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魏文魁》本來無一物之卷廿二

第二十七章 得韓征倭

本來無一物之卷廿二

第二十七章 得韓征倭

天可憐見,是勛好不容易才想出這麼一個勉強還算說得過去的理由,可以讓柳毅關注倭國問題。
若終柳毅一世而不能并吞三韓,還則罷了,若能成功,站穩了弁韓之地,則必然會加深和日本列島的聯繫,到時候有自己暗中推動,發兵往征,也並非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啊。起碼來說,可以拿下對馬和壹岐,控扼對日交通的樞紐所在。若成此事,從此就只有大陸侵擾島國的可能,島國再無覬覦大陸的機會了。
隨即是勛當面揭破了牛利都的謊言,先說要打,完了又將其囚禁起來。倘若以此為由發兵日本,不得不承認,理由完全不充分——使者撒謊,頂多也就驅逐出境罷了,因此而伐人之國,實在有損天朝顏面啊。真要揍他一頓呢?又有失是太尉的宰相氣度。所以啊,先關起來再說啦。
那麼遣隋使、遣唐使啥的,究竟為什麼甘冒奇險,要走中路呢?首先說,南路開闢較晚,當時只有北、中二線可行,問題當時朝鮮半島三國鼎立,日本聯百濟而斗高句麗、新羅,而北路相當長一段距離要經過高句麗的領海,以當時的航海水平而言,又不可能七八天完全不靠岸補給。尤其等到新羅在唐朝的協助下一統三國之後,北路就徹底斷絕了。
這也正是是勛鬱悶的地方,他自詡憑藉自己的努力,或可避免「五胡亂華」的悲劇,可以改變此後數百年的歷史進程,但再遙遠……真非人力所能及也。一千多年後的歷史究竟會是何等走向,恐怕就連神仙都算不出來。這年月沒有一個中國人會擔憂胡人入主中原,更別提島夷的侵略了……
在對待日本的問題上,是勛就面臨著類似抉擇。導其向善是沒意義的,國家利益跟人心善惡本就沒有什麼關聯;搶先教訓一頓,也沒多大用處——你瞧那倭使,人本來就連鞋都沒有呢,還怕你怎麼收拾?至於斷絕後患,對人來說,這存在一個道德困境,對國家來說,未免成本太高——他是宏輔終究並不是一言可決萬事的中華天子啊。
對於是勛要他打探倭國的情況,一開始柳毅並未在意,只當是勛擔心倭人為韓人所用,阻撓自己統一半島的大業——可是就那些窮困島倭,要真敢來跟我打,你有武器嗎?韓人那點點武器夠分發給你嗎?是公未免過慮了。直到曹魏肇建,是勛又寫信過來,提起此事,才說:「倭人既漢時嘗貢,今若不貢,無以表吾魏之正朔,而顯揚威四夷之意也。」
所以說,要怎麼對待倭國,是擺在是勛面前一個很重大也很無意義的問題——若非有一千八百年後的記憶,純對於這時代一名官僚來說,僻遠島國,理他則甚?
當然啦,這是基於中世紀的交通狀況而言的,真要是到了近現代,是中國壓倒日本,還是日本擾亂中國,還得看雙方誰最先邁入工業社會。
但是韓人說了,那地方土地還算肥沃,人口卻少,常有弁韓貧民渡海前去墾殖,所以雙方交往比較密切。
牛利都暫時就被羈押在西安平城中,是勛打算等打完高句麗以後,再帶著他和三韓各邦的人質前往洛陽,覲見曹操,稱臣納貢。要是這仗真打得漂亮呢,還能趁機炫耀武力,威嚇倭使。
柳毅就此辭去,匆匆返回朝鮮,去點集兵馬,北上攻打高句麗。是勛所以下達此令,用意有三:其一,是給柳毅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其二,樂浪軍可以幫忙保障夏侯蘭、魏延的側翼;其三,幾百年後中新(新羅)、中朝的邊界是以鴨綠江為隔,憑什麼如今魏和高句麗要以清川江(浿水)為界呢?老子不爽!
三條航線相比,中線路程最短,倘若順風順水,四天即可走完全程。問題這條線路也最危險,經常會遭逢狂風巨浪,尤其日本中世紀前期的造船技術還很低劣,不知道有多少遣隋使、遣唐使因此而埋身於汗漫汪洋之中。南路航程較長,安全係數要高一些;北線最長,也最安全。
等把牛利都押下去了,室內只剩下是勛和柳毅二人,柳毅還想拱手謝罪:「毅薦此獠,誑言……」是勛擺擺手,說這不是你的錯,而外夷自誇其國,亦人之常情也——「彼倭國,子剛豈有意耶?」
而且怎麼渡海前往日本,也是一個關鍵問題。後世中日之間交通,主要有北、中、南三條航線:北線即從山東半島直放朝鮮,或者繞一下遼東半島再去朝鮮(沿岸而行,路程雖遠,卻更安全),然後沿朝鮮西岸南下,經對馬、壹岐而至九州;中線直接從江蘇東行;南線則自浙江海港先東南向抵達琉球,再自琉球北上。
話音才落,古雛加駮位居跳出來是破口大罵:「汝真怯懦賣國之輩也!」兵來將擋,水至土屯,敵人殺過來了,那就點兵抵禦啊,豈有尚未接仗便言投降的道理?當下一拍胸脯,對位宮說:「魏人號稱十萬大軍,此詭言耳,吾料不過二三萬眾。請得一旅之師,臣為大王滅此遠寇!」
是勛心說我哪有什麼理由可以給你……而且日本確實是窮,除了糧食以外,基本上就沒有任何優良的礦物產出。哦,貌似記得本州中東部是有金山的,武田信玄曾經依靠金山致富,從而稱雄一隅,問題小小一個武田藩,終信玄一世也就把金山挖得差不多啦,對於中國來說,真值得為此而渡海遠征嗎?
半島南部是不是真的富產優質鐵礦,其實是勛也拿不大准,他只是前一世偶爾在文藝作品中得知,後來大和王國長期佔據伽倻地,為此而跟新羅鬧得不死不休,就是為了搶奪鐵礦。文藝作品嘛,並不能引之為據,但用來誘惑柳毅也足夠啦。
再說是勛得解千古謎題,心裏正高興呢,也沒有真的生牛利都之氣。
是勛剛才敲打柳毅,始終「汝」來「汝」去的,這回終於改口稱呼柳毅的表字啦,柳毅聽聞,不禁暗中大大鬆了一口氣。於是他就問是勛了:「所在偏遠,若如是公所言,倭之大,不過一郡也,戶口亦止數萬,取之何益耶?」
打個比方說,曾經有個惡徒燒了你的房子,殺害了你的親人,你得著機會穿越、重生,會怎麼對待尚為少年,還並沒有犯下種種惡行的那傢伙呢?是嘗試導其向善,還是搶先教訓他一頓,要麼乾脆一刀兩段,以絕後患?
所以柳毅在擴張領土的時候,與三韓各部也是或撫或戰,對於那些願意服從王化的韓邦,要求他們「命倭通貢」,為此等了好多年,才終於撈著一名倭國使者。他此番前來西安平覲見是勛,之所以姍姍來遲,很重要一個原因就是等待那名倭使——是公既然多次申明此事,那麼我及時把倭使領去,應該能夠消解對方的怒氣,並且表現出自己對他還是有點兒用處的吧。
而且就算天子,在沒有足夠利益,也沒有足夠借口的前提下,貿然發兵遠征,同樣會遭到朝野上下的一致反對。萬一不小心打個敗仗,比方說遭遇了什麼「神風」,船隻傾覆,還可能大損國力,類似花樣多玩兒幾回,說不定會釀成「無向遼東浪死歌」那般的國內動亂。
當時是勛告訴柳毅:「是名倭也。建武時曾朝漢,世祖賜金印紫綬。」柳毅當場就撇了撇嘴,心說小小的島夷也賜金印?我這輩子要是也能混上顆金印,于願足矣……
其實是勛並不了解這年月的海船質量如何,究竟能走多遠,能抗多少級的風浪,所以從中國直放日本,估摸著並不怎麼靠譜。若要與日本交通,甚至發兵征討,就必須走北路,經過朝鮮半島南端。
再說大軍兩道以征高句麗。遼東境內也是潛伏著不少高句麗探子的,很快消息便即報至丸都山城,高句麗王位宮聞訊大驚,急忙召聚群臣商議。沛者得來首先發言,說我曾經多次勸說大王,中國龐大,非我高句麗所可拮抗者也,此前因為漢末動亂,諸侯相爭,所以還能多少佔點兒便宜,自從公孫氏雄踞遼東,進取樂浪以來,咱們的軍事行動就屢屢受挫。連個割據遼東的公孫氏都打不贏,何況如今大魏肇建,基本統一了中原呢?您發兵去攻,完全是雞蛋碰石頭——這不,把對方的大軍給招來了吧?
所以他才對柳毅說:「此後事耳,若不得韓,終不可征倭也。」說著話在地圖上弁韓的位置一指:「此為交通要樞,且——傳言富產精鐵也。」柳毅當場就雙眼放光,自言自語地說:「吾必得之。」
好在是勛並非臨時起意,早在他初次駐軍浿陽,約見柳毅的時候,命柳毅制約高句麗,收取濊貊、三韓,同時打探倭國消息,就開始考慮這個問題了。當時就連柳毅這種遼東地頭蛇,都根本不明白「倭」為何物,只是通過韓人知道,東南有島,島夷自稱「yamato」,窮得連鞋子都沒得穿,用來跟韓人貿易的,也只有些農作物、水產品,以及粗陋的紡織品而已。
是勛指指仍然攤在案上的地圖,說你得放眼全倭,包括北海道在內四座大島,這大小就可抵兩三個州啦,而且戶口在二十萬以上。柳毅苦笑道:「臣十年而未能定三韓,安有餘力平倭耶?且彼處窮困,尚不及韓,未知有何物產,可必征乎?」你想讓我去打倭國,你倒是給個理由出來啊。
於今之計,趕緊遣使謝罪,並且送還所擄中國人口,表示願為外藩,世世代代敬奉中國,或許能夠說得魏軍退兵——小人不才,可以為大王走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