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有魔之形
第874章 殺心微動
沈昊即使達到注神境界，也還是吃了一驚，在道統事先預估的種種可能當中，唯獨沒有魔魂拒絕與魔種結合這一條，即使是現在，他也想不明白魔魂為何要這麼做。
沈昊笑著搖搖頭，朝另一個方向飛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慕行秋肯定知道，所以才要躲避察形之鏡。
左流英卻必須自己做出判斷，他未置可否地嗯了一聲，縱身升到空中，向夜色深處飛去。沈昊望著遠去的背影，大聲說：「慕行秋沒必要躲著我們，他也躲不掉！」
「你敢對魔王不敬？」李青竹上前一步，那名半魔退卻了，其他半魔也不再多嘴多舌，「魔王正在積蓄力量，既然放出這十個字，意味著他很快就會現身。」
沈昊略施展法術，能夠通過察形之鏡清晰地聽到數里之外的聲音而不被發現。
躲在老祖峰故地的半魔不只一個，李青竹叫出一大批，將近一百名，全都穿著破舊的黑袍，從地下鑽出來，一個個面色蒼白，長久的地下躲藏和毒氣對他們傷害很大。
「或許有別的排列……」一名半魔剛提出自己的看法，就被李青竹厲聲打斷，「蠢貨，這十張紙上附著的法力各不相同，只有這一種排列方式。」
沈昊走回其他道士身邊，示意他們收回法器，「慕行秋只有兩個地方可去，一是去見楊清音，一是去找魔種，你們去找楊清音，我來監視半魔。」
野林鎮的沈昊擁有凡人的七情六慾，心境不寧，很可能患得患失，道統的沈昊心如止水，從不去懷疑不值得懷疑的
李青竹掃了一眼，沒有找到說話者，於是自顧說下去，「魔王眼中的對手根本不是人類、妖族這些冥頑之徒，他積蓄力量是為了對付道統……」
「現身有什麼用？他連妖族與人類的聯軍都打不過。」一個聲音說。
沈休明疑惑地撓撓頭，覺得沈昊很怪，與自己印象中的那個沈家二少爺截然不同，甚至不像是從前的龐山道士。他很快丟掉疑惑，要做的事情非常多，登記人口、安排住處、上報官府、規劃未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激動與興奮，擔心自己心有餘而力不足，因此對沈昊和慕行秋的離去倍感遺憾。
察形之鏡里的景象打斷了沈昊的思考。
半魔們聽得莫名其妙，都沒有吱聲，異史君仰頭朝天，大聲說：「道士，過來吧，你們都想找魔魂，算是同路人。」
沈昊升到空中，準備離開了。
少年臉上露出羞澀的微笑，林地里陸續走出更多的人，牽牛帶狗，神情都很茫然，還有些許的警惕，有些人手裡握著木製長矛，可是看到熱情迎來的老人與小孩兒，握有兵器的手放鬆了。
「意思還不明顯嗎？」李青竹得意的樣子像是搶到玩具的小孩子，「『大昊』指道統，『玄黃』為天地，『唯吾』即魔王，『幽明』……也是指天地，這句話的意思就是道統掌控天下，但是魔王卻能自由往來，不受束縛。」
沈昊的念頭更簡單一些：必須儘快找到慕行秋。
「希望他們兩個不要
眾半魔吃了一驚，互相議論起來，膽小的幾個又鑽回地下。
左流英可不像是大獲全勝的樣子，臉色蒼白，頭上的草帽一直在顫抖，他將道士們的注意力吸引到鬥法上，從而給予慕行秋逃脫的機會，但他並沒有全勝，在法術的干擾下，疑惑心越來越重，「你從來不懷疑自己的內丹嗎？」
「嘿，你變老了，野林鎮終歸還是你們沈家當頭兒。好好活著，我會再來找你。讓你兒子學鍛骨拳吧。」
遠處的沈休明沖他揮手，「沈昊，快來，這裏真有許多野林鎮居民的後代！他們還記得你父親和你哥哥！」
這些半魔與李青竹相似，當年都是自願前往望山接受魔化的，與活法器半魔相比，多了一些自主意識，因此能夠在大戰中存活下來。
「野林鎮的沈昊會懷疑，道統的沈昊不會。」
道士們對突然冒出來的這群來者毫不在意，後方的八名道士召出更多法器，手上不停地變換法術，腳下邁著古怪步伐，像是在曲膝跳舞，卻沒有半點韻律。
察形之鏡裏面的景象持續不斷地傳入沈昊的腦海中，半魔李青竹正常飛行，左流英、異史君和龍魔顯然知道自己遭到了監視，飛得極快，后兩者時不時施放法術，試圖擺脫追蹤，一直沒有成功，但他們施展的一種法術很奇特，能
其他野林鎮居民很快追上沈老爹，過橋之後，他們放下心來，止步邦的這些居民相貌的確有些與眾不同，膚色較黑，個子也比較高，長手長腳，從衣服到隨身攜帶的日常用具，幾乎全是用樹枝、樹皮、樹葉製成，但他們更像人類，而不是妖族。
李青竹覺得這個老頭兒有些眼熟，卻不像是自己認得的半魔，打量了一會才從老頭兒的笑意中認出來，「你是異史君？」
沈昊一直按照察形之鏡的指示飛行，對方向、位置都不在意，從高空降落之後，他才驚訝地發現，李青竹的歇腳之處居然是舊龐山。
這個世界的確發生了巨大變化，新格局、新法術、新觀念……沈昊開始覺得有必要了解一下這些變化了。
沈昊對凡人世界不感興趣，瞬移間隙全在高空飛行，偶爾有人抬頭看見他，也會以為這是一隻孤獨的飛鷹。
同一個聲音再次打斷他，「第一批道士已經回歸，魔王在哪呢？」
一名老者越眾而出，身上的黑袍突然間光芒四射，越發襯得周圍的半魔衰頹不堪，「親眼所見。」
沈昊很快就明白其中的原因，這一帶的不潔之氣十分濃郁，還有大量的毒氣，普通的人類與妖族忍受不了多久，就算是注神道士，也要先施展重重禁制，將毒氣隔絕在外。
異史君的容貌發生了一些變化，胖了一些，笑容還是那麼的放浪不羈，「正是本君，要我說啊，你們真是一群死心眼，真相擺在眼前也不肯接受，你們有
八名道士稱是，同時飛走。
十張紙片一字排開，所有半魔都能看到。
一名彎腰駝背的半魔走近幾步，「『大昊凌玄黃，唯吾行幽明』，這就是魔王留下的字？他在哪？什麼時候出來？這些字又是什麼意思？」
沈昊向河對岸的人群望去，止步邦居民越聚越多，臉上的茫然之色逐漸淡去，正被好奇與熱情所取代，野林鎮燈火通明，居民們也都迎了出來。
沈昊第一個放棄，回歸世界的第一戰，他敗了，敗給左流英，慕行秋逃過察形之鏡的照射，今後再想找到他將會非常困難，但是並非沒有辦法。
沈昊沒有立刻去捉拿半魔，隱身在數里之外的一座小丘後面，仍然通過察形之鏡監視李青竹。
但他不想接觸下方的凡人，他們受目光所限，看到的範圍太小，無法理解注神道士真正關心的問題。
李青竹似乎沒有明確的目的地，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好好研究那些碎紙片，沈昊原本只想遠遠跟蹤半魔，通過他找到魔種的下落，這時卻改了主意，在高空中數次瞬移，離半魔越來越近。
沈昊的內丹是九大至寶強化而成的，從嚴格的意義上來說不是他自己修鍊出來的。
當年妖火之山碾過老祖峰時留下的長長溝壑還在，如今已被茂盛的樹木覆蓋，
沈昊收起察形之鏡，向左流英施以道統之禮，「左道友勝了。」
夜色漸退，東方泛白，地面上的城鎮與村莊開始熱鬧起來，野林鎮發生的事情還沒有傳播開，聽說消息的人也只是當成奇聞軼事，看不出其中的重要。
熟悉的聲音只說了這麼幾句話，沈休明露出一絲微笑，最終沒將手臂舉起，而是抓住小兒子的手，邁步走向小橋，沖對岸的抱羊少年大聲說：「這裏就是野林鎮，我們已經等候多時，歡迎你們回家，我的親人。」
李青竹終於察覺到不對勁，「誰？是誰？你怎麼知道有道士回歸？」
左流英打亂了他的計劃，但他並不著急，意外總會發生，他的職責就是應對意外，最終完成任務。順其自然，沈昊想，自然站在道統一邊，左流英早晚會迷途知返，與其把他當成強敵，不如等他自覺地回歸道統。
想到慕行秋，沈昊發現自己殺心微動，這是他對左流英都沒有過的反應。
「……瞧我帶回來什麼！」李青竹激昂慷慨，那幾張紙片在他頭頂盤旋，像是一頂轉動不停的王冠，「這就是魔王留下的字跡，他沒有死，也沒有消失，他即將東山再起！」
這天下午，沈昊在千里之外追上了半魔李青竹，他沒有全力追趕，直到李青竹停下休息，他才加速趕上去。
「那又怎樣？」半魔失勢，倖存者誰也沒有取得絕對權威，那名半魔的語氣也變得惱怒，「連魔王都承認掌管天地的是道統，他倒是自由自在，跟咱們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