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魏文魁》死生何所期之卷十三

第一章 分州荊襄

死生何所期之卷十三

第一章 分州荊襄

劉備做平原相的時候,陳群曾經跟隨過他一段時間,就此亦獻計,說劉備勢力小弱,不但打不過劉表,而且都很難起到牽制的作用啊,不如我先寫信把消息捅給劉備,讓他做好遭劉表攻擊的準備。若是純采守勢,說不定能多扛一段時間,況且,若劉備因此恐懼,而通過張綉請求內附,那就再好不過。
龐統微笑著搖搖頭,打斷了徐庶的話:「元直所言,雖為正論,然所見尚淺。朝廷既欲離間主公與劉牧,受與不受,又有何別?與其辭州而亦不能釋劉牧之疑,何如坦然受之?」他建議劉備還是接受沅州刺史之職為好。
劉備捻著鬍子,沉吟了好半天,這才轉過頭去再問徐庶:「卿以為士元所言如何?」徐庶就馬上拱手一揖:「似亦有理。士元之謀,庶不如也,主公可即聽之。」
說到這裏,輕輕搖一搖扇子,阻住了徐庶的反駁:「劉牧所信者,蔡氏、蒯氏也。天幸蒯子柔(蒯良)病重,蒯異度(蒯越)統軍在外,今能說劉牧者,唯蔡德珪(蔡瑁)。彼貪婪者也,統請主公出重金賂之,則必于劉牧前進言,使借大兵以助主公——則危難可脫,荊州可棄,名位可得,益州可入也。」
最左手的,便是劉備心腹、督郵徐庶,他聞言冷笑道:「此驅兩虎相鬥之計也,為使劉牧疑于主公,吾料必是宏輔之謀也。陳長文先達此信,恐亦非佳意,今劉牧強而主公弱,難以拮抗,故先使主公有所防備,或將北和張綉,南連張繹,乃可與劉牧相決。然張綉本附曹操,張繹少年,繼其父業而已,今苟延殘喘,不日亦亡。主公若與彼等聯合,或敗於劉,或並於曹,無可為也。故此絕不可應命,且當致意劉牧,以申誠意……」
因而就把幽州分為幽、平二州,袁紹仍是幽州牧,但同時拜遼東太守公孫度為平州刺史;把益州分為益、梁二州,劉璋仍為益州牧,但拜張魯為梁州刺史——雖然他此刻才剛掌握了一個漢中郡而已;繼把廬州分出來以後,再分揚州的江東地區為揚、洪、閩三州,以孫賁為揚州刺史、周瑜為洪州刺史、張昭為閩州刺史——啥,你問孫權?他不是繼了兄長吳縣侯的爵位了嗎?那就足夠啦。
相府屬吏,以荀攸為長史,王必副之,掌庶務,並領其下二十四曹;以郭嘉、王粲、劉曄、陳群等為軍謀祭酒,負責軍事;以是勛、毛玠、荀諶、司馬朗等為司直,掌監察與薦舉。毛玠清正,常居中樞,剩下幾位就撒開了去巡查各州。
故此龐統所勸說的「主公」,自然便是蹉跎半生的劉備劉玄德了。劉備素有大志,奈何時運不濟,如今名為一郡之守,其實所領不過數縣而已,南陽三分,他只佔了四成,還有四成在張綉手中,剩下兩成仍奉劉表號令。故此龐統既為大言,勸他入川以謀天下,劉備不禁動容,但他隨即皺眉問道:「昨日陳長文有信到,雲朝廷分州于荊,以長沙、桂陽為湘州,使張繹領之,以武陵、零陵為沅州,欲使某領之——其心昭然若揭,當如何處?」
徐庶皺眉問道:「以士元之意,欲助主公以取益州,則當應劉牧所命乎?然則劉牧外寬宏而內實多疑,或恐主公遽得巴、蜀,必不肯借大軍。若其軍少,如何能勝?敗而後歸,恐南陽半郡亦不可存身也。」
三騎中最右側那位,比先前說話之人年長,但較中間的「主公」為少,寬肩厚背,體格頗為雄健,偏偏亦著儒衫,只是腰系的並非絲絛,而是皮帶,上懸一口大劍。「主公」尚未開口,此人乃先問道:「斯所謂好高而騖遠乎?主公在荊州尚僅立錐之地,而又寄望益州,豈非虛言?」
年輕人搖頭笑道:「非虛言也,正為主公在荊州僅立錐而已,故此必寄望於他處。」說著話雙手張開,先用馬鞭朝北方一指:「曹操挾天子而令諸侯,前破袁紹,底定青、冀,並使其弟曹德撫並,如得天時,此誠不可與之爭鋒也。」再一指東方:「孫策雖歿,孫權得張昭、周瑜等輔佐,收攬人心,使民歸附,更加之以長江為險阻,足安一隅,此可援而不可為圖也。」
長江洶湧澎湃,蜿蜒東注,其于南郡境內作大彎折,自夷陵而向東南。這一段江面出於兩山之間,驟然寬闊,流速亦漸趨緩慢。其兩山,江西為荊門山,江東為虎牙山,皆巍峨高峻,如挾水勢而兀立於平原之上。
建安六年(公元200年)四月,朝廷正式廢三公而復丞相,然而只有獨相,由曹操擔任,無人再可與其相提並論。大概是為了安劉協的心吧,曹操隨即將次女送入宮中,為天子之妃。
於是依計而行。因為當時的通訊、交通都很不發達,直到半個月以後,正在琅邪拜訪大族王氏的是勛才得著這個消息,不禁一拍桌案,恨聲道:「劉備若得一州,恐難制矣!」
是勛跟曹操說起過這位張公子是什麼貨色,也預估了若張羡有個三長兩短,則張繹必敗。如今消息傳到許都,曹操就召聚群僚商議,咱們該怎麼對付劉表呢?既然冀州已平,是不是乾脆揮師南征,會合張綉,一舉把劉表給吞掉?
至於荊州,一方面加劉表徵南大將軍,使持節,同時把南部四郡劃出來,分為湘、沅兩州,分別許給了劉備和張繹。大傢伙兒都知道劉表這傢伙外表寬仁,其實內心多疑多忌,正好給個機會讓你們內鬥去。
「若時機不到,統亦不敢進言,天幸今趙韙反於巴中、張魯割據漢川,遣使請劉牧發兵以助。主公正好趁此良機,借一支兵以向成都。劉璋所恃,東州兵也,皆我荊襄土著西遷者,統願往說,使其歸附,於是乃可虎視漢川、進取西涼,與曹操相拮抗。」
此前張羡呼應曹操,掀起反旗,劉表乃調蔡瑁往助其侄劉磐,雙方小小見了幾仗,勝負難分。於是蒯越獻計,親督劉備軍往征張羡,結果在洈山一戰,關羽率先破圍,擒獲長沙大將袁龍,隨即殺入武陵,跟劉睿剛請來的蠻王沙摩訶見上了仗。就在這個時候,張羡突然得病掛了,其子張繹代領其軍。
因為是勛多次算計劉備,劉備多少有點兒被害妄想症,加上曹操的謀士當中,對荊襄情況最了解的也就是是勛了,所以才會把這條離間之計算在他的頭上。其實是勛挺冤枉的,曹操打算分州荊襄的時候,他壓根兒就不在許都,要半個多月以後,才終於聽到這個消息。
正當仲夏,虎牙山間長草如織,喬木盡綠,就中緩緩行來三騎,少頃便已至高崖之上,俯瞰千古奔涌不息的大江,難免生出天地浩大永恆,而人生渺小短暫之慨嘆來。
龐統點頭道:「元直所言是也,若劉牧令下,主公欣然而往,則必啟其疑,將從后掣肘。故統欲使主公先絕而後允,其若無可奈何之狀,且受朝廷沅州刺史封,則劉牧以為主公不慕巴、蜀之地,勝而必歸,且待歸來,張繹必亡,湘、沅二州,亦劉牧掌中物也。其自矜能制主公,乃不掣肘矣……」
郭嘉表示反對,說冀州雖得、幽州尚在,袁紹也還沒死,直接把後背放給他太不安全。劉曄就說啦,不如以分州之計,來分化瓦解不從王化的各個勢力,尤其是劉表,則可不戰而先弱強敵也。
左手的是一位年輕人,中等身材,相貌甚為普通,頷下略有些短須。他身著儒衫,頭扎素巾,左手搖扇,右手舉鞭而指:「從此溯江而上,自巫縣而至魚復,即蜀矣。蜀中千里沃野,而四方險塞,人所謂『天府』是也,高皇帝因之而成帝業——主公其有意乎?」
是勛首先搶到了海州,當即拋下了才剛返回都中的正室曹淼,帶著諸葛亮、郭淮二人離開許都,先往琅邪而去。他這邊兒才剛走,便有消息傳來,張羡病死了。
劉備說好吧,那咱們回去就照此而行——是宏輔欲以計離間我荊州,我等將計就計,必不能使他如願!
劉備不大明白龐統的謀划,於是注目於他,等著更詳細的解釋。龐統一邊輕搖團扇,一邊微笑著說道:「主公自住荊州,先為劉牧所驅,以御張綉,繼而又奉調南下,以敵張羡、張繹父子。今張羡病歿,張繹代領其兵,其勢日蹙,荊南四郡,不日可下。劉牧乃慮主公得此四郡也,故允趙韙所請,命主公兵出漢川,以逼益州。前統不在軍中,主公乃婉拒之,則劉牧之疑當更甚也……」
這侃侃而言者,乃襄陽人,姓龐名統字士元,今年才不過二十三歲而已。然而當其弱冠之時,即為名士司馬徽譽為南州士人之冠冕,於是經司馬徽、徐庶所薦,入劉表所表南陽太守劉備幕。劉備與龐統相見,大為器重,任為功曹,倚為腹心。
隨即將左手的摺扇畫一個圓:「劉牧守成而已,然外有張綉屯于南陽、張繹反於長沙,內有蔡氏弄權、二子不和,吾料其亡無日矣。此州北據漢、沔,西通巴、蜀,東連吳、越,利盡南海,四戰之地,實難立基。況主公得劉牧厚恩,亦不忍背之也。因而主公欲自強盛而興漢室,唯有入益州而逐劉璋……
被他稱為主公的,是一位中年男子,方面廣誼、濃眉大眼,頷下濃須,身著戎服,頭戴皮弁,斜插雙羽。聞聽屬下所言,這位主公不置可否,依然面無表情,只是似乎非常認真地眺望著山下的江水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