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 無心之用
第955章 第三名服日芒
「祖師從來沒有相信過你，放任你隨心所欲，是因為一切都在祖師的掌控之中。」施含元稍顯激動，從吞煙到服日芒，變化之大讓他的心境難以承受，「你將心存叛意的道士送進拔魔洞，無非是擔心慕行秋失去初心，所以給他一群同伴，祖師對此一清二夢，所以他帶走九大至寶，藏在無人知曉的地方，再次強化拔魔洞，裏面的囚犯無論躲在哪裡，都逃不出拔魔洞的範圍。」
塔在搖晃，旋含元閉上嘴，沒精力再以語言發起進攻，片刻之後，他退了一步，嘴角抽搐了一下，再退一步，臉色發紅，又退一步，雙目圓睜，退第四步，額頭滲汗，第五步，他退出房間，鬥法結束，道統塔恢復正常。
皇京內外的修行者也感受到聲音中的法術，紛紛升到空中，遠遠地向道士們鞠躬行禮，數量高達五萬有餘。
施含元搖動左手的流火金鈴，鈴聲傳至千里之外，右手無華之劍，威懾萬人之心。
施含元的目光由平淡轉為冷淡，鬥法勢均力敵的時候，破壞對方的心境就是獲勝的必要手段，可直到現在他也沒能成功，左流英明明沒有道士之心，卻比任何道士都要堅固。
施含元慢慢習慣了自己的強大，臉上的神情隨之變得平淡，「祖師還有一招，你能猜得到嗎？」
「可這有什麼用呢？戰事一開，人都要死光啦。」曾拂嘆了口氣，知道不該埋怨左流英，「真的要死很多人嗎？」
「好，你說吧，我一定送到。」
「嫉妒，沒有道士之心的左流英也會嫉妒了。」施含元的微笑也是孤傲的，只是比從前多了一分自信，「祖師的法術如同雨露，天下人均沾，唯有虛懷若谷者獲益最多，可惜人心自滿，願意讓出一部分的人少之又少，就連服月芒的宗師也不肯放棄最後一點『我心』。你是第一個領悟此道的人，但你心外有心、暗藏鬼胎，祖師不得已而用你。我是第二個領悟者，比你更純粹、更忠誠，所以該由我秉承祖師的旨意，你可以退出了。」
兩人都拒絕再用神遊的方式交談。
「送給野林鎮的楊清音，告訴她，祖師從拔魔洞裡帶出了申庚的魂魄，最自私、最殘忍、最堅固的魂魄，分成若干份，用來塑造強者的殺心，道士施含元是一位，三魂怪很可能是另一位，或許還有其他人。」
也就是在這三天里，慈皇下達一連串的命令，他要御駕親征，提前展開與妖族的大戰，最後一批軍隊陸續開拔，皇京為之一空，只剩婦孺。
施含元將近兩百歲還處於吞煙境界，在他的家族當中算是正常水平，然後以不到一年的時間將境界提升到服日芒，速度之快前所未有，尤其是他並無奇遇，所做的一切就是默默存想。
左流英搖頭，「我不能違背祖師的意圖，唯有如此，我才能活下來，才能獲得力量。」
「只是要你送一條信息，我在道士當中已經找不到可信的幫手。」
剛才的塔身震動已經驚醒不少道士，陸續從各層塔中走出來，傾聽這個奇怪的呼籲，有兩名服月芒道士尤其意外，他們已經獲令前去攻打野林鎮，再過幾天就將出發，現在卻莫名其妙多出來一位指揮者。
施含元轉身走到塔梯口，大聲說：「道士們，該結束存想了，隨我參戰，祖師賜予你們強大的法力，你們要用它斬妖除魔！」
「就是我了，快說吧，什麼信息？送給誰？」
他的聲音里蘊含著無盡的法力，兩名服月芒道士最先感受到其中的強大，飛出道統塔，護衛左右，位置稍低一些，於是更多的道士出塔，排列在施含元周圍。
「施家潛隱七千多年了。」左流英說，他掌握著九大道統所有弟子的家世記錄，施氏是古老的道統大姓之一，曾經與申、楊兩家不相上下，早已衰落不堪，最後一位注神以上的道士出現在七千多年前，此後就只有少量星落道士。
「你有辦法？」曾拂抱住麒麟的脖子，它已經長到跟成年鹿差不多大小，銀角奕奕閃光，還跟小時候一樣總想跑到左流英身邊蹭兩下。
「法器只能容納，不會秉承。」在左流英看來，施含元已經稱不上真正的道士了。
「你也可以找其他人幫忙，必須是你最信任的人。」
他叫施含元。
「祖師原想煉出慕行
「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左流英盯著施含元，「從前，道統將你這種狀態稱之為畫劫——沉溺於自己的畫像，時不時還要往畫上添加一兩筆，讓它更完美，與本人的差別卻越來越大。」
即使是服日芒道士也只能看到光，分不清裏面更多的細節。
左流英向拔魔洞里送去大批無辜道士幫助慕行秋，他不知道，此時此刻，慕行秋正在一顆珍珠里孤寂的修行，身邊一個人也沒有。
皇京內外的百萬凡人抬頭仰望，只見渾身散發金光的仙人們排成長龍似的隊伍，向西北方前進，速度極快，隊伍過後，金光卻持續不散，直到三天之後才漸漸淡去。
這麼大的事情幾乎無人察覺，只有坐鎮第八層塔的左流英心意一動，他關注這名道士有一段時間了，立刻以神遊之法向他發出邀請。
他今年一百九十一歲，相貌大概五十多歲，鬚髮半灰，神情孤傲，不是久居高位者那種時刻有人注意的孤傲，而是家世沒落、懷才不遇者的沉默寡言：別人不關注他們，他們也不關注別人，靜靜地站在邊緣守在角落裡，在繁華熱鬧當中寧願充當沒人喜歡的冷眼旁觀者。
左流英仍然如約前來探望曾拂與麒麟。
曾拂聽得呆住了，「魂魄還能分成若干份？這是什麼法術啊？」
「他要毀掉拔魔洞。」左流英說。
「左氏也只出了一位左流英。」施含元的語
施含元連喘三息，對房間里的左流英說：「好吧，你對祖師暫時還有用處，房間歸你，我另找方法達成祖師的意願。」
聽從招喚的道士共有三千多名，施含元很滿意了，留在塔內的道士不是境界太低不堪一用，就是太高不聽指揮，圍繞在他周圍的這些道士就是道統的戰鬥精華。
道統塔內大部分人處於深淺不一的存想狀態，少數人則在翻看書籍，為下一輪存想做準備，就在這一片安靜當中，默默無聞的道士突破最後一道障礙，日光由兩眼湧入泥丸宮，隨即流傳全身經脈。
手指中沒有任何可見的法術發出來，只在兩人正中間的地方出現一個小小的紅點，好像有一根無形的細線連接相隔十餘步的兩根手指，並在中間的位置掛上一顆紅寶石。
在祖師昆沌和左流英之後，第三名服日芒道士誕生了，此前既非服月芒、注神這樣的高等道士，也不是悟性超常的奇才，昆沌降世的那一刻，他只是一名尋常的望山吞煙道士，勤勤懇懇地修行，按部就班地提升境界。
施含元飛出道統塔，飄在空中，一手握劍，一手持鈴，口中發出莊嚴之聲：「修行者，該是戰鬥的時候了。」
兩人僵持了一會，紅點開始擴大，逐漸變成直徑一尺左右的火球，從這時起再度陷入僵持。
「我？我願意幫忙，可我好像沒什麼本事。」
「別人做不到的事情，祖師能，這些殘魂將會帶動
火焰燒出了真相，道統塔由無數法術組成，光芒在牆壁中間遊走不息，單是一隻腳下就能踩著十幾道法術之光。
兩人互相凝視了一會，同時抬手出招。
左流英依然不動聲色，懸在身前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火球猛地擴張數十倍，將整個房間吞沒，兩名道士站在火中繼續鬥法。
「你被種入了另一個人的殘魂。」左流英說，在鬥法過程中他發現了奇怪的事情，施含元的魂魄暗藏玄機，比正常人多了一些東西。
「祖師選中了我。」施含元扭頭看向角落裡的香爐，它已經有一段時間不冒煙氣了，「因為我來自古老的道統家族，忠誠、可信，能夠毫無保留地接納祖師的法術。」
「不可避免。或許能夠減少一些。」
施含元走出自己的修行室，拾級而上，客氣地與相遇者點頭致意，一路來到左流英的房間，在門口站立片刻，邁步進入。
「你阻止不了這場戰爭嗎？」一見面曾拂就發問。
「我是施含元，祖師選中我執行他的戰爭計劃，來吧，清醒的道士，跟我一塊去凈化這個世界，妖魔的末日到了！」
這天是五月底，上一批五百名道士出發前往野林鎮才是半個多月前的事情，一支真正的道統大軍，出發了。
「我不擔心慕行秋的強大，只擔心他會像昆沌一樣，在最後一刻改變初心。」
「天哪，祖師到底……慕行秋真能突破拔魔洞，出來打敗祖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