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魏文魁》劍氣沖南斗之卷九

第二十七章 來何遲也

劍氣沖南斗之卷九

第二十七章 來何遲也

正在疑惑,突然城上射下了幾支火箭來,轉瞬之間,城下便成一片火海!
郭淮臨陣倒戈,直擊王柔所部太原軍的側翼,很快便將敵陣徹底攪亂。但是郭伯濟並不想趁機擴大戰果,高幹的本營,他壓根兒碰都不敢碰。
演義中所謂的「二出祁山」就此黯然收場,而陳倉之戰,在中國歷史上也第一次留下了相關「火箭」的記載。
并州兩萬大軍,雁門軍的數量還不到七分之一,想要配合城內殺出來的兩千曹軍騎兵,一舉把高幹擊潰,那是很不現實的。除非高幹瘋了心把兵馬全都拉向城下,然而這一面的城牆長度有限,擠過去太多人不但排不開,更容易做了城上守軍的箭靶,恐怕不必郭淮反叛,自己就先亂了。高幹不瘋,他這頭一天攻城,又以嘗試為主,故而先陣、次陣和本營的秩序分明,郭淮利用自己位置的優勢,可以側擊王柔,也可以突擊商曜,但若想襲擾高幹,那就是自己作死了。
哦哦,郭伯濟終於動手了,正是其時!是勛不禁興奮地一拍欄杆,隨即下令:「命曹性接應雁門軍入城!」話才說完,突然反應過來,於是加上一句:「先傳語仲達,由其決斷。」
當然啦,這所謂的「火箭」,不過是在箭簇綁上布條,塗了松香、油脂等引火物,點燃后射出去普通箭矢——守將郝昭以此破蜀軍之雲梯也。但事實上這種火箭,漢朝後期即已投入實戰,當年是勛跟隨曹操奇襲壽春,就曾經在城門口見到過袁軍使用。這種火箭是用來引火的,最好是直接攢射敵軍的糧倉,用來守城則作用微乎其微——當年袁軍是先在城門前布好了引火之物,然後才用火箭來點燃,後來還急著想用火箭來燒毀並無布設松香等物的弔橋,結果便可恥地失敗鳥。
是勛在戰鬥方面並無天分,並且缺乏經驗,前一世在網路上紙上談兵,倒是各種奇思怪想層出不窮,但等穿越過來,真的面對千軍萬馬,就覺得腦海中一片空白啊,反而什麼招兒都想不出來了。但他面對部下提出來的方案,倒是還能夠清醒地加以分析和判斷,因而當即贊同了司馬懿的建議:「既已委任仲達,仲達可自決也。」
終究所面對的是以智謀聞名的是勛,並且還有莫名其妙便戰敗郭縕兩千騎兵的先例,高幹可絕對不敢託大。
眼瞧著素油被灑下城牆,接著火箭也射下去了,雖然看不見并州軍的慘狀,四方傳來的嘈雜聲中也辨不出敵軍的慘呼,但滾滾濃煙騰起便說明了一切問題。按照原定計劃,接著就該曹性的騎兵從兩側城門殺出去啦。是勛不禁又將視線投向遠方,於是視野中再度出現了那幾具投石機。
這一幕,在中軍登高而望的高幹自然也見到了,當即下令:「鳴金!」可是「哐哐」的鉦聲才剛響起,忽聽雜沓的馬蹄聲從城池的東、西兩側洶湧而來,曹性率領著兩千呂家騎兵,自側門而出,直向定襄軍側翼殺來。
遠眺著那幾個模糊的影子——倘若不是部下指出來那是「礮」,也即後世所謂的投石機,就是勛的視力還真未必認得出來——是勛的神思又不禁飛游天外。一般情況下,戰鬥從遠程覆蓋開始,在這個年月,不是放箭,就是投石,然而這次袁軍來攻,雖然搭起了投石機,卻並沒有第一時間拋石。故而張既提出,這初次攻擊應該是試探性質的,高幹不會投入全力,己方也應當以消極防守來應對,把力量存留到對方發起總攻的時候再用。然而司馬懿卻說:「吾非欲久守者也,既已將退,何必蓄力不擊?」堅持只要并州軍攻至城下,立刻就把所有力量全都投送出去,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眼見得上千定襄軍的步卒擁至牆下,架起了長梯,但卻不見城上拋擲滾木擂石。郭淮正覺得奇怪,忽見城上兵丁似乎舉起幾個瓶子,開始朝城下傾倒某種液體——是在倒開水嗎?這倒是守城時候慣用的手法,但問題是,量也太少了吧……而且為啥沒見挨潑的定襄兵慘呼著跌倒、翻滾呢?
高幹急忙再下指令:「使次軍上前,接應定襄軍,再使胡騎對戰敵騎。」傳令兵快馬馳至雁門軍中,郭淮不禁一拍大腿:「正其時也!」
演義當中,官渡相峙的時期,劉曄曾向曹操獻上過「霹靂炮」,這是小說家言,史書中光說曹軍用了這玩意兒,卻沒提是誰發明的。估計也就是質量更好、射程更遠、方便旋轉和推移的人力拋石機吧。這玩意兒找幾個匠人一起研究,應該不難,難的是,能不能把人力改為配重,提前發明出後世所謂的「回回炮」出來呢?
高幹命部將商曜率來自定襄的步卒先攻,王柔率太原軍次之,把郭淮安排在次陣的側翼,等待總攻指令,同時還遣烏桓、匈奴等胡騎于本陣兩翼游擊遮護。戰鬥在午前打響,郭淮攀上樓櫓眺望,但見城上防守嚴密,箭如雨下,定襄軍折損了數百兵馬,才終於架橋過壕,逼近牆邊——商曜倒是真肯拚命。
戰鬥在是勛的視線範圍內展開,他雖然將守御的全權都授予了司馬懿,但身為最高指揮官,自然不可能遠離城牆,躲在城內安全之處——指揮官親臨前線,將會極大地鼓舞戰鬥人員的士氣,這點兒基本原則他還是清楚的。是勛頂盔貫甲,站在城樓之中,手扶欄杆,朝外眺望——這個年月並不怕大炮轟擊、飛機下蛋,雖說攻城方遠遠地似乎豎起了幾具投石機,但數量既少,準頭又差到離譜,在城樓上被石頭砸中的機會,並不比在城內左腿絆右腿摔個大跟頭的幾率更高。
投石機……其實更準確的說法應該是人力拋石機,乃是中國獨有的發明,起碼在戰國時代便已經邁上歷史舞台了。古希臘、古羅馬的彈力投石機和扭力投石機,其實就機械原理上來說,比中國的人力拋石機更先進,但同時存在著製作困難、故障率高和射程不足的缺陷,從成本和效率的角度來看,反倒是處於下風的。所以是勛不可能去「發明」那些玩意兒,他希望能夠在中國原有的人力投石機基礎上,運用自己前一世的知識,加以部分改良。
正在神遊物外,忽見遠方袁軍陣營中一片大亂。是勛瞪大雙眼,眺望了好半天,卻仍然瞧不出個所以然來——這要是有望遠鏡就好了呀!好在時隔不久,便有探哨回來稟報:「雁門軍臨陣倒戈,太原軍已大亂矣!」
在原本的歷史上,三十年以後的曹魏太和二年底,蜀漢丞相諸葛亮突出散關,包圍了陳倉城。蜀軍不下五萬,而陳倉守軍僅僅一千而已,卻多次擊敗攻城的敵兵,雙方晝夜激戰二十余日,因為曹魏方增援將至,諸葛亮無奈之下,只得後退。
果然一用便即奏功,城下瞬間火起,無數定襄兵身上被火,號呼慘叫,四處亂躥。商曜無耐之下,只得下令後退整隊,城下卻又拋下一陣箭雨來,射翻了百餘人。
郭淮請令攻城,高幹本來想先勉勵幾句,然後就答應的,可是抬起頭來一瞧,就見郭淮一張臉憋得通紅,眉毛立著,眼睛瞪著,就跟要發瘋了似的。這種狀態可上不了戰場啊,對面不直接是敵人,還有一道城牆呢,不是光拼了死命就能夠取勝的。高幹也是打老了仗的宿將,對此非常清楚,前線將領因忿興兵,結果很可能是中敵之計,慘敗收場。
郭淮板著臉,喘著粗氣,不情不願地退了下去,心裏可是大大地舒了一口氣——你要是派我打頭陣,那就糟啦。
故而他一舉將王柔所部太原軍擾亂以後,不敢戀戰,很快便在曹性的配合下脫離了與敵軍的接觸,繞至祁縣東門。大門打開,郭淮還怕是勛懷疑他是詐降,因而勒束部眾暫歇,自己僅率十數騎當先入城。
才進城,便見一人手按腰刀,跨馬而立。曹性指點道:「此即是侍中也。」郭淮趕緊翻身下馬,單膝跪倒:「末將郭淮,拜見侍中。」是勛朝他一抬手:「伯濟來何遲也?」
是勛沒想在祁縣城下布設引火之物,因為不清楚敵軍會選擇哪段城牆攻打,放少了沒用,放多了得不償失——這又不是壽春城下的詐降誘敵,能猜到曹操肯定會走城門。在與將吏研討守城之策的時候,夏侯蘭就說啦,若敵兵援梯而上,即可以撓鉤推翻之,若造了車梯或者撞車,最常規的辦法就是點火焚燒:「未知城內松香、獸脂等引火之物,是否齊備?」
年輕人終究是年輕人,就算郭伯濟少年老成,思維縝密,碰到父親被殺這種事兒,還是沉不住氣啊。高幹不禁暗嘆一聲,先勉勵幾句,然後說:「卿之心意,某深知也。然祁縣城高堞密,難以一鼓而下,雁門軍且暫歇,吾先嘗敵,候激戰時,再做奮然一擊——卿其毋失我望。」
是勛聽得此言,突然間咧嘴一笑:「何必松香、獸脂?」他在安邑可是蓋了榨油作坊的,即便遠征太原,隨身也帶著好幾十罐兒素油用來炒菜呢——身為主將,這點兒特權還是有的——那玩意兒不比松香什麼的好使?
他這幾年來致力於研究火藥武器,對於那些傳統的冷兵器並沒花任何心思,但是如今想來,曹軍將來是要攻打鄴城的,鄴為河北大邑,袁家經驗多年,恐怕防禦力比許都都要強上很多。若能排開大量投石機,如女真之攻汴梁也,或許可以極大地縮短攻城的時間,同時也極大地減少本方的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