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眾生的黃昏
第1006章 又一個守缺
「你肯定？你不是失憶了嗎？」
「什麼？現寫符籙？這裏什麼也沒有。」
「你這個樣子就更不像慕將軍了。」
慕行秋點下頭。
追隨者們退下，圍成一個圈子，勸阻更多的人靠攏，慕將軍畢竟是初愈，還需要多休息，只有守缺是個例外，眾人當中只有她沒跟隨慕將軍到處巡視，而是一直留在禁制裏面，蹲在屍體身邊，抱著雙腿，像是在觀看螞蟻搬家的小孩子。
這些凡人的真的將性命託付給了一隻馬妖。
「可是據我所知，趙處野在祭符時確實受傷了，而且皇甫先生已經死了。」
「你到底還是吃魂了？」慕行秋問。
天邊將亮的時候，符臨終於看完全部書卷，一躍而起，兩步跑到慕行秋面前，激動地說：「果然是皇甫先生，他發明了一種新的寫符方法，沒有記在頂天立地符這一條里，而是寫在別的地方，瞧，就是這句話，『一筆兩符大概可行』。」
「不用管他，瞧瞧這本書，裏面的記載或許有用，但我不是很懂。」
「嗯。」回答得很乾脆。
慕行秋召出一沓紙符，「這也是……慕飛電給我的，本來是你的吧？還給你。」
「慕飛電是個好人，雖然有點古怪，在現在這種世道，能不害人的強者已屬難得，像慕將軍這樣的人——鳳毛麟角。」
守缺抬頭看向新的慕將軍，搖搖頭，「你有他的模樣、衣裳和頭髮，但你沒有他的堅定。」
慕行秋被說得無言以對，好一會才道：「我現在沒本事阻止你，就算你想吃我的魂魄，我也沒辦法，但你想讓我同意你的做法，不行。」
這既不是殘暴的守缺，也
不知不覺間，慕行秋越來越覺得自己就是「慕將軍」了。嚴格來說，他並沒有同意錦簇臨死前的請求，可也沒有明確拒絕，他想知道自己是否真有想當王者的虛榮與野心，還想知道自己在人群中能堅持多久。
「你們兩個長得這麼像，從前肯定很熟，沒準他曾經問過你是否會在必要的時候接替他，你同意了，所以他沒有再問，而你已經忘記當時的承諾。」守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盯著屍體又看了一會，再次抬頭問：「他死了，我能吃他的魂魄嗎？」
符臨更驚訝了，「謝謝將軍，慕飛電……真是古怪，守缺姑娘帶他去哪了？他沒事吧？」符臨等人只看到慕飛電倒下，不知他是死是活。
守缺從谷外飛回來了，沒帶屍體，落在土台附近，容貌恢復年輕，神情卻是冷若冷霜。
「你怎麼沒死？」
慕行秋髮現自己問得太突兀了，「抱歉，那個……慕飛電告訴我一些事情，你的血曾被用來寫符，如今頂天立地符已經祭出，你怎麼沒事？其他人呢？」
「好……吧，可我寫不出圓滿符，頂多五截，更做不到一筆兩符。」
符臨立刻走過來，恭敬地躬身致意，他看不出區別，以為這就是真正的慕將軍，一點懷疑也沒有，「將軍喚我何事？」
慕行秋清醒過來，雖然被幻術控制過一段時間，但他清楚地記得自己什麼也沒說，也看到了守缺的行為，同樣無力阻攔。
慕行秋一愣，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能順口說出這樣一句話，「
「嗯？」
他又一次創造奇迹，擋住了水攻和莫名颳起的狂風，身負重傷然後活了過來，確鑿無疑地證明了自己的實力，而他的實力就是凡人的希望。
符臨已經非常相信慕將軍，再不多說，又翻開書卷，準備找幾種最厲害的符籙。
「什麼意思？」慕行秋對符籙了解不多。
慕行秋驚詫地看著守缺，「你怎麼變得不聽話了？」
守缺臨走的時候打破了禁制，慕行秋暴露在眾人面前，看到他還在，大家都鬆了口氣。
「無論幾截，能用就行。」
「你管得了我嗎？你連法力都沒有，我吹口氣就能殺死你。」
慕將軍走了出來，歡呼聲響徹山谷。
符臨興奮至極，他是符籙師，深刻理解一筆兩符有多麼困難，忍不住原地轉了一圈，「這就是皇甫先生做的事情，他成功了，他在頂天立地符里加入了另一道符籙，就是這道符籙救了我們這些獻血者的命！至於趙宗師為什麼會受傷……我需要再找找原因。」
慕行秋從懷裡掏出那捲書冊，遞給符臨，「這是他的遺物。」
「嗯。」回答得有些猶豫。
「他真的死了？」守缺問。
「他會怎麼做？哦，對了，他死了，將責任推到我肩上，跟我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怪話，就是沒問過我同不同意。」
「不行，魂魄的最佳歸宿就是四十九天之後徹底消失。」慕行秋立刻否決。
「沒有。」這回符臨也想不通了，他對符籙算是比較精通，非常了解頂天立天符的威力，獻血者絕不該毫髮無傷，就算慕將軍替他們承受了符籙力量，也該有所顯示才對，尋思一會之後
「快說『同意』，你想讓我聽話，我就先讓你聽話。」守缺非要兜這個圈子，慕行秋越不開口她越惱怒，逐漸增加法力，突然她愣住了。
「寫符需要專心，只有心意堅定者，才能寫出圓滿符，心意一動，符籙即斷，算是一截，即使筆劃還是連著的也不行，符籙有十八個等級，從無截的圓滿符一直到十七截符，越好的符籙越需要心如止水，所以一次只能寫一道符，這本是鐵律——皇甫先生將它打破了。」
守缺掃了慕行秋一眼，等了一會才淡淡回道：「沒有，我把他埋了，將那縷對他最迷戀的殘魂也留在了墳墓里。」
地上的屍體發出一層柔和的光，很快消失，胸前的樹形圖案卻留了下來。
慕行秋沒有打擾他，將十幾名追隨者叫到一邊，詢問山谷中的情況，順便記住這些人的名字，以免露出馬腳。
符臨驚愕地看著慕將軍，一時間沒明白這個問題有何意圖，「呃……這個，和其他人一樣，全都仰仗慕將軍的保護。」
錦簇離開森林入世的時間並不長，在五行之劫之前，弱者之道吸引的信眾也不多，這些人對慕將軍其實沒有太多了解，只是覺得他再次複原之後比從前健談，倒也沒看出什麼破綻。
他還看到了屍體胸前的樹形圖案，尤其是守缺帶走屍體的時候樹光微閃，給了他一個啟示。
符臨明白過來，鬆了口氣，「原來白天的那陣狂風是頂天立地符，我還以為是水攻的一部分，奇怪，趙宗師怎麼提前祭符了？真的，為什麼我沒事？其
「從今以後你就是慕將軍了？」
「難道你還沒有死絕嗎？」守缺看看屍體，又看看木然的活人，突然彎腰抱起屍體，一飛衝天，向谷外飛去，滿谷的凡人看到她從禁制中飛走，誰也攔不住。
「符臨。」慕行秋大聲喚道，他看到了人群中的皇孫。
慕行秋正處於最弱的一刻，毫無還手之力，神情立刻變得木然，嘴巴翕張，喉嚨里嗬嗬作響，似乎要說什麼，卻沒有清晰的字吐出來。
符臨垂目默哀片刻，「皇甫先生並非為虎作倀的人，他只是太痴迷於寫符，可他不想害人，我了解他，只有他能略微改變寫符規則。」
白天時從附近又來了一些凡人，守缺帶回來的最多，如今谷中已有近萬人，缺吃少穿，連躺的地方都沒有，但是五行之劫尚未過去，大家對這點苦還都能忍受，也肯聽從安排。
說話間她已施法，一道幻術衝進泥丸宮，稍作逡巡，發現真的沒有阻礙，不客氣地進入腦海。
「我不需要你的許可。」守缺怒氣沖沖地說，話是這麼說，心裏卻突不破那層薄薄的障礙，忽然笑了，「你沒有法力，我可以用幻術控制你，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么，然後你就會開口同意我吃魂魄了，哈哈，好主意。」
人群成片跪下，無不激動萬分，甚至喜極而泣。
守缺怒目而視，殘魂的心境自然也不完整，雖然最狠毒的那縷殘魂已被去除，她的性格仍然捉摸不定，連也自己也無從控制。
慕將軍在人群中走了一圈，觸碰了一些人的手掌，什麼也沒說，又回到土台附近的禁制之中，一具容貌與他極相似的屍體
符臨接過來，顯出幾分驚訝，「慕飛電帶來的？他是專門來救將軍的嗎？」
「一滴血也沒流？」慕行秋記得趙處野當時可是鼻血流個不停。
守缺邁步走到慕行秋面前，用高高在上的威嚴目光打量他幾眼，「走開，我來對付趙處野。」
慕將軍居然向自己求助，符臨受寵若驚，急忙找出一張照明符，祭出之後半空中出現一盞油燈，正好照亮符臨眼前的一塊空間。他打開書卷，一開始想快些找到頂天立地符的記載，看著看著就入迷了，又翻回第一頁重新細讀，全忘了身邊還站著慕將軍，又過了一會，他乾脆坐在地上，小油燈跟著他一塊下降高度。
「我有一些皇甫先生留下來的材料。」
守缺騰地站起身，舔了舔嘴唇，大聲道：「我餓了，餓得頭昏眼花，我想吃魂魄，為什麼不能吃？反正他已經死了，反正這個世界已經一團糟，很快就會毀滅得乾乾淨淨，在這段時間里大家就應該為所欲為，想幹嘛幹嘛，像那個叫趙處野的道士一樣，我不要學慕將軍死得那麼快。」
慕行秋沒什麼想問的了，符臨仍在專心致志地讀書，慕行秋回到土台上坐下休息，他很累，還有點困，閉上眼睛卻睡不著，每次睜眼總能看見黑夜中有無數道目光在盯著自己。
「沒準他問過了。」
符臨翻書查看，可是夜色太深，他又沒有天目，一個字也看不清。
「來不及了，你找出最強大的幾道符籙，咱們要開寫了。」
慕行秋無力地坐在土台邊緣，「不僅如此，我現在連法力都沒有，不知道怎麼應對最後的木攻，還有趙處野，他不會受騙，明天就會來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