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 無心之用
第922章 百里之戰
眾人大聲議論，倒像是有意說給慕行秋聽。
昆沌的眼光比任何收藏家都要苛刻，因此怒意也更加龐大。
街口，左流英坐在地上，嘴角還在往外流血，他知道，昆沌的怒意是自己惹起的，他在昆沌完美的法術體繫上戳出幾個小窟窿，不大，卻破壞了整體的美觀，可能不影響正常使用，卻令收藏價值大打折扣。
藍花觸手即滅，沒在任何人手裡停留。
昆沌拿到了左流英最後一段記憶，那是幾名不自量力的挑戰者制定的三個計劃：慕行秋與左流英輪番上陣挑戰昆沌，全力爭取勝利；如若不勝，慕行秋要爭取進入拔魔洞，從念心科傳人的魂魄那裡尋求指點；前兩個計劃都告失敗，還有一個備用計劃，慕冬兒正利用魔魂珠與霜魂劍里的芳芳魂魄聯繫，希望從她那裡得到幫助。
慕行秋向散修和符籙師各揮下手，甚至露出了笑容，他看到的不只是投機者，還有昆沌法術的衰弱，如果是在三天前，昆沌法術極盛的時候，最擅長兩面三刀的傢伙也不會跑來向慕行秋示好，所有修行者都會老老實實留在城內，以無比崇敬的心情等著感受道統祖師的神奇法術。
「你就在這裏出招嗎？」「時候已經到了，還等什麼？」散修與符籙師們不客氣地發出催促。
慕行秋仍然站在草地上，沒有升上天空，一丁點法力也不想浪費。
「家？」左流英好像聽到一個古怪至極的詞。
祖師沒有離開道統塔，他發出的回應是
慕行秋站在皇京百里之外的一座小山坡上，過去三天里，他一直滯留此地，大部分時間獨處，經受著魔種發起的一次比一次強悍的進攻，迎入魔念，再將他們驅逐出去，中間下過一場雨，他被澆得渾身濕透，也沒有施法避雨。
「左流英吐血了，這一戰夠他受的。」
慕行秋笑著搖搖頭，他在等左流英與祖師的鬥法結束，這是一場約戰，可以想盡辦法揣摩對方的實力並有意製造一些漏洞，但任何時候都不能以二敵一，弱勢一方尤其要遵守規則，因為這很可能是他們獲勝的唯一希望。
異史君仍然不肯露面，也不問雙方是否同意他當見證者，直接在高空中亮出一根參天大樹般的熏香，看樣子一年也燒不到頭，卻能讓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湖面平靜，只是因為投入的石塊不夠大。」左流英輕聲自語，抬起頭，看到一張滿是怒容的臉孔，好像剛剛那次震動是她發出來的。
最重要的是，他要看看魔魂是否留下了查找輪迴之身的方法，這是昆沌最在意的事情，可左流英的記憶中卻沒有這一段，這讓他極為惱怒。
曾拂希望今天的鬥法不要那麼「
「瞧瞧你，戴著一頂破草帽，衣服髒兮兮，打架打得吐血，沒有我和姐姐，你就落魄成這個樣子，你還真當自己是十八九歲的年青人嗎？走，跟我回家。」曾拂一邊數落，一邊伸手去扶左流英。
道士的法術比較內斂，散修和符籙師們都已睜大眼睛，準備以看到多少內容顯示自己的實力，符籙師們更是早早祭出了輔助之術，卻都浪費了，慕行秋的第一招宏偉壯麗，肉眼皆可清晰見到。
他將魔種藤條插在地上，純以雙手施法，一團淡藍色的光從他的頭頂升起，劃出弧線向百里之外的皇京飛去，那光一邊飛一邊迅速擴大，數里之外的散修和符籙師根本來不及躲避，都被籠罩其中，無不大吃一驚，紛紛施法自保。
慕行秋右手抓住藤條，拔地而起，幾乎就在同一瞬間，昆沌的第一道進攻法術已從百里之外射來，好像早就將法術藏在目標身邊。
「停，別跟我故弄玄虛，我不感興趣，我的家就是你的家，要死你也得死在那裡。」曾拂攙起左流英，衝著一群驚慌失措的圍觀者大聲道：「都讓開，兩隻老虎打架，你們一群小螞蟻看個什麼勁兒？有時間還不如回家去多陪陪親人……」
「眾生有情，大道無情……唉，我也沒心情說這些玩意兒了，慕行秋，在你徹底輸掉之前，千萬記得將魔魂珠還給我……
整個皇京的感受就跟受寵的孩子一樣，既驚恐又羞愧，還沒辯解就已經覺得自己肯定做錯了什麼。
這就是慕行秋向他們揮手微笑的原因。
每一個計劃都是那麼的可笑，大概有一點自我安慰的作用，昆沌真想立刻打開慕行秋的腦海，看看他到底在想什麼，居然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信心。
「我又不是道士，當然會老了。」曾拂本不打算來見左流英，過去的三天里她一直沒來觀戰，今天也是為了觀看慕行秋與祖師的鬥法才來到街上，可是一旦走出家門，就不由自主地向道統塔下方走來。她在皇京極少逛街，又不喜歡人群，為此繞了不少路，結果剛一望見左流英的背影，就看到他搖搖晃晃地坐倒在地上。
「能與祖師相持三天三夜，左流英也算了不起了，除了祖師本人，只怕道統里也找不出比他更強的道士。」
眾人讓路，看著曾拂與左流英離去，沒人敢多問，道士們也沒出來阻擋。
「你老了。」左流英說，一些感慨、一些驚訝、一些懷念。
大部分修行者都留在城內等著看祖師的招數，跑到慕行秋這邊來的觀者基本都是這樣的投機者，他們很可能早已通過種種方式向道統表示了忠心，對慕行秋的支持只是習慣性的腳踩兩隻船，如果慕行秋正常戰敗，他們會將自己的話解釋為嘲諷。
可這團光沒有任何危害，它只是一個信號，表明鬥法即將開始。
慕行秋的腦海中沒有那麼多複雜的禁製法
「嘿，慕行秋，如果你勝了，我願意第一個入魔！」一名矮矮胖胖的散修大聲喊道，語氣中卻沒有敬意，他是投機者，將部分賭注押在更弱的一方，以期獲得倍數更高的回報。
熏香自動點燃，灰燼如烏雲一般飄散，消失在朗朗晴空之中，參天大樹般的熏香以崩塌的速度燃燒，持續時間與普通熏香不會有太大差異，大概也就是一刻鐘左右。
「可惜了，道士吐血跟凡人不一樣，左流英就算不死，修行也會倒退一大截……」
震動過後，整個皇京鴉雀無聲，人人都從這一聲中感受到了祖師的怒意，這就像一位父親，平日里親切隨和、有求必應，突然間露出嚴厲與暴怒的一面，雖然只是一瞪眼，就足以將孩子嚇得膽戰心驚。
身為道統祖師，沒有向晚輩謙讓兩三招，昆沌顯得急迫了些，這也表明他厭倦了持續三天的幻術之斗，這一戰要速戰速決。
偶爾會有修行者飛過來窺探，最後一個晚上尤其頻繁，他們都停在遠處，除了張香兒和龍魔，再沒有人靠近他，慕行秋由此猜測左流英還在堅持鬥法。
「城裡的鬥法結束了！」有人大聲喊道，從城裡又飛出來一群觀戰者，停留的地方離慕行秋更遠，但是信息通過種種法術迅速傳來，雖然相隔近百里，消息一點也不滯后。
昆沌發出的震動以比藍光更快的速度傳到了慕行秋腳下，草地起伏，藤條劇烈
震動餘波漸漸消失，天空中響起一個聲音，「你們兩個打得還真是客氣，也不管觀眾著不著急，好吧，我異史君不請自來，給你們當個見證者：香燃即是開始，燃盡即告結束，慕行秋若能堅持不敗就是獲勝，若是被殺或是無力施法，那就沒什麼可說的了，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藍光越擴越大，像一張巨大的漁網，飛臨皇京上空時，已能罩住整座城池，光芒飛得很快，大概也就是普通人以正常速度查十個數的時間，它在皇京持續了一小會，如泡沫一般破裂，數萬朵形態名異的藍色花朵從天而降，半空中的修行者們忙不迭地躲避，地面上的凡人卻興高采烈地跳起來伸手去夠。
慕行秋手握藤條拔地而起，目標只有一個：活下去，堅持到一柱香結束。
蒼蠅往往是腐敗的宣告者，投機者也有類似的功效，他們通常預示著某種漏洞，這個漏洞可能無關緊要，卻證明昆沌的法術並非完美無缺。
這不是正式鬥法的開始，而是慕行秋髮出的問候與邀請。
左流英已經做過力所能及的鋪墊，曾拂只想照顧左流英，兩人對正要開始的鬥法都不感興趣了。
上午辰時三刻，約定的鬥法時間馬上就要到了，慕行秋放眼望去，天空又高又藍，沒有一絲雲，盯得久了會感到一陣眩暈，三里以外的空中停著一小群散修，再遠一點飄著一夥符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