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遷燕京
第126章 洪過送禮（一）
洪過滿意的轉過頭，又剝開了一個遞給徒單皇后，「大子吃幾個吧，吃了對肚子里的兒子有好處。」
完顏亮這時已經到了敷德殿內休息，完顏亮在沒有登基前有兩位妃子，一個是王妃徒單氏，是女真人，還有一個是側妃大氏，乃是渤海人。此時徒單氏雖然沒有生子，但是已經身懷有孕，而那側妃大氏早已生下了兒子元壽，只是這個孩子因為是側妃所生，所以註定要看徒單氏的孩子臉色了，如果徒單氏生下兒子，元壽就將與未來的皇位無緣。
羊蹄奇怪的看著他姐姐：
洪過搖搖手，告訴烏祿，自己不是不去，而是要回家取些禮物，然後才能進宮去。
洪過收好了那銅牌就告辭離開，出了皇城時候，那些高麗使團的人早就不見了，聽說是被皇子給臊的沒臉繼續賴下去，就只有匆匆離開了。
那官員吃痛之下臉色發白，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烏祿這才注意到自己有些失態，鬆開了手示意部下快說。
這時已經是師兄弟私下見面，沒了外人在場，洪過不再拘束，反手從梁漢臣手上拿過罈子，當著眾人的面掀開了蓋子，霎時，一股子甜香味道撲鼻而來，那元壽離得最近，聞到這股子味道，立時將兩眼睜圓，想要看看罈子里到底裝的是什麼好吃的。
洪過心裏幾乎哭了，不會吧，完顏亮，你竟然在這方面都要拈酸吃醋啊，他真要一頭撞死了，早知道在張浩府上作了那首詞，會有如此許多麻煩，當日他打死都不去剽竊了。想歸想，事已至此，今日的事情想來是躲不過了，洪過惟有硬著頭皮起想啊想。
那徒單氏被洪過逗得咯咯直笑，伸手在洪過腦門上重重一按：「就你會說話，剛出生的孩子，有哪個是會笑的，還不是都在哭。」
洪過無所謂，烏祿可不敢如此，他是禮部尚書，正是當管這些事情的官，洪過只是一介散，不了被斥責一頓了事，可他就要擔下所有責任了。
洪過才懶得理會他們，大大方方的走到了守衛皇城的猛安長前，剛要報出名字，就見那猛安長已經搶著開口道：「洪先生是吧，剛剛內宮傳出旨意，你可以進去了。」說話，他側過身去，示意洪過跟他一起走。
想通這些，烏祿就安靜下來，一面命人收拾那草叉頭和豬肉，一面問洪過道：「老弟難道不去自白一下？畢竟這朝堂上多有小人，萬一進了讒言……」
洪過與芷雅齊齊愣神的功夫，從屋裡又走出了小丫頭水葉子，儘管水葉子已經把嘴擦乾淨了，可是她那略帶焦糊糖漿的手還是出賣了她，原來剛剛水葉子和羊蹄是躲在屋裡吃栗子呢。
完顏亮不屑的撇嘴道：「哦，改之又拜了一位師傅，很好，改日我去對老師說一聲，看老師如何收拾你。」
用老巫婆皇后白雪公主的花言巧語，洪過終於哄得羊蹄心甘情願的為他去幹活了，這才在
那些高麗使團成員，見到了洪過如此輕易的就進了皇城，而他們在門前跪了將近一個時辰，還沒有被允許進入皇城，眼中的怒火更是熾烈幾倍。
那大氏見到洪過一進門就在哄自己的兒子，如何會不開心，儘管後來洪過不斷恭維徒單氏能生兒子，但是，這嫡子繼位的事情已經成定局，她一個女人根本改變不了，只求完顏亮身邊只要能對她的兒子元壽好些就是，所以見到元壽要出去，急忙跟了過去為兒子仔細的穿好衣裳。
本來洪過只是坐在一邊冷眼旁觀這一幕，尤其見到烏祿攥住禮部官員手腕那一幕，心中吃驚于烏祿的力氣，看著文質彬彬的一個人，怎麼會有如斯力量？聽到了高麗使團找到皇帝告自己，洪過只是淡淡一笑，倒沒感覺奇怪。
「胡鬧，」完顏亮聽不下去了，自家這兩個女人是怎麼了，竟然如此慷慨大方，如果這事傳出去了，外面的大臣還不定如何嚼舌頭呢，那個時候，自己的臉又要往哪放。他連忙岔開話題道：「罷了，這首詩，你就算是過關吧，改日我尋人把這首詩錄下來，裝裱上送給老師，讓他老人家也高興下。另外，我還要罰你，罰你出言無忌，對朕的皇后妄言虛詞。」
徒單皇后臉上微紅，也點頭道：「不如這樣，宮裡的侍女，只要有小師弟看上的，哀家作主了，先給小師弟送去十個，日後不夠……」
此時的皇城門前，那些高麗使團成員還在那裡跪著，不過從一開始的群情激憤到現在的垂頭喪氣，洪過猜測，應該是剛才有人告誡過他們了。此時，這些使團成員見到洪過從馬車上下來，立時投過去憤怒和恐懼的眼神。
與芷雅笑著對視一眼，洪過無奈的搖搖頭，既然芷雅讓羊蹄代替自己，他也樂得輕鬆下，交代了羊蹄一些要點后，就與芷雅進屋與母親說話。過了大約半個時辰，羊蹄歡呼一聲，原來那鍋栗子炒好了。
聞言，本來有些憂色的徒單皇后，眼睛立時亮起來，作為女人作為皇后，誰不想生個兒子呢？她連忙追問道：「改之怎得知道，那，那是個兒子？」
「還不是因為那正使王雙虛，據說這位正使突然得了急症，而高麗使團的人一口咬定，就是那個，那個」這個禮部的官說到這裏，偷眼向洪過看去，話語也吞吞吐吐起來，「就是那個誰造成的，所以要去請皇帝出來給高麗國一個說法。」
洪過進門大笑一聲：「師兄為何不開心？難道還真要尊了老師那食不言的規矩？」說話，他湊到了元壽身邊，低聲對著小孩子道：「想不想去看熱鬧？外面又好大的熱鬧看呢。」
想到此處，烏祿臉上立即見汗了，急嚯嚯的就要去進皇宮覲見皇帝。誰知，他剛走出
芷雅一愣，糖炒栗子昨晚洪過做的不多，不過這時總還有剩下的，吩咐拿來給洪過，洪過看看那數量，僅僅不到一碗，實在是少的可憐了。搖搖頭，他無奈的走回自己的院子，「唉，又要累上一陣了。」
忽然，望見了眼前的糖炒栗子，洪過腦中一亮，對啊，這不是現成的東西么，既應景又和時令，想到這裏，他故作苦相的看向完顏亮。
完顏褒就是指完顏烏祿了，後世的金世宗在登基前用的名字。
完顏烏祿不是笨人，聽到洪過這樣一說，立時清醒過來，回憶下所有事情，對啊，那洪過和他不過是去太醫院看望下高麗使團，王雙虛從暈倒開始，洪過和烏祿碰都沒碰過王雙虛一下，即便洪過後來喂水，也是盡顯金國的大國風範，沒有半點失禮之處，若是別國使者聽到，洪過以提點高麗使團事之身，親自為王雙虛喂水喂葯，只能豎起拇指贊一聲「仁義大國」，怎麼會來說洪過的不是。至於王雙虛，那是你姓王的沒那個福分，可與我們哥倆無關。
徒單皇后撫著嘴輕笑起來，點頭道：「改之莫非真的要千樹侯封等塵土么？」
果不其然，羊蹄立即從洪過的屋子裡探出頭來，而後哧溜竄到了芷雅面前，身子站的筆直，小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看的洪過那叫一個希奇。
那邊徒單氏與大氏也一起看向完顏亮，她們心中俱是奇怪不已，今日完顏亮怎麼揪住洪過就不放了？
洪過進了皇極門后，變成了宦官梁漢臣領路，那梁漢臣很技巧的接過了洪過手上的罐子，摸摸還是熱乎的，心裏不禁嘀咕，今天都是怎麼了，剛才葛王拿著個草叉子進來，現在這個主又抱個熱罈子，都發了什麼瘋？
誰想到，完顏亮臉上露出一陣戲謔的笑容，指著眼前的草叉子道：「我罰你，為我創出一樣美食來，就和這個烤肉一樣，不能見於世間的。」
聽了這話，洪過長出一口氣去，呼，「原來就是這事啊，好辦的很，給我幾天時間，我一準弄出件師兄以前從沒吃過的。」
洪過搖搖頭，狀似羞澀的抓抓頭髮，這才低聲說出了周秀娟的事情。一開始，徒單皇后和大氏還有些羞澀，可是聽到後面，簡直是聞所未聞，將兩個女人聽得目瞪口呆，不僅是她們，連那完顏亮都有些驚呆了。
與完顏亮說定了交貨日期，洪過就此告辭出來，既然洪過不想當官，完顏亮也要略略補償下，所以在臨出門前，完顏亮賞賜了他一面銅牌，告訴了洪過，日後洪過只要出示這面銅牌，就能夠隨時隨地見到完顏亮，不受任何阻擋。
洪過還待哭訴下去，一聽作詩立時愣在那裡，傻傻地問道：「做什麼詩？」
沒想到，還沒等洪過開口，那邊的徒單皇后已經噗哧一聲笑了，而後對完顏亮求
羊蹄的小臉當時就垮了，天啊，所有的栗子，那可是好幾百斤呢，可是看到一邊的水葉子，這個傢伙又努力挺起胸脯，想要裝出一副勇敢的樣子來，而後突然泄了氣：「師傅，可不可以分開做啊，一天，真的干不完……」
那羊蹄自打來了上京，有鑑於他竟然知道上京城裡最大的青樓，完顏芷雅對弟弟管的極為嚴格，一步都不允許他離開王府，現在聽到洪過竟然要帶他出去，大喜過望，立時就撒歡一樣跑了去穿戴整齊。
洪過驚奇的看著羊蹄，「當然是慢慢來啊，誰讓你一天做完的。不過，莫要小看了這糖炒栗子，這個工作雖然不難，但最是鍛煉人的意志與心，還能鍛煉你的臂力，想想你也是馬上十二歲的人了，鍛煉好臂力，日後不也能學著你父親上陣殺敵不是……」
洪過愣在那裡，瞪大了眼睛看向完顏亮：「不會吧，不就是做了兩件吃食么，至於用什麼罰么，師兄啊，你也知道啊，我從小爹爹離開的早，家裡下無田產上午片瓦，哪裡置備下一文錢的財產，你要是再罰……」
只聽洪過笑道：「我看看哥哥這一身正好，不必換衣服了，而且進宮時候，最好連這個和這個都帶上。」說話，洪過指了指那草叉頭和整備好的豬肉。
「沒啥啊，他就是說要帶著我，去送禮。」
無論是什麼表情，芷雅走到了洪過身邊自然而然的說了聲「回來了」，然後立即吩咐管事將準備好的熱酒熱茶送上來，洪過連忙叫停，只問昨晚他做的糖炒栗子還有沒有了。
聽到自己屬下的彙報，完顏烏祿一下跳起來，急嚯嚯的抓住了那官員的手腕：「什麼？跪門？為什麼？」
看著羊蹄歡喜的樣子，洪過終於打定了主意，對羊蹄道：「不錯，能幫助師傅了，不如這樣，你現在繼續炒，把所有栗子都抄出來，晚上回來我給你犒勞。」
洪過小心的剝開一個栗子，將那栗子肉交到元壽的小手上，笑呵呵的道：「嘗嘗看，甜得哦。」
看著羊蹄跑走，洪過找來了自己的幾大幹將，計有：林鐘，馬三，吳四六，翟平，翟雲，嚴五，還有小跟班劉明鏡，當著這些得力幹將的面，洪過掀開了一桶早已調製好的「葡萄汁」，大聲道：「今天，是我們洪家商號踏出歷史一步的日子，今天，我們將為洪家商號賺來第一筆收入，記住今天吧，它將永載青史……」
倒是完顏亮臉色一沉：「胡鬧，你以為我是周幽王，要來拿烽火博美人一笑的把戲？」
所以洪過連連擺手：「子，小弟已經有了，兩位聽聽如何，」說話，洪過站起身，在地上走了兩圈，故作姿態的又拿起一個栗子在手上剝開，這才朗聲道：「漁陽上谷晚風寒，秋入霜
「送禮？不是去賺錢么？」
元壽不過是個三四歲的孩子，正是一切似懂非懂的時候，見到一個陌生人闖進來，雖然不會懼怕洪過，依然有些怕生的沒說話。
洪過走進王府沒幾步，就看到了芷雅匆匆走來，臉上掛著欣慰和不滿交織的表情。
洪過連忙搖手，故作慌張的道：「師兄怎的一點趣味沒有，子要開心，日後兒子身體才能健康，如此面帶憂色，怕是生出來的兒子都不會笑了。」
芷雅並不多話，指指那邊的鐵鍋，讓自己的弟弟去翻炒栗子。本來以為羊蹄會憊怠的哀怨幾聲，芷雅也準備好了用話去命令弟弟，誰料到，羊蹄一聽說是炒栗子，樂得滿臉堆笑，幾步跑到了鐵鍋小灶前，就要動手點火。
完顏亮冷笑一聲：「和我裝傻是不是，你在河東不是滿有才的么，什麼『桂花浮玉，正月滿天街，夜涼如洗』，怎麼到了我這裏就吝嗇起來了？」
完顏亮微微一愣，洪過要賺錢他可以理解，以前洪過家境畢竟太苦了，雖然這種從考功名的極端走向另外一個極端，不是什麼讓人樂見的事情，但是也並非不能接受，只不過，洪過這次是第一次向他流露出了好色的心思來。
待到洪過吟完最後一個字，完顏亮閉著眼低低吟哦了幾遍，這才慢慢睜眼，轉頭對徒單皇后道：「看到沒有，日後莫要為這個小滑頭求情，否則就上了他的惡當。」
看著洪過好像個街頭無賴一樣，準備在自己的暖殿里撒潑，完顏亮有些發瘋了，急忙揮手叫停：「我就是要罰你給我做首詩來，你至於跟我叫天冤么。」
洪過二話不說就回去了韓王府，剛進門，就見羊蹄討好一樣跑來報數，就在洪過離開的功夫，他已經炒好了三鍋栗子。洪過大喜過望，立時拉著羊蹄的手，壓低聲音道：「想不想出去當惡人？想不想陪師傅出去送禮？」
洪過走進來一看，嚯，這屋子裡也支著一個大火爐，那邊草叉擺在爐子上，大氏不讓別人假手，自己親自操持，小心的將烤好的肉片送到每一個人手中，而完顏亮和徒單皇后與三四歲的元壽，圍坐在火爐邊上正默默吃著烤肉。
洪過抓抓腦袋，想了一陣才苦笑道：「我的理想，是要有錢，有很多很多的錢，能夠吃盡天下間的美味，看遍天下的美女，至於官不官的，難道說，現在我與師兄這個樣子，就不好么？」
進了韓王府，早有人一路通報了進去，那王府上下的家奴管事最是會看眼色，從芷雅敢拼了命去救洪過開始，這些個作下人的就沒敢把洪過當同等人看，早看成了王府的半個主人，不僅洪過母親一家沒人忤逆，便是跟著洪過一起回來的翟雲翟平翟瑩等天王寨子弟，王府上下都不敢給半個臉色看
還好，完顏亮臉上現出一陣輕鬆，並沒有去說話，反是大氏關切的對洪過道：「小弟日後可要小心啊，那個女人，實在不成就不要留下，雖然，雖然很有異……趣……」
芷雅聞訊而來，看著洪過在那裡好像發瘋一樣自吹自擂，有些遲疑的站住腳，一把抓住了從身邊跑過的羊蹄，臉色惶急地問道：「你，你師傅，到底要作什麼？」
沉吟了一下，完顏亮突然出聲問道：「師弟現在並非童身了？是哪家的女子，韓王家的郡主？」問到後來，完顏亮的臉色已經有些變化了。
洪過心裏都快發瘋了，天，這還有完沒完啊，又要作詩？這次老子真做不出來了，就算罰錢老子也不幹了。
芷雅雖然不清楚洪過的用意，也清楚洪過是要再做糖炒栗子，那個活計她見過，著實的力氣活啊，她美目一轉，在院子里張口就喊羊蹄。
看著元壽一邊吃一邊猛地點頭，模模糊糊的在叫：「真甜啊。」
在場所有人聞言都是一愣，不單是完顏亮，連剛剛回來坐下的元妃大氏也一起看向了洪過，他們的問題是在憋了很久了，在他們看來，以洪過的才情和能耐，無論金宋，想要博取功名簡直是信手拈來，可現在洪過似乎真的就滿足於，被人看成個佞臣了。
洪過故作神秘的道：「我跟了個高人學過幾手，能掐會算，如果不是兒子，大子來罰我就是。」
洪過一聽就毛了，天啊，歷史上你徒單皇后確實是生下個兒子，可是，現在和歷史不一樣了啊，我這麼個大蝴蝶站在眼前呢，誰敢替你的肚子打包票啊。
聽了洪過這話，烏祿咧咧嘴，乖乖，還是你洪過牛叉，行賄都送到皇帝手裡去了，這等功力，我們是拍馬都趕不上了。既然如此，他也不推辭，親自拉著洪過坐上車，先將洪過送回了韓王府，這才奔著皇城而去，臨走前，洪過還交代烏祿，不要在皇城多逗留，送上東西說清原委就走人。
完顏亮也在為嫡子如果不是兒子的事情而憂愁，聽到洪過一口一個兒子的叫著，從心底感覺高興，臉上漸漸帶了笑意，看著那邊的兒子元壽，也微微覺著有些對不起自己這個庶長子，索對梁漢臣示意下，讓宦官帶著元壽出去皇城門口看熱鬧。
完顏亮隨手取出一個糖炒栗子，吃在嘴裏那股子味道確實以前沒吃到過，他臉上好了許多，對著洪過道：「讓你去處置那些高麗人，你可倒好，全然不務正業，那邊幫著完顏褒那個廢物作什麼烤肉，這邊自己拾掇出這等點心，說說吧，讓朕如何罰你？」
這樣一個小家庭，雖說是平日里風風光光的，實際上真正能享受家庭溫暖的機會並不是很多，那元壽因為是皇子，所以被送到了親信臣子家裡教養，平日里並不在父母身邊，這時如何能與完顏亮親近，加上大氏也有心事，是以此時的敷德殿的暖房中，雖然熱乎乎的，氣氛倒是有些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