金色的符籙跟隨在眾人身後，像一片成熟的麥浪。
「這邊的人要是全變成了
「有魔文的影響，他們入魔更快一些。」左流英說。
左流英沒給意見，老撞嘿嘿笑了幾聲，打消了這個主意。
左流英搖搖頭，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周契是注神道士，道統有什麼殺招能瞞過他？送魔道士給他就是損失最小的辦法，周契也在賭，只要最後能有一名魔道士保留泥丸宮傳承，他就是勝利者。」左流英扭頭看著小妖，「道統看到的是千萬年後人類的復興，不在乎此一時的損失。」
周契已經使出全力，其他魔道士正一個接一個地跌落、昏迷，那是泥丸宮傳承被毀掉的反應，要過一陣子才能蘇醒，剩下的魔道士也都搖搖晃晃，唯有周契紋絲不動，他是這場鬥法當中唯一的注神道士，堅信自己會保住泥丸宮傳承。
「你也是在等我嗎？」龍魔笑著問。
「以強凌弱方能從容，以強對強談何風度？道統已經做好與魔族再次決戰的準備。」左流英猜透了小妖的心事。
木筏上的蘭奇章說：「周契，你已是強弩之末，擋不住這一擊，叫出龍魔。」
「蘭奇章在鎮魔島上諒解申忌夷，因為那時就知道申忌夷會第一個入魔，所以他才會向魔道士約戰，有了第一個入魔者，接下來就有會第二個、第三個……」
飛飛話未說完，海面上又有一名道士身不由己地升起，然後快速衝到申忌夷身邊，這名道士先是一愣，隨後破口大罵，更加失態，申忌夷反而嘲諷地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