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魏文魁》天地如逆旅之卷廿四

第二十七章 魚復三險

天地如逆旅之卷廿四

第二十七章 魚復三險

原本歷史上鍾會主力抵達劍閣的時候,約有十五萬眾(包括吞併了諸葛緒的三萬人),將近自己的四倍,就算葭萌不如劍閣險峻,你起碼給我湊上十萬人,才能夠談得上進攻吧。如今四萬對三萬,又缺乏迴旋餘地,各恃地理之險,那也就只敢遙遙對峙而已。
此外還有二重險,是在陸路。瞿塘兩岸斷崖壁立,高數百丈,如同門戶,故名「夔門」,本來無路可通,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鄉民在江北山崖上硬生生開鑿出一條道路來——是為瞿塘古棧道。名為棧道,其實更準確點兒說應該叫槽道,與蜀地棧道不同,不是凌空架木而成,腳下踩的倒還是土路。這條槽道不是用來通行商旅的,而是縴夫所履,用來拖船上峽的。
只是呂蒙之言雖善,自己目前卻缺乏足夠的物資和人手,難以短時間內在此處修建起一座縣城來。最終便只得命呂蒙負責,在廣元北方的棧道出口,當道倚山,先修起來三個土木結構的小碉堡。只是因為年代相隔久遠(指自己穿越之後的時間太長),是勛一時想不起「廣元」之名了,嗯,原本歷史上劉備不是叫它「漢壽」嗎?那我便定其名為「魏昌」好了,稱為「魏昌砦」。
魚復是巴蜀的東方門戶,其勢之險不在白水之下——當然地理情況大為不同。魚復舊名「扞關」,或者「江關」,位於長江北岸的赤甲山上,為昔日巴、楚相爭時巴人所建,控扼險要。漢代將關城擴建,置魚復縣,同時在其對岸(長江南岸)修建新關,設置江關都尉以鎮守之。
魚復縣和江關隔江對望,城、關之下便是洶湧奔流的長江。從秭歸西直到魚復東,近二百里地江水湍急,且因水下暗礁而形成無數個大大小小的漩渦,實為行舟至險處——就是後世的「瞿塘峽」。即便順流而下,到這裏一個不慎,也往往船覆人亡,更何況是溯流而上呢——此為第一重險。
就不知道曹操還能撥多少人給自己了——是峻押送俘虜和傳遞捷報尚未歸來,目前從雍、涼二州仍陸續有小股部隊南下增援,數量達到了驚人的每日三百!就按這種速度,估計還湊不起一萬人呢,自己就必須得打道回府了……
是勛食中兩指有節奏地輕叩桌案,凝目地圖半晌,最終卻還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無益也。
呂蒙說後事暫且不論,咱們既然已經打到這兒來了,便不可輕言放棄——「一旦糧盡而退,馬鳴、白水雖險,無可屯駐大軍也,蜀人必將復奪。」不過他揚鞭一指周遭:「自白水而至葭萌,數百里棧道,唯此處可積糧谷,便當築城,以便轉運。」
唉,知道有這麼一條小路又能如何?時勢不同,想抄後人的故智也根本抄不動啊……
是勛點點頭,他知道原本歷史上,劉備就在這裏新設過漢壽縣——那還是前一世自己嘗試考證關羽的「漢壽亭侯」之漢壽何在,才注意到相關史料的——其後諸葛亮數次北伐,要從蜀中運糧以資漢中,漢壽也是一個重要的物資囤積地和中專站。
這三重險要怎樣逾越?需要花費多長時間才能夠奪取魚復,攻入巴中?是勛是徹底的無計,只能寄希望于魯子敬、司馬仲達他們的用兵之能了……
是勛知道,在原本的歷史上,數十年後,曹魏大將軍司馬昭將會派遣鍾會、鄧艾、諸葛緒等將統率大軍,征討蜀漢,總兵力將近二十萬之眾。其中鍾士季在快速奪取了漢中以後,便即沿蜀道南下,深入得比自己還遠,一直打到劍閣,但隨即就被蜀漢各路人馬齊聚給堵住了,難以寸進。最終打破這一僵局的,乃是鄧士載偷渡陰平之計……
而且原本歷史上鄧艾的意願,是經此小道穿插到劍閣之後,攻打涪縣,如此則「劍閣之守必還赴涪,則(鍾)會方軌而進;劍閣之軍不還,則應涪之兵寡矣」。但就目前的形勢來看,且不說劉封會不會全師以援涪縣——援涪是為護成都,可如今成都和葭萌就不是同一股勢力在守備啊——而若劉封根本不動,偷襲軍順利抵達成都城下,劉禪就真能跟原本歷史上一般開城投降嗎?
呂蒙提完建議,輪到沮授說話了,沮子輔勸慰是勛:「太尉勿憂,前因棧道難行,諸險列布,我幾無憑依者……」就算想調動大軍來攻,棧道上也駐紮不下數萬兵馬啊,被迫要把主力仍然遠遠地甩在漢中——「今以魏昌為依,乃可與葭萌長期對峙。」是勛說可是咱們糧草運送成問題啊,要是不能進取葭萌關,又能在魏昌停留多久?
事實上,為了配合是勛的北線作戰,司馬懿、魯肅等行軍速度很快,已經在數日前便開始對魚復展開全方位進攻了。
不管咱們是就此暫退,還是能夠繼續朝前方挺進,我看廣元這地方都是一個非常合適的前線基地——但這合適是說位置,以及地方開闊,方便囤積物資,但偏偏不利於防守。故此呂蒙建議,應該在此地築城。
是勛心說對啊,我怎麼把這碴兒給忘記了——我可是總統雍、涼、荊三州的大都督,不能把目光僅僅局限在北線哪。比起原本歷史上鍾會伐蜀,我固然北線兵力不足,但同時也擁有鍾士季難以企及的一大優勢,那就是——荊州在咱們手裡,而不屬於西蜀盟友的東吳。
再想想原本歷史上劉備之入蜀,也是從荊州過來的,然後先奪白水,再一路南下破葭萌、梓潼、涪縣,圍攻雒城幾近一年,全得靠諸葛亮率張飛、趙雲等再從荊州溯江而上,才能與其會攻成都。
他還知道,漢壽後來曾一度改稱利州,后蜀主孟昶為御宋軍,曾在劍閣、利州設防,但因為利州無險可守,所以北方棧道一失,守將王昭元直接棄守而奔劍閣,白白把城裡八十萬斛軍糧送給了宋將王全斌——這也說明廣元曾是蜀地北部的重要屯糧基地。
思來想去,是勛最終只得喟然而嘆:「為今之計,乃請陛下增兵矣。」
要知道如今成都城內主事的可不是那懦弱孩子,而是吳懿、李嚴,應該不會那麼沒蛋用吧……
所以就目前來看,北線能夠打到這裏,勉強站住腳跟,就已經算是成功啦。再想破局,得靠荊州兵馬的增援——問題東西相距千里,中間還有三巴為隔,消息傳遞非常滯后,就不知道司馬懿發兵了沒有,能否順利擊敗甘寧,又要多久才能進抵葭萌之後呢?
實在無計可施,只好詢問沮授、呂蒙:「子輔、子明,何以教我?」
是勛是本年七月間離開洛陽的,不到十日,曹真、張郃等便即展開了前期的伐漢之戰。漢中之戰約摸打了將近一個月,八月份是勛開始向蜀中挺進,到這時候,已經是秋九月了,北風漸冷,漢中新谷已將割盡……兩個多月的時間里,司馬仲達爬也要爬到江陵啦,而魯子敬舟師溯江而上,也應該逼近了魚復……
那麼陰平小路究竟在哪兒呢?根據史書上簡單的描述,應當在陰平縣城附近為其入口,然後南逾摩天嶺,「道行無人之地七百余里」,經過故德陽亭,最終抵達江油,大致位於劍閣和涪縣之間。如今張既、蘇則往取陰平郡,就目前的實力對比來看,蜀人必然棄守,拿下來難度不大。那麼,真要遣一軍去偷渡陰平嗎?
所以鍾會缺乏東方的策應,結果頓兵劍閣之下,一籌莫展,鄧艾要被迫去偷渡陰平,我可沒他們那麼窘迫啊。
所以魚復附近有三重險:一險是縣城和江關當道而立,使得攻方部隊難以展開,攻取不易;二重險是江水奔涌,船隻難行;三重險是溯江而上只能靠拉縴,但縴夫行走在槽道之上,只要一小隊士卒就能把他們全都放倒嘍,然後船隻脫纖,順流而退還是好的,很可能直接就打著轉兒陷進漩渦,就此沉入江心……
只是劉封可以繼續跟葭萌呆到地老天荒,自己在廣元無城守把,是不可能停留太長時間的——光從漢中通過險狹的棧道運送糧草到此,一石谷在途中就會被吃掉六斗,真的很難長期供應啊。
首先,此計太過懸危,鄧艾也算是撞上了大運,才算勉強得過,自己則肯定是不敢去的。那麼若派別將前往呢?是勛大致記得,鄧艾使一萬軍在前開道,二萬軍負糧跟進,總共計有三萬步卒。如今自己除留守漢中和往取陰平的兵馬外,手下不過四萬餘眾,雖說能夠拿得出三萬人來,卻等於扔進去一多半兒的兵力。先不說三萬軍一走,劉封很可能立刻揮師來攻,一口氣把自己給趕回漢中去,且這三萬人若真能得渡陰平還則罷了,若有挫跌,恐怕自己將來連漢中都防守不住啊!
沮授說了:「蜀道難行,敵既有備,再期直入成都,難矣哉……」但是您也不必太過擔心,因為咱們還有另外一路人馬,尚未傳來消息哪——「且待荊州軍入巴,乃可直取葭萌之後,劉封必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