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 無心之用
第911章 賣友
異史君大笑不止，心裏卻在琢磨著怎麼才能「賣友求命」。
錦簇是靈妖，對異史君不熟悉，更沒有多少崇敬之情，因此敢於打斷他的話，「你在道統里也有朋友嗎？我不覺得有誰能幫你。」
異史君嘿嘿笑了幾聲，「不用猜，這是左流英的把戲，我對他熟得不能再熟，雖然他從前是道士，可他現在的內丹是在止步邦里煉出來的，他還從我這裏學會不少新法術……你們可拿走我記憶，但是……」
錦簇麾下的一隻妖兵小聲說：「軍中其他妖族正在群妖之地召集訓練更龐大的軍隊……大概也沒什麼用了。」
「應該！」群妖齊吼，聲音在空曠的房間里來回激蕩，震得大家耳朵發麻。
唯有錦簇受不了這隻老妖的態度，站起身，大步走向排泄區，表示寧可聞臭味，也不想聽異史君說話。
「哈哈，多麼單純質樸的小妖，讓我想起一千歲以前的自己……我有說過要讓『朋友』幫忙嗎？」
異史君憤怒地抬高聲音，不提自己先跑出十余里的事情，他也不知道魔魂已經再入輪迴。
異史君的語氣與雙方的實力直接相關，面對實力遠遜於自己的大小妖族，一點也不客氣，更不顧及對方的感受，眾妖早已接受他的地位，倒也不是很在意。
道士看上去還很年輕，但這說明不了他的真實年齡，看他的冷漠神情，頗有幾分高等道士的風度，「走。」
異史君笑得更大聲了，相信自己終能逃過此劫，心裏稍感疑惑：不知是因為自己的法力失效，還是真
「異史君。」遠處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
異史君皺起眉頭，不喜歡話題改變，「坐在這裏的所有妖族，除了我以外，都沒擋住魔侵，所以，你們都是笨蛋，裴子函，你算是笨蛋當中比較聰明的那個，不過你這個樣子太丑了，連我都受不了，說是死有餘辜也不算錯。」
另一名老些的道士點下頭，盯著察形之鏡沒說什麼。
他們在一座塔里，牢房位於底層，走出牢房之後，看到的空間卻不是很大，異史抬頭望著循環上升的石梯，不由得嘆了口氣，「能帶我飛上去嗎？」
裴子函越發沮喪，垂頭道：「我害了大家……」
異史君走出妖群，轉身張開雙臂，得意地說：「出賣朋友的時候到了。」
「嘿，這不是沈老弟嗎？你回來啦，慕行秋和左流英……也落網了？」異史君惴惴地問，沒有這兩個可供出賣的「朋友」，他可就真沒救了。
「跟我走。」那個聲音說。
「慕行秋、左流英、龍魔、慕冬兒、殷不沉在一起，除了殷不沉，其他人都被察形之鏡照過，可他們出現在鏡中的形象卻非常模糊，看不出是在什麼地方。」沈昊解釋道。
「哈哈，好樣的，我願意交你這種朋友，可惜魔種一入身，你也把持不住。」異史君臉色突然一沉，「慕行秋和左流英算什麼
楊延年神情突然一滯，然後說：「祖師召見你們兩個。」
異史君學過不少稀奇古怪的妖術或法術，為的就是應對道統的追捕，結果在新祖師面前，這些怪招一點用處也沒有。
「有時候——不是所有時候，是偶爾，要看情況而定——朋友是用來出賣的，前提是這個朋友的分量足夠重，明白我的意思嗎？」異史君伸指劃了半圈，群妖不管明白還是糊塗，都嗯嗯地點頭。
沈昊剛回來不久，不清楚這邊的情形，老道士頭也不抬地說：「他被帶走見祖師了，只要他願意重回道統，仍可獲得原諒。」
「嗯。」
「大度，寬容，值得敬佩。你是龐山宗師楊延年吧？聞名不如見面，龐山對自己人的愛護真是令我感動。咳咳……那個，你們知道我練出的其實是一枚道統內丹吧，說來話長，冥冥中自有天意，我一直覺得自己不像妖族，更接近道士，結果真的心想事成。擁有道統內丹應該就算道統的人吧？我覺得是這樣……」
所有囚犯的脖子上都系著一根細繩，就是它阻止了妖術，眾妖雖能在牢中自由行動，感覺卻跟五花大綁中的凡人沒有多少區別。異史君的待遇更特殊一些，脖上的細繩綴著三顆不大的珍珠，能夠鎮壓眾魂，令他無路可逃。
這是一間臨時牢房，面積廣大，裴子函的近百名獸妖和
如果是從前，異史君會派出最精通玄奧知識的魂魄出來講話，來一套黑夜即白晝、死亡即永生一類的演講，今天卻沒有這個熱情，他只想直抒胸臆。
塔內的牆壁上到處都是大小不一的門戶，進進出出的道士頗多，沒人在意一隻衰朽的老妖，即使擦身而過也不多看一眼，異史君卻好奇地東張西望，仔細打量遇見的道士，「是因為我的法力被困住了嗎？瞧你們這些道士都很普通啊。」
他們都見識到了道統新祖師的強大實力，如今整個道統也已回歸，妖族更沒有希望了。
在眾妖或困惑或艷羡的目光注視下，異史君一路走到牢房門口，幾百步路走得氣喘吁吁，心中無比懷念自己的法力，對著門口的道士說：「你們是要將全天下的妖族都關在這裏嗎？建這麼大幹嘛？」
異史君打了個哈欠，「死了好，死光了更好，一了百了。唉，好不容易練成服月芒的內丹，還以為能縱橫天下呢，結果跳出來更厲害的，厲害到我都沒興趣修行了……唉，睡吧睡吧，做個好夢，想想從前的好日子。真是沒天理，明明變強了，結果卻更弱了，明明逃出了虛空，結果更憋屈了。死吧死吧，都死吧，最後只剩祖師一個人，讓他左手跟右手
「那你的意思是……」
道士搖頭，走在前方帶路。
押送妖犯的道士離開了，沈昊指著桌上的察形之鏡說：「對異史君還好用。」
異史君也不客氣地走過來盯著銅鏡，但他現在不能使用法力，在鏡子里只能看到自己的映像，發現那張臉顯得既老且弱，長嘆一聲：「本來我有一具更好的身軀，就算沒有法力支撐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們從妖族當中帶走了一名人類，叫申尚什麼的，怎麼處理的？」
異史君挺起胸膛，莊重地嗯了一聲，跟著道士一塊走出牢房，房門被隨手掩上，沒有鎖，這裡是法術之地，除非道統允許，誰也走不出去。
「是嗎？不好意思，我現在兩眼一摸黑，什麼也看不到。」
龐山宗師楊延年一揮手，將察形之鏡翻了一面，淡淡地說：「還有八名道士在監視楊清音，通過她或許能找到慕行秋、奪回魔種。」
群妖面朝牆壁席地而坐，在他們對面，兩隻高大的獸妖並肩跪坐，緊緊地挨在一起，為的是能在他們的肩膀上安置一張寬大的皮甲，皮甲上坐著的就是異史君。
沒人搭理他，異史君被帶到第七層的一個房間里，在裏面等他的人卻不是道統祖師，而是兩名道士，一老一少，他認得年輕道士是沈昊。
異史君在妖族當中或明或暗地生活了幾千年，名聲源遠流長，偶爾消失個幾十年很正常，重現之後仍然具有崇高的地位。
「還好，有錦簇當陪襯，你才帶來一百隻獸妖，他的整支妖軍都淪陷了。小
「我沒有朋友能夠出賣，因為我死有餘辜。」妖群當中響起一個聲音，裴子函與獸妖坐在一起，骷髏臉上不會有表情，眼神卻盡顯沮喪與絕望，「我是個不自量力的笨蛋，居然痴心枉想帶領妖族復興，卻連魔種的侵襲都抵禦不住。」
「你們會被殺死，我不會。」異史君的位置最高，可以俯視群妖，目光落在錦簇臉上，沖他眨了眨眼睛，「所以說，有事沒事多交朋友很重要，多個朋友多條路，沒準什麼時候就用上了……」
「察形之鏡看不到慕行秋他們的蹤影。」沈昊說。
異史君騰地跳到地上，腳底板震得生疼，回頭瞧了一眼兩隻獸妖，埋怨他們長得太高，然後邁步從妖群中間擠過去，大聲道：「在這兒呢，是誰要見我？」
「我和異史君？」沈昊吃了一驚。
「呵，本事不大，脾氣倒不小。」異史君笑著說。
「慕行秋和左流英帶走了魔種、魔魂，道統肯定正在追殺他們，他們很快就會發現，異史君的協助必不可少，所以我不會被殺死，還能跟道統講條件。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未雨綢繆，早就結交了有用的『朋友』。錦簇，本來你也有機會的，可惜你太年輕，腦子太死板，就知道殺啊殺、打啊打，既不邀功，也不交朋友，結果錯失良機。」
「而我的形象就非常清晰？」
「我寧可自己死，也永遠不會出賣自己的朋友。」錦簇冷冷地說，覺得這個異史君與傳說中的樣子大相徑庭。
不能施展妖術給他們造成極大的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