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魔》第二十三卷 相逢何必曾相識

第1049章 道士與凡人

第二十三卷 相逢何必曾相識

第1049章 道士與凡人

寇三稍稍側身,以免分開的木柴崩到小傢伙,又砍了一小堆之後,他開始感到勁力虛脫,只得停下,呼呼地喘粗氣。
一直躲在寇三身後的妻子突然站起身,大聲問:「你給他戴上的鎖鏈?」
寇三搖搖頭,即使是過去的太平盛世,道士也是罕見的人物,他從來沒見過,也不關心,「我這裏就是一個野山溝,沒什麼東西能配得上道士,你想要吃的,我這裡有腌肉、臘肉,可以分給你一點,但我家裡有女人小孩,不方便留宿,請你帶上食物離開吧。」
「一群不會法術的凡人囚禁了他,是我把救了出來,他應該還記得我。」
寇三將鋼叉豎在面前,稍稍貓著腰,也做好了戰鬥準備。
「我不能把兒子留在外面。」寇三的聲音微微發顫。
「嗯,我知道,因為慕行秋就是從我手裡把他偷走的。」
男人揮斧砍柴,赤膊上的汗珠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孩子滿院子跑來跑去,驚得雞飛狗跳,沒什麼目的,只是精力過剩,偶爾搬走一塊木柴,沒有送進廚房,而是堆在籬笆牆下,像是要擺出某種圖案,一直沒有成形。
「慕雨師是好人,他把江火兒託付給我們,你休想帶走。」寇三大聲說,他知道自己不是道士的對手,對兩人之間的實力差距卻不是特別清楚,對他來說,道士厲害,老虎也厲害,未來總是一片朦朧,不值得認真去看,所以他不會因為未來對自己不利而退卻。
寇三沉默了一會,「你到底想要什麼?」
「嗯。」妻子還在擦江火兒額上的圓圈印記,眼中充滿憐惜,江火兒微仰著頭,一動不動,像一隻被撓痒痒的小貓小狗。
就在這時,江火兒走了出來,妻子沒拽住他,寇三沒來得及阻攔,小傢伙站在夫妻二人身前,兩腿分立,雙手叉腰,準備得似乎更加充分。
寇三笑呵呵地走向妻子,幾步之後發現妻子的眼神不對勁兒,轉身看去,江火兒竟然爬上木墩,雙手抱住斧柄,用力拉扯。
道士短促地笑了一聲,「你這裏可不是只有『幾張紙符』,院子外面至少有七道符籙正在生效,屋裡屋外的符籙更多,你手裡的鋼叉、那裡的斧頭上都有符籙,所以它們才如此光鮮,像新的一樣,還有你家的屋子,符籙擋住了蟻蟲,去除了異味……如果符籙比獸皮值錢,當你簡直是一位大財主。」
「慕雨師是個怪人,他帶來的孩子也不簡單。」話是這麼說,寇三還是放下斧子,讓江火兒雙腳落地,可小傢伙還是不肯鬆手,固執地抱著斧柄,「你想劈柴?」
妻子給江火兒穿好衣服,從丈夫手裡搶過濕巾,替江火兒擦去手上、臉上的污泥,寇三苦笑。
「我是獵人,吃的是肉,偶爾才吃野菜。」寇三十分警惕,慕雨師臨走時說過,一般人,即使是符籙師和散修,也很難進入他的家門,此人卻悄無聲息地出現,他的陷阱和慕雨師的符籙都沒發出警報,「你是道士?」
江火兒鬆開斧柄,跑到陰涼里,看著新衣服。
「那是慕雨師給他寫的符籙,對他肯定有好處。」寇三走過來,自己拿起濕巾擦汗,也瞧了一眼,「比前些天好像又明顯了一些。」
寇三大笑,妻子不滿地說:「快扶著點,當心他掉下來。」
慕雨師留下了燃火的紙符,一張小紙條就能用來做一頓飯,可寇三還是喜歡劈出一堆木柴,符籙是好東西,但不能總依靠它,最終仍要自食其力。
妻子還想反對,身邊的嬰兒哭鬧,只得無奈地搖搖頭。
撈月山山主狄遠服嘆了口氣,「凡人、煩人,真希望你們能多一點自知之明,這樣會省掉多少麻煩啊。天下大亂,許多道士都變得冷酷無情,可我沒有,我不喜歡殺人,尤其不喜歡濫殺無辜,殺戮會讓我心情沮喪。我給過你們機會,可你們不肯接受,也就是說,從現在起,你們不再無辜,你們包庇慕行秋,站在他那一邊,與我為敵。」
寇三話剛說到一半,江火兒竟然真將斧頭拔出來了,姿勢雖然笨拙可笑,卻好像沒怎麼費力。寇三嚇了一跳,兩步跑過去,捏住斧頭,想要奪回來,第一次用力,斧頭沒動,第二次用力,斧頭被拎起來了,江火兒卻沒有鬆手,也跟著騰空。
道士前行兩步,沖一直狂吠不止的看家狗噓了一聲,那狗就像被石頭狠狠砸了一下,夾著尾巴哼哼唧唧地逃回窩裡,再不敢出來了。
「快放下來,他才那麼點兒的孩子,有了閃失,怎麼向雨師交待?像你這樣冒冒失失的,怎麼當父親。」
寇三心一沉,他聽慕雨師說過江火兒的大致來歷,小傢伙曾被凡人囚禁,慕雨師卻是從道士手裡奪來的,很顯然眼前此人就是那名道士。
「劈個柴也這麼拚命。」妻子憐惜地說,抓起身邊的濕巾,「過來我給你擦擦汗。」
寇三察覺到妻子的目光,斧頭揮得更高,劈得更用力了,一斧頭下去,木柴一分兩半,斧刃陷入木墩里數寸,要用更大的力量才能拔出來,可他不在意,好像身體里有使不完的勁兒。
妻子再無疑惑,將江火兒拉到自己身後,「我們是普通的凡人,您是神通廣大的道士,您有本事就去找慕雨師要人,我們不敢把江火兒交出來,否則的話我們沒法向慕雨師交待。」
「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他要是能拿動斧頭……」
江火兒大概是跑膩了,蹲在一邊,雙手托腮,看著斧落柴分,眼珠跟著斧頭上上下下,看得興緻勃勃。
「慕雨師說過囚禁小傢伙的是一群凡人,我猜肯定是散修,他們到處找元嬰,就沒安好心。」寇三猜道。
一名身材高大、容貌清雅的男子從屋後走出來,徑直行到院門口,看了一眼柴扉,確定它已被關好之後,轉身面對牆邊的夫妻二人和一個孩子。
妻子笑了,「原來你能聽懂我的話。」
「你見過道士?」中年人問。
女人坐在陰涼里,身邊放著搖籃,縫幾針小衣服,抬頭看一眼男人和孩子,臉上掛著縱容的微笑,心中洋溢著幸福。
狄遠服笑了一聲,背負雙手,沒有召出任何法器,但是已經準備好施法了。
妻子低頭看了一眼江火兒,小傢伙的確還記得這名道士,記得他在山腰對著潭水痛哭,記得他用法術強迫自己吐火,帶來極大的痛苦。
「我要你轉過身,攙起你的妻子,抱起你唯一的孩子,慢慢走進屋子,不要回頭,也不要向外面張望,就這樣。」
「咦,這個小傢伙勁兒還不小,有點像我小時候。」寇三笑著說,輕輕晃動斧頭,江火兒掛在上面跟著蕩來蕩去。
江火兒對斧頭更感興趣,死活不肯撒手,寇三一隻手握住斧柄中間的位置,「我扶著點,讓他玩一會,沒事,小傢伙從前受過苦,沒東西可玩。」
道士的聲音聽上去很親切,毫無威脅的意味,寇三卻感到心中一寒,「好,我們都進屋,外面的東西隨便你拿。」
「你冤枉散修了。」一個聲音說。
妻子說一句,寇三點下頭。
江火兒想衝過去,被妻子一把抓住,他沒有用力,留在了原地,寇三順手拿起靠牆的鋼叉,走到江火兒和妻子身前,盯著闖入者,冷冷地說:「你是什麼人?來我家裡幹嘛?」
寇三知道來者不善,雙手將鋼叉握得更緊,「你要是能拿走,都給你。」
「別瞎說,兩歲的孩子怎麼劈柴?」妻子嗔道,轉而柔聲地呼喚:「江火兒,快過來,試試你的新衣服。」
「嘿,看來你對道士一無所知,我們對符籙不感興趣。」
江火兒怒容滿面,額上的紅圈更加清晰。
寇三和妻子沒動,因為他們驚訝地看到,江火兒後背上的符籙變得火紅,新衣服就像是要燒起來似的。
「你怎麼知道……」
寇三一手握斧,一手拿了一截圓木放在木墩上,將斧刃對準,「我說好,你用就力——好。」
妻子剝掉江火兒的舊衣,看到鎖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忍不住又一次嘆息,「什麼人如此狠心,會虐待這麼小的孩子?多虧雨師把他救出來。」
男子身穿藍色長袍,頭上梳髻,插著長長的簪子,沒有回答寇三的質問,四處看了一眼,「你這裏不錯,幽居深谷,怡然自樂,渴飲山泉,飢食蔬果,出谷數日路程以外就有一座小城,能夠換些用物。」
先穿褲子再穿上衣,妻子看著江火兒的後背,「這是什麼字?像是印上去的,又像是長在了肉里。」
啪的一聲,圓木和下面的木墩都被劈為兩半,寇三向前一個趔趄,險些被甩出去,低頭看著兩眼圓睜的江火兒,驚訝無比,「你這個小子……你這個小子……」
寇三一愣,「說吧,只要我能做到。」
「當然,父子親情很難割捨,即使對道士來說也是如此,但他不是你的兒子,你們認識才幾天而已,一個叫慕行秋的人把他帶到你家。」
「我來這裏的確想拿走一點東西,但不是食物。」
道士微笑著搖搖頭,「你得留下一個孩子,你們叫他什麼?江火兒?」
冠三夫妻皆是一驚,外人到來,他們竟然一無所知。
「除了肉,我這裏沒有別的好東西,金銀早就沒用了,我都是用獸皮換物……有幾張紙符,你要嗎?它們比獸皮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