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眾生的黃昏
第983章 火焰
「我想起一些模糊的記憶，我跟白衣女子打過架。」
一股火焰就在慕行秋前方十幾步的地方衝天而起，捲起周圍的十幾件符籙器物，瞬間就將它們燒成灰。
「我叫慕行秋，也不記得從前的事情了，可我有印象，從前的你好像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數十里以外升起一團白光，上躥下跳，經久不散，像是一輪焦躁不安的月亮，沒過多久，它向莊園急速飛來。
慕行秋想再次抓住五人的情緒，卻總是差著一截。
「不，我贏了，可是……」
正在磕頭的四人終於明白法術根本不是慕行秋髮出來的，抬頭仰望片刻，一名公差說：「是那隻女妖吧？」
火焰只是一個開始，剛剛消失，楊吃狼的屍體尚未落地，莊園四周陸續升起更多火焰，呼呼聲不絕，沒過多久，高空也不正常了，大量火球從四面八方飛來，縱橫交錯，似乎沒有特別明確的目標，隨意墜落，引發一次又一次的爆炸。
「混蛋！」楊吃狼憤怒地叫了一聲，撒腿開追，幾步之後就與公差並肩，伸手將他推開，毫不減速，繼續向大門口奔去，另外三人終於明白過來，也向外逃跑。
五人大呼小叫，跑得比兔子還快，心裏都在納悶自己怎麼會聽信一個傻子的話，來冒生命危險，還送來大批符籙器物，不知今後要壓榨多少百姓才能補得上這個虧空。
慕行秋一開始也以為到處冒出來的火焰與白光有關，很快就看出來不對，白光在低空飛行其實是為了躲避
「你是誰？認得我嗎？」慕行秋問。
青年道士仔細打量兩人，目光停在慕行秋身上，「除非你是你，我才認得你。」
「可是？」
慕行秋甚至不記得念心幻術這四個字，法術都是不知不覺間發出來的，很不穩定，不能牢牢控制受法者的情緒。
她竟然哭了起來，抽噎不止，既不符合「女妖」的身份，也不像是五十幾歲的老婦。
一束光從天而降，在慕行秋和守缺之間將殘魂擊得四分五裂。
慕行秋伸出手臂，一層無形的禁制破裂消失，就是它擋住了狂暴的火焰，可這層禁制不是他發出來的。
慕行秋的頭越來越疼，那塊被他抓住的殘魂正瘋狂地想要逃出去。
慕行秋來不及逃跑，可他沒有被燒到，剛剛還要置他于死地的火焰，這時卻自動從他身邊讓過去。
慕行秋一愣，將手中的寶珠越握越緊，似乎這樣一來就能將裏面的記憶收回，成為真正的自己。
守缺抬起手，手心裏慢慢出現一株晶瑩剔透的寶珠，「我不是故意要看你的記憶，它不太完整，還有些不穩定，你要小心。」
又一股火焰從地下噴出，擊中飛到半途中的黃光，瞬間將其擊潰，隨後調轉方向攻擊施法者。
在拔魔洞里她也有大量殘魂被毀，可那時她被法術控制，處於純粹的昏迷狀態，感覺不到太深的痛苦，這一次卻是真真切切地發生，好像全身血肉都被從骨頭上剔除。
慕行秋迅速後退，守缺卻
「你、你拿走了我的、我的東西。」白衣老婦結結巴巴地說。
慕行秋試圖施法將五人留住，他只能吸取符籙器物中的力量，卻不能複原其中的法術，符籙的力量太簡單、太直接，他需要將部分力量暫時在人類體內留駐一會，戰鬥的時候可以增加一些變化。
「我的記憶。」慕行秋啞聲說，現在的他只想找回記憶，在茫茫無際的海洋中，記憶是唯一能讓他停靠的陸地。
守缺驚慌地仰望空中飛過的火球，對飛來的黃光全未察覺，她似乎被嚇壞了，不只是慕行秋，到處湧現的法術更讓她膽戰心驚。
這不是他想起來的任何法術，完全是在吸取冰華雪刃時領悟到的戰術。
五人一跑，慕行秋待會就只能將周圍符籙器物中的力量同時吸入，然後同時發出去，一招定勝負，中間沒有任何變化。
慕行秋覺得自己知道些什麼，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只感到頭痛欲裂，「你還我記憶，我給你魂魄。」
慕行秋下意識地舞動雙臂，兩腳配合著邁動，他甚至不知道這是什麼招數，卻成功地令火焰低頭，像是彎曲的樹木，一頭被慕行秋按在手下，另一頭仍紮根于地下。
楊吃狼連聲慘叫，沒一會工夫，就在幾人眼前被燒焦了。
法術之火很快消失，莊園中的自然之火越來越盛。
守缺
楊吃狼抬起的腳剛要落地，慕行秋說：「我們當時在鬥法，我打贏了，可是我現在忘記了大部分法術，只會很少幾招。」
另一名服日芒道士施含元到了。
就連這幾招也是自動生髮，慕行秋很難控制。
「我不知道！」守缺激動地喊道，這個問題似乎擊中了她的心事，「拿走記憶，還我魂魄，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嗚嗚……」
「你的魂魄怎麼會分裂？」慕行秋覺得奇怪，雖然他想不起這些念頭從何而來，卻十分確信魂魄應該是完整無缺的。
「你沒打過她？」楊吃狼抬起一條腿，另外四人也都身體前傾，做出準備奔跑的架勢。
「是嗎？我也有一點印象，我好像、好像不是好人。」守缺的臉色居然羞愧地變紅了，「如果我做錯了什麼，請原諒我，如果……我做的事情真的不可原諒，也請先告訴我具體情況，讓我死個明白。」
守缺點點頭，小心翼翼地緩步靠近，「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也不知道你和我是怎麼回事，可我好像認得你，咱們或許有過恩怨，希望……希望不要太深，還有得化解，請相信我沒有惡意。」
可慕行秋跟他們一樣迷惑，雖然他無法自如地驅動體內的力量，但它們絕沒有失控，地下躥出來的火焰絕不是他發出的法術。
守缺的疼痛感漸漸消失，跪在地上瑟瑟發
這是一道法術，持續不了太長時間，在慕行秋的控制之下，它卻遲遲沒有消退。
慕行秋微微一愣，他對守缺沒有多久印象，可他記得她化成白光吞吃自己魂魄的大致場景，感覺這是一個極其霸道蠻橫的女人，與眼前怯懦膽小的老婦全然不同。
慕行秋用不著取出殘魂，它正在泥丸宮中左衝右突，他只需稍一放鬆力量，殘魂自己就能回到原身里去。
楊吃狼一馬當先，已經跑出莊園大門，消失在夜色之中，下一刻他卻上了天。
危急時刻，慕行秋的施法本能又起作用了，這一回不是吸法，而是釋放右手控制的火焰，兩股火焰撞在一起，轟的一聲躥起數十丈高，火勢膨脹，眨眼工夫佔據了整個莊園，斷壁殘垣燒了起來。
「我、我好像叫守缺，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誰。我的、我的魂魄，還給我……」
他抓住了寶珠，守缺卻沒有收回殘魂。
如果慕行秋還有一點記憶的話，會對她的腔調感到不可思議，現在卻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另一隻手開始聚集符籙器物的力量，「你是誰？」
火焰熾烈，慕行秋卻只是感覺到溫熱。
慕行秋也盯著對方，仍然什麼都回憶不起來，他想將手裡的火焰扔出去，可這股火焰蘊含的力量比周圍所有符籙器物加在一起還多，像是粘在了他手上，竟然沒法送出去，手動，火焰也動，就是不肯聽話地去攻擊敵人。
空中的火球變成了火雨，一道身影落在院子里，背後就是熊熊燃燒
「慕、慕小爺，您說『打不過』是什麼意思？」楊吃狼聲音發顫，腿也發顫。
一個憤慨的聲音從空中傳來，「左流英，你已經毀了道統，還要毀掉整個世界嗎？」
大門口的四人獃獃地望著這一幕，一時間無法理解這是怎麼發生的，突然一聲轉身，向慕行秋跪下，磕頭求饒。
他將左手裡凝成黃光的符籙力量擲出去，總得先打敗對手，才能查明真相。
慕行秋頭疼得太嚴重，不想繼續保留那片殘魂，於是努力收回力量，與此同時伸手去拿守缺手中的寶珠。
慕行秋皺眉回想更詳細的場景，遠處的白光迅速接近。
「絕不能將殘魂還給她。」說話者是一名極為俊美的青年道士，就是他施法擊毀了殘魂。
白光離莊園已經很近了，位置稍低一些，滿天馳騁的火球就像是保護它的千軍萬馬。
「你救了我？」慕行秋驚訝地說，他原計劃引來女妖，將她殺死奪回記憶，結果卻大大出乎預料。
一股細長的火焰突然從地下躥起，高達十幾丈，呼呼作響，如狂風掠過。
四人扯嗓尖叫，起身又跑，經過燒焦的屍體，跑得更快了。
白光飛來，落地化成老婦形態，目光死死盯著慕行秋和他按下的火焰。
「我的媽呀，您這幾招對付我們可是挺厲害。」楊吃狼勉強笑道，心裏還在猶豫不決，身邊突然有一道身影躥過去，平時最聽話的一名公差，居然比他搶走一步逃走了。
慕行秋緊緊握著寶珠，發現自己不會將閱讀珠內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