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卷 元嬰之變
第1045章 破陣符
符籙就是一名臨危受命的統帥，風風火火地闖入混亂的軍營，一手兵符，一手舉刀，向彼此不合的幾位將領下達不容違逆的命令。其中脾氣最大的一位將領乃是昆沌的法術，若在平時，它不會接受任何符籙的轄制，可是在兩隻不滅之魂的彈壓之下，它也只能屈服。
龐山宗師楊延年預言了「未來」，它比強大的法術更具有威懾力，相信它的人會以為那是無可逃避的宿命，慕行秋只當它是胡說八道，因為他不記得任何一位宗師。這兩年來他聽過一些道統的傳說，知道宗師們的姓名，可是耳聽為虛，他更直接的感受來自於趙處野等道士，那些人與傳說中的道士毫無相似之處，跟凡人一樣為生存掙扎，只是擁有的力量更強大，掙扎的時候濺起的水花更明顯。
原來她才是一切的根源。
「兩位宗師，咱們奉祖師之命消滅魔魂，大功未成，地位不穩，還有閑心爭這個嗎？」項海生稍顯嚴厲。
戴縝吃了一驚，「怎麼回事？他沒有內丹，怎麼還能施法？」
道士們沒有阻止這兩束光，他們相信不熄爐能承受得住，只要寫符、祭符的人死了，光自然會消失。
正是在慕行秋手中，破陣符得以重見天日，與當初相比卻是面目全非。
沒有試探，慕行秋很清楚自己的敵人有多強大，他必須從一開始就拼盡全力，機會只有一次，而他要賭上的是四個人的生死。
楊延年假裝沒聽見，戴縝卻有些驚慌
三位宗師之所以在擊敗慕行秋之後暫時住手，就是在這件事情上有分歧。
楊延年和戴縝互視一眼，沒有立刻服從命令。
他也用不著移動祖師塔，塔內的法力自動流出，在慕冬兒體內寫下符籙，再由兩眼射出。
「內丹已毀的人怎麼可能寫出道統符籙？」戴縝不只驚奇，還有憤怒，手中的洗劍池水紋波動，瞬間發出九道法術。
「雖生猶死，留他一命，用來監爐吧，太陰之火總是不夠強烈，何時才能煉丹成功？」楊延年仍想繼續自己的計劃。
「自然是收集在法器里，交由祖師處理。」項海生召出數件拘魂之器，「夜長夢多，諸位努力，咱們的一切都是祖師所賜，他不首肯，連命都不屬於咱們自己，更不用說一隻神魂。」
祖師塔在向他提供法力，昆沌留在裏面的法術都已被去除，整座法術森林向慕行秋開放，它們組成的符墨比道士的血更強大。
普通道士看不出慕冬兒的眨眼有何特異之處，三位宗師卻瞧得清清楚楚，他的眼睛里還有法術發出，這絕不是舊符的持續，而是新的破陣符。
光球的「瞳仁」連閃三下，絳宮和泥丸宮先後被擊中，慕行秋步步後退，每退一步，都有一枚內丹裂開。
一點靈光在腦海
「三丹已毀，他沒有法力，空具一具肉身有什麼用？」戴縝眉頭微皺，「這兩束光怎麼還不停？」
太陰之火需要法力催動，不熄爐卻會毀掉肉身，三位宗師能承受得住，但沒人願意為此受傷，只好每隔一段時間犧牲掉一名道士，楊延年覺得慕行秋或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光球的進攻和慕行秋的後退都在瞬間完成，同一時刻紅白兩光擊在不熄爐上，發出嗞嗞地響聲，爐身毫無變化，裏面的火更是紋絲不動，彷彿凍住了一般。
慕冬兒左身冰冷，眼中射出的是紅光，右身燥熱，眼中射出的卻是白光，兩束光的目標不是道士，而是數十步以外的不熄爐。
楊延年失過了一次手，低頭不語，卻也沒有配合施法的意思，戴縝道：「神魂怎麼辦？歸誰？」
楊延年再不能旁觀，立刻以鎮魔鍾施法，鐘聲三響，他的臉色變了，「不是慕冬兒，是慕行秋！」
對慕行秋來說，楊延年的預言與街頭算命先生的胡謅並無區別。
內丹對他很重要，卻不像對其他道士那麼重要，他就像久病之人，再多一點病痛也不至於就此一命嗚呼。
項海生目光微垂，「也好，讓我取出大光明鏡，自己施法吧。」
戴縝尋思了一會，不服氣地說：「項宗師，你還是沒說神魂要怎麼處理。」
「別大意，準備除掉魔魂。」項海生的目光一直盯著慕冬兒。
可慕行秋沒死，他遭受重創，換成任何一名道士，不死也會癱倒，他只是後退三步，身子搖搖晃晃，沒有倒下，更沒有死。
「這小子還真是……」宗師戴縝想不出特別合適的形容。
幾萬年前，沒有符籙科道士能以祖師塔為筆、以兩個不滅之魂並存的身軀為紙，相較之下，慕行秋的血墨反而最為普通。
可寫符還需要存思，慕行秋的腦海混亂，感受力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敏銳，破陣符就在腦海中，根本無需細想，就像那些一輩子只畫一匹馬、一枝花的老畫師，畫面已經牢牢印在腦子裡，面對真實的物品，反而無從摹畫。
「等等，必須先確認魔魂已死，請兩位宗師以至寶施法，慕冬兒若是吐出純粹的道火，魔魂已死，若是吐出融合之火，魔魂還在。」項海生的大光明鏡放在不熄爐內，因此要另兩人施法。
「符籙還在進行，等結束的吧。」楊延年說，他吃過虧，因此更加謹慎，慕行秋站在那裡遲遲未倒，更讓他不敢大意。
再沒人敢多說什麼，道士們再次共同施法，半空中光球的「瞳仁」又眨了兩下，一次攻擊慕冬兒的內丹，一次攻擊魔魂。
三位宗師和幾十名道士同時施法，他們布下的是一個法陣，眾多法術在空中融為一體，形成一團拳頭大小的光球，幾乎完全透明，只在移動的時候才會顯示出一
洗劍池豎立起來，裏面的水不動，映照出來的景象比大光明鏡還要清晰。
「這是符籙之術，祭符之後能自己維持一會，跟咱們的五行法術不太一樣。」楊延年倒不覺得意外。
慕冬兒體內不只有魔魂和神魂，還有昆沌留下的強大法術、剛出生不久就得到的奇特之火，如果他是一張紙，造紙的每一樣材料都是極為罕見之物，而且這些材料互不相融，正處於你死我活的爭鬥之中。
慕冬兒坐在父親懷中，面孔沖外，兩隻眼睛對著不熄爐射光，他本來就處於昏睡狀態，隨著慕行秋一塊搖晃，自己一動不動，光球眨眼之後，他還是這樣。
三丹盡裂，停止旋轉，慕行秋立刻感到頭暈目眩、全身無力，寫符需要全神貫注，他的意識卻在消散，他的血肉之中缺少了那一點法力，也不如平時強韌，當不了第一等的符墨。
道士們沉默了一會，普通道士不敢吱聲，宗師當中戴縝首先沉不住氣，「項宗師，你還在等什麼？可以拘魂了。」
此時的破陣符不是文字，而是一團光、一片影，切切實實地存在於他的腦海中，思緒如何混亂，都不影響它的存在。
「別動。」項海生終於明白問題出在哪裡，身形一閃到了不熄爐前，向裏面看去，只見大光明鏡里，被拘禁的女子兩手捏法訣，擺出施法的姿勢。
慕行秋悶哼一聲，退後一步，他的下丹田被擊中，那股力量無形無跡
破陣符，慕行秋在兒子身上寫下第一道符籙。
慕冬兒的模樣出現在水面上，眼睛里沒有光，片刻之後，居然眨了一下。
光球懸浮在空中，中間有一團鴿子蛋大小的區域稍微更亮一些，整個看上去像是一隻藏在水下的眼珠，它轉了一下，看向目標，「瞳仁」倏地變亮。這就是它的進攻，比慕冬兒左右眼射出的兩束光速度更快。
十幾萬年前，當道統與魔族作戰時，面對魔族的堅韌防禦，破陣符是道士們常用的進攻符籙之一，魔族戰敗，道統獨尊，道士們繼續完善符籙之術，但已沒有多少用武之地，最後一次使用是與念心科內鬥。在那之後的幾萬年裡，道統符籙被隱藏起來，趙處野雖然通過啟示重獲秘術，卻很少使用，骨子裡他仍然只信任五行法術。
這兩年多年以來，他的三枚內丹雖然一直在偷懶，轉動得非常緩慢，但它們畢竟還保持完整，正在逐漸恢復，提供的法力不多，對慕行秋來說卻非常重要。
慕冬兒的兩束光已經射出去，慕行秋盯著它們，希望能產生一點效果，這是他的全部希望。
慕行秋搖搖晃晃，似乎隨時都會摔倒，手中的祖師塔沒有動作，三丹盡裂，再也不能提供丁點法力，腦海中一團混亂，甚至不能存思符籙細節，天目模糊，耳中朦朧，可他仍在寫符，符紙是慕冬兒，符筆是祖師塔，符墨是他自己的血加上祖師塔里的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