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魏文魁》天地如逆旅之卷廿四

第二十一章 長驅直入

天地如逆旅之卷廿四

第二十一章 長驅直入

是勛現在所處的位置非常重要,也具備一定的危險性。褒中在南鄭北偏西方約十里處,褒水流經褒中城東和南鄭城北,河上有橋,方便勾通。此外,法正還在兩城周邊依山傍水,構築了六個小砦,形成一整套完整的防禦體系。也就是說,魏軍不管攻打任何一點,其餘各點都可及時應援,所有守軍可以凝聚成一個拳頭,給魏軍造成沉重打擊。
自己跟這兒干想也沒用,不管劉封是否能夠北援,自家先積聚起實力來才是第一位的。若能將張郃、曹真全都放入漢中,則是有五六萬大軍也,怎麼也能跟蜀中精銳一戰了。蜀漢總兵力有十萬沒有?分守各處,再刨去成都一萬人,估計劉封手下撐死了也就四萬。我要是能在漢中站穩腳跟,很快就收秋糧了,包括荊州在內各地援軍亦將陸續趕到,則漢中必可無虞也。就算這回滅不掉蜀漢,能夠穩據漢中,則蜀賊如藩籬盡撤,隨時都可以殄滅之。
南中地區估計是指望不上啦,那麼從成都再向南,犍為,還有劉備新設的漢嘉等郡,涸澤而漁,尚可招募數千上萬兵卒也。倘若劉封真跟咱們拼了個兩敗俱傷,吳懿就有機會靠著兩三萬人擊敗劉封,甚至復奪漢中……
呂子明既在是勛面前誇下海口,說只要大都督您進入漢中,則此戰必勝也。於是親自上陣,左手旁牌,右手長刀,援梯而上,身被數創而不退,終於一舉將堡砦攻克。
此時曹真恐徐晃戰敗,急遣部將朱蓋、殷署等率數百騎兵來援,徐晃與之合,即擊蜀軍于沔水之上,殺傷甚眾。馬超無奈之下,也不敢再入南鄭了,被迫收拾殘兵,直接退出了漢中。
然而成都城內此時尚有近萬兵卒,足夠年余支用的糧草,憑堅而守,劉封亦不能克。據說劉封已經許諾,只要肯擁戴他做皇帝,則赦免吳懿、李嚴等人之罪,僅貶其位而已,且當重封劉禪、劉永,絕不加害。但目前還並沒有成都城對此作出回應的消息。
再說是勛命呂蒙為先鋒,從褒斜道入漢,直抵斜谷口。蜀漢在谷口附近修建了一座大砦,十多座小砦,按規模當有兩千人防守,但此時剩下了才不過三百多人而已。呂蒙見小砦多為木造,便即以火箭攻之,頃刻屠滅,隨即將大砦團團圍住。
當下是宏輔注目地圖,皺眉問道:「二劉相爭,結果如何?」不管哪一家打贏了,倘若聚集全力來救漢中,最終的勝負尚且未可知啊。就理論上而言,對方也不傻,應該會暫停兄弟鬩牆,一致對外的——就如同原本歷史上,袁氏兄弟之爭河北一般。但問題袁氏兄弟不過爭個大將軍號而已,如今爭的可是皇權,誰敢說正統問題暫且放下,咱先一致對外?就如同後來的南明君臣也未必皆昏聵之輩,但因為權力鬥爭而導致內紛不息,遂使清軍順利得渡長江,即望南北朝而不可得矣。
從重要的角度來說,魏軍只要陳兵褒中附近,威脅南鄭,則隨時可以卡斷東西兩側的應援之路;而從危險的角度來說,蜀軍也隨時可以繞至魏軍側后,切斷谷口,斷絕魏軍的糧道——當然啦,那得是在漢中守備嚴密的前提下,估計目前兩城、六砦守軍不過三千余,是不大敢冒這種風險的。
捷報傳至是勛本營,是勛聽了,就覺得這仗打得……怎麼這麼眼熟呢?啊呀,此非原本歷史上徐公明於襄陽、樊城擊破關羽之形狀乎?!
即在褒中以北背山立營,做牢固守勢,然後命呂蒙率部先發,去援曹真。可是隨即就有捷報傳來——成固已下,馬超已走!
涼州方面,曹操伐蜀的詔書還沒有到,是勛的分派也還沒有定,張既、蘇則等人便有預感,做好了一應作戰的準備,待得一聲令下,便率漢羌兵二萬余直取下辨。龐德守在下辨,先聽說了張郃抄到自己與陽平關之間,斷了後路,隨即得報涼州大軍來攻,不禁撫膺長嘆。於是親率兵馬出城,逆襲涼州軍,手挺長槊直薄張既,幾乎取了張德容的性命。幸虧蘇則指揮得當,應援及時,才堪堪救下張既,將龐德逼回城中。
張既又勸龐德歸降,姜敘亦道:「昔將軍在涼州,馬超多所殺戮,唯將軍厚愛士民,涼州人每常念之。今劉備既亡,蜀當殄滅,若肯歸降,敘必上奏天子,赦免舊罪。」龐德啐道:「我寧為國家鬼,不為賊將也。」因慮其素有威信,恐為所劫,故此即日殺之。
那麼倘若分兵以取各砦呢?就是勛手下這一萬多人,那還真不夠用啊。
不過再換個角度考慮問題,若然玉璽不在手中,缺乏了大義名分,軍心士氣恐怕就難以保障了……
經此一戰,張既膽寒,即取印綬于蘇則,說:「臨陣決斷,吾不如卿多矣,今攻城事,一委于卿。」於是蘇文師即指揮大軍,將下辨團團圍住,新造霹靂車,輪番攻打,一連四日,城堞多毀。魏軍因之攀城而上,龐德猶自死戰不退,先以弓矢射敵,矢盡則短兵相接。部下多勸他降了吧,龐德立眉斥道:「吾聞良將不怯死以苟免,烈士不毀節以求生,今日,我死日也!」最終力盡,被小將毌丘儉所俘。
曹魏方面三路出兵,一雍州、二涼州、三荊州。荊州方面兵力最為雄厚,但是距離洛陽、長安都比較遙遠,消息傳遞需要時間,司馬懿上任也需要時間,發兵自然較遲;最早殺入漢中的當然是雍州方面曹真、張郃二部,隨即涼州軍也大舉南下了。
等到是勛率后軍進入漢中的時候,呂蒙已經徹底突破谷口,殺到褒中城下了。是勛見呂蒙身上裹著好幾處創傷,不禁撫其肩道:「吾意子明大將也,非尋常斗將也,沖冒矢石,斗將所為,子明不當如此。」呂蒙笑道:「為使都督安然入平,故躁急耳。然為國家殺賊,蒙之願也,何分大將、斗將?」
所以還是老老實實披甲戴盔,騎馬而行,與呂蒙、沮授等參謀共來巡視。覷看良久,沮授皺眉道:「褒中、南鄭,相距不過十里,互為依存,實不易取也。」建議是勛:「或西而應張將軍入關,或東而與曹君侯相連,先破馬超,再可攻城。」是勛笑道:「吾今既已至此,馬兒焉有不走之理?」
隨即並騎來看敵城。要說是勛既入漢中,本打算也裝裝逼,搞個羽扇綸巾四輪車啥的,模仿原本歷史上的諸葛丞相,可是再一琢磨,土路大多不夠平坦,這年月又缺乏減震系統,駟馬安車尚且可能把屁股顛破,更何況四輪小車呢?要說孔明最早的文學形象本是「乘素輿,葛巾,白羽扇,指揮三軍」——素輿應該是指馬車,就那還都是後世人語。抑且戰事未息,要是一不小心做了「帶汁諸葛亮」,那可就貽笑大方嘍。
呂蒙說就前幾天的傳報而言,貌似是劉封佔據了上風……
就沮授認為,吳懿很可能會做出一定讓步,促使劉封北上以救漢中,與咱們先拼個兩敗俱傷,則他可以坐收漁人之利。但是劉封也不傻,而且據說黃權頗善權謀,究竟成都方面開出什麼條件才肯滿意,其間尚須折衝樽俎,反覆權衡也——只是留給咱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原來當日馬超被迫放棄赤阪,退守城固,徐晃也不在赤阪停留,便即銜尾而追。曹真遣人誡之道:「須兵馬集至,乃可俱前。」徐晃不聽,以「馬超初至城固,立足未定,當急擊之,或可破也」為辭,奮力而前。城固南依沔水,別有七砦相連,徐晃揚聲攻其東砦,實取北砦,馬超急遣馬岱率騎兵應援,卻被徐晃奮力擊退。馬岱退向城固,城外鹿角九重,乃移其活動者放入,但徐公明親將麾下二百騎俱入陣中,直薄城下。蜀軍無不驚駭,適馬超又聞是勛入平,慮後路被斷,於是棄城而走,南渡沔水,欲歸南鄭。
此時呂蒙也到了,與徐晃東西夾擊成固,劉寧、杜路知不能守,被迫開城而降。徐晃就問劉寧:「前在赤阪,其砦將陷而將軍不降,何今日乃降也?」劉寧道:「前不識將軍天威故也。今悍破城圍,守軍盡皆膽喪,乃不敢不降耳。」
劉封所率漢中軍團,本來就是蜀漢最強有力的一支野戰部隊,成都守軍裝備或許過之,論素質、訓練,以及戰鬥經驗,卻多不能及。加上吳懿雖用李嚴計,囚關平、關興而不殺,以二子為質,收編了關羽的舊部,但彼等終究心懷二意,不肯拚死而戰——再說吳懿也不可能真的信任他們。因此連番惡戰,其實雙方折損數量並不太多,成都軍往往遇敵即潰,即便有孟達、張任等宿將指揮,亦不能止。很快劉封便殺至成都城下。
是勛心說若我是吳懿,便齎皇帝玉璽以于劉封,表示願意擁戴他做皇帝,但前提是——你在破魏之前,不能夠進成都城。名分這種東西,時人可能看得很重,但在是勛所見,還應該把實力擺在第一位。如今既然實力不侔,那麼硬把著玉璽也毫無意義,還不如用此玉璽誘引劉封北上,自己好趁機積聚力量,重整兵馬呢。
那麼該先往哪個方向去才好呢?如今漢中唯一的機動兵團在馬超手中,正在東線與曹真交戰——好,咱們就先往東去。
涼州軍就此奪取下辨,分兵以定武都各縣,蘇則、毌丘儉率軍直取陽平關,來與張郃會師。要說陽平關雖然地勢險要,終究防守兵馬太少,陳式對付一個張郃就已經有點兒捉襟見肘了,驟然又見涼州軍旗號,不禁肝膽俱裂,一日三封求援書信,請求馬超回來相救。只可惜馬孟起分身乏術,難以應援。
所以是勛可以暫且不顧後路,揮師向西,以取黃沙、沔陽,配合張郃兩面夾擊陽平關,或者向東攻打城固,接應曹真。一旦東西兩路的魏軍中任何一路與之會合,數萬之眾,便有強攻褒中、南鄭的可能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