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眾生的黃昏
第1008章 臨陣寫符
「黑攻白守紅輔。」符臨提醒道，還是覺得奇怪，「可你還沒有墨紙……」
在大多數人看來，守缺似乎更強大了，層層疊疊的花葉沾不得身，只有慕行秋知道，她正在漸漸露出法身的原形，照這樣下去，她不等到被灰燼淹沒，就會徹底消失，再沒有複原的機會。
留給他的時間太少了，根本沒辦法驗證想法是否正確，就像之前那一次，他以為看出了法術在浪費力量，事實卻證明他想得太簡單，法術中的每一個安排都有清晰的理由，那些看似浪費的地方也都暗藏玄機。
「我血為川……」守缺大聲誦咒，腳下的灰燼已經堆到膝蓋，身軀發出光芒，形態慢慢地有些模糊。
慕行秋也很納悶，趙處野似乎不該有這種本事，但他沒時間細想，「守缺，專心布陣！」
慕行秋的腦子飛快地轉動，早在守缺回來之前，他就想到一個應對辦法，要用到符籙，但是辦法很不成熟，即使聽符臨講解一番之後，也還是破綻百出，皇甫養浩留下的記載似乎能夠解決這些破綻，慕行秋腦海中思索得就是那些文字。
守缺惡狠狠地看了慕行秋一眼，沒再發出幻術，開始準備接招，「我身為地……」
慕行秋增加了一個抵禦木攻的節點，雖不穩定，總算有了一塊立足之地，他以右手五指一遍遍地在火柱上續寫純青火符，力保火焰不滅，流血、火炙，他都不顧。
慕行秋示意符臨將三支筆都拿出來，然後對台上的守缺說：「讓我助你一臂之
這話說得客氣，守缺心裏清楚得很，此戰過後，自己的法身能否留住都難說，更不用說法力了，於是打量了慕行秋幾眼，沒再阻止他。
慕行秋不能再等了，他本以為木攻和趙處野會先後到來，結果兩者聯手而至，遠遠超出了弱者之道的承受能力。
空中聚集的花葉分開一通狹窄的通道，陽光射進來，照亮了飄在空中的一個身形。
不露真身的星山宗師，更顯憤怒、更具威力。
「純青火符！這、這……」符臨驚得嘴巴都合不攏。
花葉灰燼堆到了守缺的腰間，從土台向四周流動，很快就到了最內一圈十幾人的腳邊。
飛花似雪，飄葉如蝶，千千萬萬，從山坡上、從山谷外湧來，藉著風力翩翩舞動，初看令人心曠神怡，難以相信世間會有此奇景，再看卻漸漸毛骨悚然：殘花敗葉連成一片，彷彿神龍見首不見尾，綿延起伏，將谷中眾人團團圍住，直至遮天蔽日，如同海中巨獸準備鯨吞成群的魚蝦。
通往土台的花葉暫時沒有了，守缺終於得到充足的時間修復法身，將將完成，順著通道湧來的花葉成倍增加，純青火符只能攔住一部分，剩下的繼續前進，恢復了對守缺的攻勢。
守缺失望地哼了一聲，不再觀看慕行秋，符臨更覺遺憾，他在意的是那三管筆，它們並非真像他聲稱的那麼普通，管管都有來歷，普通符籙師一
眾人跟著念誦，慕行秋也不例外，可他的心思沒有全放在陣法上，一旦加入戰鬥，他就只想著如何獲勝，其它事情都不在意，失去的記憶、錦簇交待的責任，在這種情況下全都被他拋在腦後。
皇甫養浩只是在符墨中加入一道符籙，符臨就已經覺得驚艷，甚至有離經叛道的嫌疑，很難理解不用墨紙會是怎樣的「新寫法」。
「五行之劫為什麼會聽從這個老傢伙的命令？」守缺憤怒地仰天質問。
慕行秋高舉雙臂，左手握著神像，右手鮮血流淌，他想了一會，總結三次揮筆的經驗，心中有數，對符臨說：「看我這一張符寫得怎樣。」
花開葉散，陽光重返地面，可是沒等眾人發出歡呼，受到挑戰的花葉已然大舉反攻，像一群逡巡已久的餓狼，瘋狂地撲向三道霞光，眨眼間就將它們撕碎。
他將右手神像交與左手，右手單持一管紅筆，深吸一口氣，突然間一筆下去，居然要在飛花走葉形成的流動牆壁上寫符，噗的一聲，筆斷為兩截，他的手掌布滿了細小傷痕，連一筆都沒寫完。
四周的花葉越來越多，山谷漸漸陷入黑暗，就連凡人也察覺到這一次的木攻與前幾次頗為不同，不免膽戰心驚，頻頻向中間的守缺和慕將軍望去。
正跟著大家誦咒的符臨一愣，「有……三支，分別來用寫進攻符、防守符和輔助符，品質一般……」
如果慕行秋還有記憶的話，會認出那是龐山的祖師塔。
慕行秋抬頭望了一眼，消耗掉的花葉還不能百分之一，趙處野顯然恢復了幾分高等道士的沉穩冷靜，這次進攻有條不紊，就是要將所有人慢慢磨死。
慕行秋從皇甫養浩那裡拿到的只是制墨材料，至於符紙，一張皆無，「用不著，我要試試新寫法。」
慕行秋卻不放棄，右手從左手裡拿過黑筆，在左臂的傷口上沾了一點血，再次落筆揮毫，筆勢連變三次，雖然還是沒寫出完整的符籙，面前的花葉卻停頓了一下，但也只是瞬間而已，隨即黑筆折斷，花葉自飛。
守缺發出更多霞光，一道比一道龐大，卻沒有一道能夠長久堅持下去，消滅的花葉遠遠比不上從谷外趕來的補充。
「這樣不行。」符臨大聲勸道，「寫符是個精細活兒，不可一蹴而就。」
周身環繞著二十七件法器的趙處野，正低頭俯視眾生，雙手拿著的不是鐵尺與鈴鐺，而一座小小的塔。
之前的五行之劫只有法術沒有意志，隨機橫衝直撞，碰到者倒霉，躲過者走運，極少主動攻擊某地某人，這一次的木攻卻不同，在一股強大意志的操控下，飛花飄葉明顯地在執行戰術：先是積聚力量，隨後包圍，接著等待更多援兵到來，最後它們會發起勢不可擋的集中攻擊。
「什麼？」符臨大吃一驚，對方若不是他所敬重的慕將軍，他會以責罵阻止這種行為，「符籙不能亂寫，會出亂子的！」
繁花盛葉伸
就這麼短短一頓，卻幫了守缺一個大忙，她抓住機會連施三道法術以強固法身，形態由此又清晰了一些，「再多給我一點時間。」守缺嘗到了甜頭，開始提要求了。
慕行秋心中沒有窠臼，什麼方法都敢嘗試。
這一次若是猜錯，慕行秋害死的可不只是自己。
三管筆都不長，五寸左右，紅白黑三色。
「啊？」符臨沒聽明白此言何意，正要發問，只見慕將軍右臂一揮而下，伸進花葉之中，以臂為筆、以血為墨、以法術為紙，五指同動，瞬間就寫成一道符籙。
「無恥、膽小的老道！」冷傲的守缺有點沉不住氣，「居然不敢露面，只派法術進谷。」
符臨距離慕行秋只有五步之遙，想將三管符籙筆遞過來卻不容易，花葉在陣形中穿插飛行，觸者立傷，符臨單手掏出符籙筆，輕輕一拋，扔給慕行秋，每一個動作都得小心翼翼，饒是如此，手臂仍被劃出七八處傷口。
慕行秋站在最里一圈，發現第一批進來的花葉威力不是很強，它們更像是一群探路者。果然，後續的花葉越來越多，速度也越來越快，激起呼呼的風聲，一片片、一瓣瓣都像是刀劍，組陣的凡人稍不注意，只是歪下肩膀就會被擊傷。
五
他的體質異於常人，即使法力稀少也極為堅韌，換成別人，整個手也就沒了。
慕行秋推測這一戰很難獲勝，守缺主陣的弱者之道可能比錦簇還要強一些，但是敵人的力量也更強大，昨天的水攻和頂天立地符都沒有刻意選擇目標，力量分散，今天的木攻卻是聚而後攻，力量集中，增強了數十倍。
趙處野的做法並不算無恥或者膽小，服月芒道士正常情況下總是與敵人保持很遠的距離，不露面更是常事，之前與慕行秋的三次鬥法都屬於特例，他想逼出魔魂並第一時間奪而有之，所以才會緊追不放，這一次，他顯然只想來一次正常的鬥法，目的是殺戮。
弱者之道乃是純粹的守勢，沒有攻擊之術，守缺一手握著神像，另一手發出一道幻術，務實幻術沒有固定形態，因人而異，慕行秋髮出來的通常是閃電，現在的守缺比較喜歡霞光，一揮手，三道巨型彎刀一樣的霞光衝上天空，斬向成群的花葉。
貼地極速飛行的花葉被攔住了，聚在符籙上，忽然燃燒起來，形成一條幾丈高的火柱。
慕行秋右手拿過第三管白筆，伸到花葉河裡，還沒動手就被席捲而去，手掌退得稍慢一些，被割得鮮血淋淋。
慕行秋扭頭問符臨：「你有符籙筆嗎？」
守缺怒聲道：「你們兩個，專心點！」
慕行秋伸手接住筆，花葉劃破衣袖，留下幾十道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