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群魔亂舞
第790章 失控的戰爭
角落裡普通人類手中的墨玉神像吸引了他的注意。
這場戰鬥需要精密的計算、巧妙的配合，還需要大量的收買、反間與裡應外合，洪福天預計只有一半的計劃能成功，結果卻超出想象。
與散修里應外和的是一位王子，他手下聚集了一大批符籙師，這時正在宮外與妖族戰鬥，他大概已經不在乎王宮與父王的安全了。
此舉效果甚微，散修殺得興起，理解不了集合的重要性，跟隨洪福天飛不多遠，就被附近的妖術吸引，大喊一聲離隊追趕，覺得這才是最勇敢的做法。散修重視師門，一人戰鬥，總會帶走三五名同伴。
「捨身國戰船也亂了。」殷不沉說。
房內的桌椅都被堆到了牆邊，正中間端坐著一個人，看樣子正是半魔麻先生，發出神秘法術的人也是他。
還有一名普通人類，坐在角落裡的一張椅子上，雙手握著一尊墨玉神像，神情略帶驚慌地看著半魔，顯然一點也不理解這裏正在發生什麼。
「到底發生了什麼？」勝利的喜悅從洪福天心中消失，他開始懷疑眼前的亂象是半魔的法術了。
武通時是參与刺殺半魔的四名散修之一，笑呵呵地說：「我們走散了，他們大概又去王宮了，半魔已經被慕行秋殺死。」
他的心一沉，肉身大祭居然正在進行！人類與妖族的混亂卻是半魔的秩序，鮮血與情緒都成為力量的來源。
三名散修和半妖殷不沉圍坐在半魔身邊七尺以外，體內沒有任何法術發出，似乎只是在旁觀。
洪福天滿腹狐疑，收起法劍，手裡仍然握著木製神像，坐在空位上，片刻之後，心中一震。
洪福天的確派出了四名散修前去執行刺殺任務，但他從來沒期望過任務真能完成，那只是一連串計劃中的一步，為的是將半魔的注意力留在城內。
三名散修給洪福天讓出一個空位，恭敬地向他點頭致意，卻沒有開口說話。
洪福天點點頭，「傳言說慕行秋在城裡，是真的嗎？」
他在樓外就感受到的那股奇特法術，如今更清晰了，麻先生的確在吸取全城的力量，力量來自高漲的情緒和殘破的血肉，可是令洪福天震驚的是，這些力量居然有相當一部分進入自己體內並留了下來。
洪福天迷惑不解，麻先生為何會如此好心，竟然分享肉身大祭的好處？他沒法心安理得，寧願少吸收一些力量，也要弄清這是怎麼一回事。
經過王宮前方的庭院時，洪福天看到另一種景象，這裏戰鬥已經結束，留下百余具屍體，踏浪國年老的國王正帶領一群侍從與大臣跪在地上大聲乞求，古神、魔族、道統、各種傳說中的神靈，都被呼叫到了，只要能活下來，他們願意向任何一方獻出所謂的忠誠。
洪福天急速向王宮飛去，他必須儘快查清事實。到處都有法術與妖術飛來飛去，洪福天沒法直線飛行，只能繞來繞去，兜了好一會圈子才進入王宮，回頭看時，身後的跟隨者只剩下五名。
「預測未來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試圖掌控一切更是危險重重，魔族與道統都在這方面犯過不少錯誤，只有水落石出之後，你才能知道自己到底做沒做錯。」
洪福天與殷不沉並非朋友，更談不上互相信任，可在這一刻，半妖濕漉漉的眼睛居然令他稍感安心。洪福天猶豫一會，飛向窗口，看到裏面的三名散修，心裏又踏實一些，於是從窗口進入房間。
「我叫沈休明。」那人的聲音微微發顫，「我聽說過你的名字，你也是慕行秋的朋友吧？」
越來越多的散修離開陣列前往踏浪城，除了下令進城，洪福天別無選擇，而且他非常驚訝居然會在此時此地聽到慕行秋的消息。
禁制已經消失，到處都能自由飛行，洪福天帶著忠誠的跟隨者進入踏浪城，盡量將各處的散修集合在一起，人類與妖族的隔閡太深，沒辦法馬上解決，起碼人類應該團結在一起。
年輕的散修聽到叫聲愣了一下，隨後興高采烈地飛到洪福天面前，在空中行禮，「洪師，您也來了，瞧，咱們大獲全勝，已經奪下了踏浪城！」
沈休明看了一眼手中的墨玉神像，獃獃地說：「我不知道，他好像就在我身邊，又好像相隔萬里……」
五千多名散修，師門各異，實力天差地別，想將他們整合成為一支軍隊，難上加難，洪福天做到了，攻打踏浪城的戰鬥就是證明。
大批戰船在最後一刻選擇背叛捨身國，妖術師軍團忙於舉行肉
他驚訝地望向殷不沉和三名散修，他們正在專心接收力量，連目光都捨不得挪動。
洪福天看到了，踏浪城內人類與妖族的混戰影響到了船上的舍國身妖族，他們很自然地會懷疑散修之前的拉攏與許諾全是謊言，一部分戰船逃走了，另一部分則靠岸，甚至整個飛向城池上空，加入混戰之中。
洪福天將這五人也遣散了，整場戰鬥已經完全失控，王宮裡或有陷阱，沒有必要帶著其他人一塊涉險。
「他說他叫殷不沉，從前……」
他直奔後花園，希望能夠看到半魔的屍體，只要麻先生死了，再大的混亂也值得。
「你好。」洪福天用極低的聲音說，「我叫洪福天，是一名非妖散修，請問閣下尊姓大名？」
勝利就在眼前，觸手可及，洪福天反而不敢相信了，妖族大軍怎麼會如此輕易地崩潰？最關鍵的是，半魔麻先生在哪裡？難道他真的死了？
「一隻半妖告訴我們的，他認得慕行秋。」
洪福天開始焦頭爛額了，直到他看見一名正站在屋頂與十多名同伴並肩施法的散修。
洪福天正要施展屠魔之術，樓頂窗口突然露出一張臉孔，那是半妖殷不沉，神情嚴肅地沖他噓了一聲，然後招手示意他進來。
慕行秋從半魔的記憶中得到一些非常重要的信息，比半魔自認為的還重要。
洪福天驚訝地看著半妖，舊日的點滴印象在腦海中
殷不沉站起身，「我來解釋吧。我吸的力量夠多了，滿則溢，大家都不要吸得太多。」
「你能保密嗎？」
可他最後還是拔出了法劍，左手則掏出三首神像，他無法想象逃過此劫之後要如何面對天下散修，死亡反而是更簡單的選擇。
有那麼一刻，他想逃跑，因為留下來並無任何意義，他不是半魔的對手，更無法阻止肉身大祭，回到外面的街道上，或許還來得及帶走一些散修。
直到海上的戰鬥接近結束，三百多艘戰船陸續降下捨身國蛇旗之後，洪福天才下令散修軍隊向踏浪城進發，就是從這一刻開始，他也察覺到了失控跡象。
劍與神像，就是他的全部希望。
在城邊飛了半圈，洪福終於明白這場出人意料的勝利根本沒有進入他的掌握，事實上，勝利不在任何人手裡。
洪福天沒有這麼樂觀，「你怎麼會在這裏？其他人呢？半魔麻先生呢？」
洪福天對殷不沉稍有了解，怎麼都覺得這番話不像是他的風格，但是沒有指明，也站起身，與半妖一塊走到朝向大海的窗口。
後花園里仍然安靜，無論是出於畏懼還是敬仰，人類與妖族都沒有湧入半魔的居處。
洪福天驚恐萬分，散修軍隊不僅沒能阻止肉身大祭，還成為祭品的一部分，這都要怪他，怪他事前考慮不周，戰時又沒有掌控住形勢。
必須恢復秩序，這比一切都重要，可是洪福天已經失去對己方軍隊的控制，散修們熱情洋溢地投入戰鬥，
「這很重要。」殷不沉用不屬於自己的聲音說，嚴肅的神情也與平時的他大不相同，「魔族正在執行一項龐大的計劃，半魔只是工具，若是讓他們成功，人類與妖族更無獲勝的希望，我需要保密，還需要你的幫助。」
洪福天回頭看了一眼，三名散修還在吸取力量，沈休明仍在盯著麻先生，相隔十幾步，他們卻聽不到窗邊的聲音，「我能保密，即使要為此付出性命的代價。」
洪福天從他們頭頂飛過去，差點也被當成救命之神。
離高樓百餘步，洪福天停下了，他感受到一股奇特的法術，似弱似強，好像在向四面八方擴散，又像是在吸收什麼。
散修們早已陷入興奮狀態，在洪福天下令之前，就有數百名散修自作主張飛向了踏浪城，並且帶回消息，聲稱全城大亂，人類與妖族正在混戰，半魔麻先生已死，妖師慕行秋現身等等，他們對自己的勇敢舉動十分驕傲，全然沒有注意到這是在違命行事。
「半妖？」
「你親眼見到的？」
城內的戰鬥比海上還要激烈，街道上、院子里、房屋中，到處都有廝殺與叫喊，沒有指揮，沒有章法，甚至沒有目的，人人自衛，妖妖自保，誰也不信任誰，肉身大祭的傳信早已遍布全城，人類與人類、妖族與妖族之間也同樣互不信任。
「都怪我。」洪福天長嘆一聲，他開啟了這場戰鬥，卻無力掌控形勢的走向，連到手的勝利都不能緊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