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無道之戰
第841章 一點希望
坐在床上的兩人更吃驚了，接下來，慕行秋開始講述捨身王妖身里發生的事情。
笑聲剛剛發出，從外屋跑進來好幾個人，侍女手中的燈燭照亮了房間。
共有十一名道統隱士投奔捨身國，大都是星落境界，即使聯手也鬥不過一名注神五重的強敵，可是有一些強大而自傷嚴重的法門是他們自己絕不會修行，卻不介意教給妖族的。
辛幼陶搖頭，正要開口，身後傳來聲音，「你們這些年來幾乎天天在一起，難道還沒看夠嗎？」
活法器拓選就是這麼造出來的，他體內的拘魂之術被大大強化，以至於只能施展三次，接受捨身王施法時，威力還會得到大幅提升。
慕行秋在真幻之軀被撕裂的時候就已受了內傷，戰勝之後已經沒辦法再恢復藍煙狀態，迅速下墜，在戰場上選擇了法術氣息最強的一件物品上棲身，就是熏皇后胸前的墨玉神像。
「小青桃呢？慕行秋呢？」辛幼陶的手仍在冷冰冰的面具上摸來摸去，「還有妖兵和捨身王……」
小青桃輕聲一笑，牽動了傷口，倒吸一口涼氣，然後她摘下自己的面具。
小青桃先回到現實中來，「你還記得當時是怎麼回事嗎？」
要不是辛幼陶用大量符籙提前重創了捨身王，慕行秋未必能在鬥法中獲勝。
戰鬥的最後，慕行秋是勝利者，捨身王妖身爆裂，活法器拓選逃之夭夭——他的忠誠維持到捨身王被徹底擊敗的一刻。
「不是打敗魔族，而是打敗半魔，他們跟拓選差不多，都是活法器，
辛幼陶感到頭重腳輕，內丹不轉，三田與經脈全都空落落的，可是最清晰的感覺還是臉疼，他向外走去，拒絕侍者的攙扶，走出幾步之後感覺好了一些。
辛幼陶下地，立刻有侍女替他穿上鞋子，熏皇后本想勸弟弟好好休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這已經不是那個需要她時時照顧與指引的弟弟了，他是挽救浮海城的大功臣。
墨玉神像沉默了一會，慕行秋決定將一切真相都說出來，「其實我有辦法一招摧毀拓選，然後再擊敗捨身王，可是我沒有使用。」
慕行秋的真幻之軀太虛弱，無法凝成形態，做不出搖頭的動作，「不是這樣，我得感謝你們兩個，讓我沒有死在捨身王手中。」
「為什麼？」辛幼陶問。
幾名侍女面露驚慌，互相看了一眼，無聲地指責對方沒有收起鏡子，熏皇后卻只是看著，有些事情早晚都會發生，沒有必要阻止。
慕行秋沒將鬥法過程說得太詳細，辛幼陶和小青桃卻都聽得驚心動魄，進攻記憶和吸取魂魄都是不常見的法術，戰鬥雙方又是互相融合，距離為零，哪怕一個念頭出錯，都可能導致一敗塗地。
「現在最大的困難是如何到達望山，我仍然需要你們的幫助。」慕行秋能指望的人不多，辛幼陶和小青桃是其中兩個，所以他不再客氣。
辛幼陶輕輕撫摸臉上的怪東西，迷惑地問：「這是什麼
隔壁的房間也是裡外兩屋，外屋的四名侍女正圍坐在桌邊打哈欠，燭光搖曳，外門突然被推開，將她們嚇了一跳，等她們看到進來者時，幾乎連呼吸都止住了。
小青桃臉上不敢笑，伸手輕輕按在辛幼陶肩膀上，表示兩人的想法完全一樣。
辛幼陶和小青桃在意的可不是這件事，兩人雖然早有準備，這時還是驚訝得啞口無言，好一會辛幼陶才問道：「你真是慕行秋？」
辛幼陶不理她們，徑直走進裡屋。
那是一張傷痕纍纍的臉，其中一道傷口尤其嚴重，從右眉劃到嘴角，皮開肉綻，還沒有完全結疤，顯得既醜陋又兇惡。
楊清音舉起手中的墨玉神像，將它放在半空中，「讓他來解釋一切吧，你們兩個變成這個樣子，都要怪他。」
魔族才是這個世界最根本的威脅，捨身王再自稱為神，也只是一股外圍力量，無論多麼強大，都在人類能夠望見、能夠抵抗的範圍之內。
「是我的魂魄。」慕行秋簡要地將被置換出止步邦的事情說了一遍。
「這麼說來，我要是多等一會就好了。」辛幼陶有點後悔，早知道慕行秋真會出現，而且如此強大，他就不應該和魚龍陣巨人太早衝過去，更沒有必要浪費那麼多的法符，甚至準備犧牲自己的性命。
小青桃搖搖頭，她還保留道士的生活習慣，不需要僕人，辛幼陶倒是偶爾需要別人服侍。
熏皇後走到床邊，目露憐愛，「這是給你療傷用的面具。」
侍女
墨玉神像裏面傳出慕行秋的聲音，「非常抱歉，我沒有把你們保護好。」
慕行秋卻帶來了希望，哪怕只是一點，也比浮海城大勝更讓辛幼陶高興。
「因為這一招不能提前泄露，必須留在望山施展。非常抱歉，雖然你們兩個當時正處於險境之中，我也不能用這招，一旦被望山……」
兩人互相望著，手握在一起，半晌無語，然後一塊露出微笑，又一塊發出忍痛的吸氣聲。
辛幼陶之所以能抱著必死之心去攻擊捨身王，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覺得未來沒有希望。
在空中，慕行秋與捨身王展開激烈的戰鬥，他以幻術進攻捨身王的記憶，捨身王則通過半妖拓選試圖吸出慕行秋的魂魄。
小青桃掙紮起身，辛幼陶換了一個方向坐下，讓她靠在自己肩上。
希望的確只有一丁點。
小青桃開口了，原來她已經清醒，只是一直沒有坐起來，「你現在的樣子更有氣概。」
辛幼陶看了一會，放下鏡子，拎著面具出門。
在最後一刻，慕行秋沒有施展第八層務實幻術，閃電的威力太強，會波及到周圍的所有人，他施放的是虛實結合的一招幻術，將自己與妖身合而為一，然後催動捨身王不停膨脹，從而升上高空。
辛幼陶走到床邊，看著熟悉的身影和不熟悉的面具，緩緩拿起自己的面具準備戴上，不想讓小青桃一睜眼就被驚嚇到。
小青桃躺在床上，臉上也戴著銅製面具，這其實是一件法器
「咱們打贏了。」熏皇後用一句話回答了所有問題，頓了一下，補充道：「修帥在隔壁房間。」
辛幼陶騰地站起身，靠在他肩上的小青桃差點摔倒，辛幼陶急忙道歉，然後盯著墨玉神像，傷痕纍纍的臉上儘是興奮之情，幾處傷口甚至因此滲出血絲來，「你的意思是說……你有辦法打敗魔族？」
慕行秋正尋思怎樣準確表達自己的想法，楊清音搶著說：「魔族還沒有凝形，要靠半魔保護，摧毀半魔之後再想辦法將星雲樹全都毀掉，這總比直接面對魔族的勝算要大一些。」
「你還真是不怕死了，小青桃調教有方啊。」楊清音難以相信這就是自己從前認識的西介國王子，「不用一路護送，你們只要替我們引開一些妖族和半魔就好。可我不騙你們，下一戰會比浮海城更艱難，聖符皇朝得集中一切力量攻入捨身國，將群妖之地的妖族和半魔吸引過去。」
同為注神境界，捨身王與慕行秋的差距並非遙不可及，藉助於一件強大的活法器，足以彌補。
「容貌變了，當然要重新認識一下。」小青桃說，想笑卻笑不出來，臉上還是太疼。
他抬起頭，發現自己躺在一間屋子裡的床上，外面夜色正深，看上去很正常，沒有詭異的妖氣，也沒有法術的痕迹，他忍不住笑了一聲，臉上的疼痛立刻驅散了全身的虛弱，他忍不住又慘叫了一聲。
在外屋，他看到臨窗桌子上擺著一面鏡子，於是走過去攬鏡自照。
「活著真好。」辛幼陶說，手握得更緊一些
慕行秋從捨身王的記憶中了解到不少秘密，辛幼陶聽完之後鬆了口氣，「有用就好，要不然我可真後悔死了。」
保護辛幼陶和小青桃的也是一個幻境，當時的一切發生得太快，小青桃的禁制爭取到極短暫的時間，慕行秋的法術只能先保住兩人的三田，然後再護衛身體。
同樣傷痕纍纍的臉，沒有特別大的傷口，但這是法術造成，幾乎不可能複原。
在召山爭奪神靈丹的鬥法過程中，道統隱士對慕行秋的實力極為驚訝，追根溯源，覺得真幻必然來自於左流英，於是將真幻的實力確認為注神五重，雖然隱士的思路是錯誤的，結果卻基本正確，比慕行秋的真正實力只稍強一點。
那些淡藍色的光球全是慕行秋造出的幻境，用來抵擋拘魂之術。
「哪怕再死一遍，我也要將你一路送到望山。」辛幼陶說。
辛幼陶緩緩睜開雙眼，頓覺虛弱無力，全身的骨頭好像都碎了，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坐起來，目光在自己的雙手上轉來轉去，十指微微翕動，還在試圖做出祭符的動作。
楊清音撇撇嘴，走到兩人面前，「我把外面的人都攆走了，你們不是非得讓別人服侍吧？」
辛幼陶看到一張銅製的面具，他輕輕摘下去，臉上疼得更嚴重，叫了幾聲，在鏡子里看到自己的真實容貌。
辛幼陶垂下手臂，坐在床沿上，「傷口要是能兩邊對稱一點就更好了。」
「哪怕我倆被殺死十遍，你也不要泄露絕招……對不起，我是說我死十遍。」辛幼陶急忙糾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