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眾生的黃昏
第981章 無價之寶
這段記憶很不可靠，因為他身上一點傷也沒有，只是衣裳比較破爛。
「這不是有散修強搶孕婦，昨天還出現一隻白衣女妖嘛，我們也是以防萬一。」老頭子露出討好的笑容，腰彎得更低了。
「你們兩把老骨頭，送給妖怪人家都不要，有啥萬一？」人稱楊吃兒狼的公差越發強橫，大咧咧地四處查看，「柴房裡是啥？」
「慕行秋。」
羅氏老夫婦驚訝極了，不明白「傻小子」是怎麼掙脫繩子的。
楊吃狼又敲了一下公差的腦袋，「人太多了，無價之寶也不夠分。」
「咦，這個名字好像有點耳熟……在哪聽過？」
楊吃狼下意識地握住刀柄，打量幾眼，「看上去也不傻嘛，你叫什麼？」
「對，傻子不會撒謊。」
「老羅頭兒，不是我說你，打仗是好事，這回跟從前不一樣，必勝，去前線轉一圈就能立功，若是僥倖殺死幾隻妖族，賞金、爵位嘩嘩地來，下半輩子都不愁了。你以為我們願意留在鎮上跟你們較勁嗎？上司壓得緊，咱們鎮上的兵員還差好幾個名額呢。唉，我們幾個倒霉，沒抽到參軍簽，還得被你們這些刁民矇騙。」
「她帶走了我的東西，很重要的東西。」
公差眼尖，立刻去開柴房的門，打算做一次徹底搜查。
「誰說要去抓女妖了？」楊頭兒怒目而視，好像遭到極大的羞辱，「我是要送他當兵，給咱們鎮填一個名額。」
「人不能太少，要不然打不過女妖，白白送命；人不能多，
兩名公差糊塗了，捂住腦袋獃獃地看著楊頭兒。
「『羊吃狼』，這小子的綽號還真沒錯，一聽到『無價之寶』連命都不要了，去找女妖吧，看他們能不能活著回來。」老頭子對楊頭兒的話一個字也不相信。
老兩口走進柴房，只見粥碗已空，繩子完好無損地橫在地上，兩頭的死結都沒動過，傻小子像是從裏面滑出來的。兩人驚訝地互望一眼，心思很快轉到角落裡的一堆木柴上，發現沒有變化之後，才放心地離開。
老太婆的臉色刷地白了，老頭子強作鎮定。
果不其然，三名公差和老兩口都用半信半疑的目光看著他，慕行秋的衣裳很破爛，可是身姿挺拔，相貌英俊，臉上的迷茫神情已經消失，目光鎮定、堅毅，一點也不像傻子。
「不會是……」老太婆顯出幾分驚慌。
老頭子指著地上的粥碗，「吃吧，別嫌棄，再過一段時間，連粥大概也喝不上了，不知道前方的仗要打多久，要是真能將妖族徹底消滅就好了。唉，這世道，也不知道是妖壞還是人壞。」
「白衣女人去哪了？」慕行秋終於擺脫紛亂的思緒，得出明確的結論：從白衣女人那裡能找回自己的記憶。
公差說一句，老兩口點一下頭、
老太婆不住點頭，向柴房裡望了一眼，正對上那雙似乎能將人點燃的目光，嚇得雙手一顫，急忙關上房門，「栓緊了吧？」
「是她，她搶走了我的記憶。」慕行秋低聲道。
「昨天找到的一個傻小子，體格挺壯，就是一問三不知，啥都不記得了，楊頭兒若是想帶走……」
「是啊，開始我們以為是瘋子，後來她化成一團白光飛走了，我們才知道這是一隻女妖！真是險啊。可也奇怪，她殺死了搶人的散修，救下許多孕婦……也不知道她是要殺你還是要救你……」
慕行秋被帶回衙署，一路上沒有反抗，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抗，他覺得體內有一股奇特的力量流轉不息，每到想使用的時候，卻總是像水流一樣從指縫裡淌出去。
楊吃狼往地上重重地啐了一口，使個眼色，另外兩名公差衝進屋子裡亂翻一氣。
「那是女妖，早飛沒影兒了，你找她幹嘛？」老頭子吃驚地說。
「那咱們趕快去找女妖吧，別讓其他人搶先。」
柴門被推開，一個老頭子走進來，一手拄拐，一手拿著一碗稀粥，費力地放在地面上，「還沒想起來自己是誰？」
敲門聲震天響，老頭子剛抬起門閂，三名公差就推門而入，差點將他撞倒。
「用我當誘餌吧。」慕行秋開口道，他
老太婆使勁搖頭。
老頭子嚴厲地盯著她，「你沒跟鄰居亂嚼舌頭吧？」
老頭子警惕地後退一步，搖搖頭，轉身出去，對守在門口的老太婆說：「瘋了，完全瘋了，他要是能幹點活兒，倒是可以多留幾天，若是不能，鎮上這麼多人家，不能就扔在咱家吧。」
他慢慢想起一個名字，慕行秋，這個名字就像海洋中的一葉孤舟，提供唯一的立足之地，遠方似乎有一片陸地，可他怎麼努力都划不過去。
慕行秋搖搖頭，只是一個名字說明不了什麼，他隱約記得一些事情，卻都不夠完整，全是一些匪夷所思的場景，其中一個場景頻頻閃現：一名白衣女子，突然化成一條巨大的白蛇，一口將他吞了下去，他在黑暗中搏鬥，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可是有一大塊肉留在裏面。
慕行秋彎身拿碗，這才發現腰上系了一條繩子，他恍惚記得自己被一群凡人簇擁著來到鎮上，爭論半天，才有一戶人家願意收留他，怕他傷人，所以栓在柴房裡。
門開了，慕行秋從裏面走出來，兩名公差倒像是特意為他開門似的。
那目光有著難以言喻的力量，五人盯得越久，越覺得他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可信。
「對對，越多越好。」
「有一個白衣女子？」慕行秋問，聲音緩慢獃滯，他對身體的控制還很差。
兩名公差一臉失望地出屋，顯然沒找到人，也沒發現值錢的玩意兒。
「我
「緊了緊了，就是一頭牛也逃不出來。」老頭子不耐煩地說，聽到街上有吵鬧聲，走到門口看了一眼，立刻關上大門，恨恨地說：「又來了，鎮上連半大孩子都沒了，楊吃狼還來幹嘛？」
公差推著慕行秋匆匆離去，留下鬆了口氣的老兩口。
「大白天的，門關這麼緊幹嘛？」一名三十來歲的公差氣哼哼地質問，年輕人大都被徵到軍中了，可是征糧、徵人還得正常進行，於是各地的衙門留下少量青壯年繼續「為國效力」。
「先跟我回衙門，總得弄清你的底細。」楊頭兒收回腰刀，另兩名公差立刻過來推搡慕行秋，心裏想的都是同一件事：無件之寶。
「呸，我要一個傻子幹嘛？實話實說吧，你兒子羅小六兒去哪了？」
「什麼東西？值錢嗎？」楊頭兒眼睛亮了。
慕行秋盯著刀身，似乎看到有什麼東西在流動。
「死了，幾個月前就死了。」老太婆急切地說，生怕對方不信，「屍體你都見過了。」
「那就沒事。」老頭子心中惴惴，望了一眼破敗的庭院和屋子，嘆了口氣。
「要麼出人，要麼出錢，你們這兩個老不死一毛不拔，太不像話了吧。」楊吃狼十分惱怒，伸手指向柴房，「去裏面看看，到處用腳跺一跺，那些搶孕婦的散修倒是提醒我，刁民愛挖洞，沒準把人藏在地下了，羅小六兒的屍體我就是遠遠看
兩名公差心動不已，楊吃狼在每人頭上敲了一下，「這是個傻子，你們比他還傻，女妖連散修都能殺死，咱們能打過她嗎？要財，更得要命。事不能做絕，財不能獨吞，這筆生意只憑咱們三個不行，得找幫手。」
「無價之寶。」話未出口，慕行秋就知道這四個字會引起極大的關注。
公差們完全被「無價之寶」打動了，聚在一起商量對策，楊吃狼說：「前方決戰在即，那隻女妖還敢跑到皇京附近，必然大有所圖，這個傻子可能是中了妖術，但他聲稱的無價之寶，可能真的存在。」
「那個女妖好像挺厲害，幾名散修都不是她的對手。」老頭子好心提醒，他也喜歡「無價之寶」，可是很清楚這東西註定與自己無緣。
三名公差將慕行秋搜了一遍，沒發現金銀，只找到三隻小小的皮袋，袋子很精緻，裏面卻一無所有。接著仔細審問一遍，慕行秋除了自己的名字和「無價之寶」以外，別的事情都想不起來。
「可能是重名，也可能是他聽別人說起過這個名字，所以就記住了，他是傻子，楊頭兒別把他的話當真。」老頭子上前勸道。
一名公差插口道：「慕行秋，這不是一年前在皇京被道統祖師除掉的野道士嗎？勾結妖魔的那個。」
這是一段明晰的記憶，慕行秋稍加努力就能想起來，可是之前的記憶還在遙遠的大陸上若隱惹現。
楊吃狼默默地尋思了一會，想不出自己認識的人當中有誰能夠只幫忙不分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