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伐》第四部 戰四方

第214章 通商進行時

第四部 戰四方

第214章 通商進行時

不管那邊金國皇帝如何頭痛,在金國鴻臚寺的四方館里,熱辣公濟雖然詫異,卻沒有動地方,冷哼著嘲諷道,「通商?金夏以前難道彼此隔絕么?」
一下子,熱辣公濟的耳朵支起老高,什麼叫未來構想,這話放在市井百姓來說那叫侃大山,可從洪過這般負有談判重任的人口中講出,就是金夏協議的新版本了,尤其是一個「金夏未來關係」,是不是在暗示,洪過的新協議中間,並不想滅亡西夏?
早先受到八萬夏軍回歸的打擊,金國朝廷中不少大臣感覺沮喪,甚至有人喊出了再次將完顏烏祿下獄的話。無論金國臣子們如何想振奮,當時的情形卻是不利於金軍,尤其是隨著北方草原韃子撤兵,西夏可以重新在南線部署重兵對抗,加之金國內部軍需轉運艱困,種種情由令金國廷臣接受了西夏的求和。
想想,洪過才面對著一臉希冀的芷雅,指指桌子上的精美瓷器,她身上穿著的蜀錦,桌子上鋪著的細紋布,還有正散發出渺渺清香的香爐,淡淡的道:
所謂入朝,還是要李仁孝來朝貢,實則就是逼迫西夏全面投降,割讓的土地上,洪過一張嘴就是西夏在無定河流域的銀,石,夏,宥,洪諸州,納貢的數目高達三百萬貫,這不是普通藩國向宗主國的年貢了,分明就是戰爭賠款,對於年賦稅不足千萬的西夏來說,這個數目可以讓他們的國庫跑耗子了,處置罪犯,自然是要收拾那些在西夏朝廷里對金國有敵意的大臣,全面通商則是超出了榷場的限制,金國商人可以到西夏全國各地做生意,甚至是穿過西夏前往更西面的西遼做買賣。
「通商么,」洪過沉著臉冷冷一笑:「只要他們答應了在國中通商,我就有辦法讓他們哭都哭不出來。」
此時已經是臨近新年,洪過自己明白,想在新年大典前搞定整場談判怕是不可能,但是他有信心讓完顏亮寬限下時間,畢竟現在的情勢對金國萬分有利,完顏亮沒有理由難為自己。
書殿內只有他與完顏亮兩個人,金國皇帝的好奇心被勾引起來了,追問這通商還有什麼厲害的招術不成?
緊緊咬住自己的牙關,洪過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名字:「鐵木真——」
聽著洪過的詳細解釋,熱辣公濟首先感覺無聊,這個條件根本與前一次沒太大變化,還是讓夏王入朝,藉機滅亡西夏的老一套,隨著他繼續向下聽,忽然感覺事情不大對頭,因為後面幾條規定的太細緻了,如果金國一意滅亡西夏的話,後面的條款根本不必做的如此仔細,只要隨便提一下敷衍西夏就可以。
「你,你,你這是陰謀,鬼蜮伎倆——」聽說了嵬名仁信的消息,熱辣公濟再也忍不住了,跳起來指著洪過大聲斥責。
洪過將這兩處致命傷點出來,完顏亮不禁苦笑起來,要說金國君臣沒看到這兩處毛病是假話,可是,朝廷上下都為戰勝割地的前景迷住了,至於具體割讓哪裡,說實話。就西夏那點地方,金國君臣還真是沒一處看中的。
想到這裏,洪過更加堅定了,在自己心中規劃的那條路走下去,最好永遠不去動搖他與完顏亮之間的情誼才好。
洪過感激的看看完顏亮,這位師兄啊,唉,真是不會輕易相信人,一旦信了誰,就真的好的無可附加,剛剛這話的意思太明顯了,只要洪過查明那個子虛烏有的鐵木真部族,他完全默許了洪過用任何辦法去將之滅族。
回到韓王府,完顏芷雅也好奇的問起來,到底什麼才是軟刀子,為什麼軟刀子能殺人不見血?
要是在這種時候,拋出了洪過這份不割土地的和約出去,可以想見的,準定會又一次將洪過扔在風口浪尖上。
良久,完顏亮抬起頭,面對自己的心腹親信,展顏,現出一張苦笑的表情:「這個洪改之,總是幹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洪過遲疑了下,才緩緩點頭,「殺人于無形,不見血絲。」
如此一來,熱辣公濟摸出些門道了,國內明明是讓自己用和談作煙霧,為反攻爭取時間,這一點金人清楚的很,既然是這樣,還肯定出如此細緻的條款來找自己,豈不是說明,金國有殺手鐧在手,絲毫不懼西夏的反攻么。
對了,偶然,洪過眼中殺機頓顯,那個來自草原的偶然因子,必須經過自己的手予以剪除!
洪過詳細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這不說還好,一說出來,聽得完顏亮滿頭是汗,尤其是聽了洪過仔細分說過每一條背後的殺機之後,更是臉色變得青白,連連道「若非是你解說,怕是我也會上了你的惡當」。
可惜,不容熱辣老頭說話,洪過悠悠的聲音傳來:「在你之後,是夏國仁信王使者。」
熱辣公濟冷笑一聲,卻沒說話。
不過,完顏亮也算得上一代英主,仔細品味著洪過的說辭,感覺似乎有那麼一點道理,偏偏這套理論又是前無古人,沒有一套典籍上提到過,更沒有一位聖人曾經說過。這種狐疑令完顏亮著實有些發愣,心中拿捏不定不說,更感覺無法說服朝中那些打了雞血一樣的廷臣。
洪過苦笑下:「一個叫鐵木真的韃子,前陣子帶人洗劫了我的一個商隊,我突然想滅了他的部族。」
「以前那也配叫通商?」洪過不屑的撇撇嘴,「所謂商者,補不足而損有餘,就憑金夏以前區區幾個榷場,也能叫通商的話,怕是要笑話死天下商人了。」
完顏亮有自己的疑慮,他不明白,為什麼割地賠款這種事都無法輕易削弱敵國,洪過就自信用通商能達到殺人不見血的目的?
李通苦笑著將洪過的想法說出來,這些東西他沒敢立即對完顏亮稟告,過了幾日才找到機會,利用上奏新年大典的機會,好似閑談一樣說起了洪過的談判預案,目的就是盡量降低自己刻意打小報告的感覺,務必不去得罪洪過。
緊接著,完顏亮問道:「這就是你的軟刀子?」
洪過也不以為意,騰地站起身,用俯視的目光看著熱辣公濟,聲音漸漸轉冷:「尚書令大人,我敬你是老人,對你百般容忍,你現在給老子聽清楚,要不,你給老子立即出來談判,要不,你這老東西繼續裝死,老子去韋州談,就這麼一份不大過分的和約,我相信會有人接受的,尤其是與王位相比的時候。」
緊接著,又一個驚人的消息傳出來,出身西夏王族的衛國公嵬名仁信現身韋州,隨即,在韋州的金國主將完顏烏祿宣布,在韋州為嵬名仁信開府建立元帥行轅!
一是西夏東面無定河流域的土地,可這裏乃是党項人起家的老巢,從唐末就由党項人佔據統治,得到這塊土地的容易,要鎮服當地的百姓豪族可沒那麼容易,一旦激起反叛,再有西夏在後面偷偷資助,那時金國除非將這些地方的人都殺光,填進從金國別處遷去的百姓,否則根本無從解決問題。可是,這樣一來勞民傷財根本不是增加國力,反是給金國傷筋動骨來了。或者,有不少女真貴人會樂意看到這種情況,因為他們可以將自己的封地遷過去,至於打仗的軍費自然是朝廷出。
沒有外面那些金國官員般的驚喜,洪過冷笑一聲:「談之前先老子給你說明白,新年大典你必須參加,位列高麗使臣之後。」
一時間,洪過被自己這個設計迷住了,來到這個時代以後,他第一次看清楚了整個時代的走向,也為自己的存在找到了定位,在整個后三國時代里,他看到了一條正常的發展道路,他感覺,這條道路才應該是整個中原,不,整個大漢文化圈的走向,至於他所來的那個時代里,華夏文明之火的熄滅,僅僅是一種極為偶然的情況。
越想越覺著有理,洪過感覺,如果金國不去南征,不是正好全了自己與完顏亮的師兄弟一場情義,等到完顏亮這般英主故去,怕是整個金國朝廷上,就沒有從遼宋金大戰走過來的老人了,在戰火之後出生的一代君臣,是不會有太大的進取心的,那時南宋的外部局勢就算是真箇安全下來。
至於說西夏南部與金國接壤的連綿山地,根本取之無用,唯一的價值,是下一場戰爭中可以對西夏突然一擊,難道說,完顏亮現在就開始策劃著滅亡西夏的戰爭了?如果不是,這些山地要了來幹什麼,修建城堡增加戍兵?
洪過奇怪的看看芷雅,這位郡主大大最近似乎沒出門啊,怎麼會知道這些東西,貌似軟刀子殺人的理論,也只是在金國高官之間傳傳,若是真的做到連芷雅這樣不出門的姑娘家都知道了,還不是整個中都盡人皆知啊,那時候,熱辣公濟還會不會上了自己的惡當?
洪過的條件比之前一次可是大大後退了,總的來說就是:罷戰,退兵,入朝,割土,納貢,處置罪犯,會盟以及全面通商。
完顏亮臉上閃過一道戾色,有些咬牙切齒的對洪過道:「改之這個主意好,比什麼割地強多了,這個辦法只要展開個三年五載,夏國情勢盡入我手,各地虛實有如掌上觀紋,到時候,我就一戰滅亡了它,嘿嘿,拓地數千里,只要能完成這個偉業,就算立即下去見祖宗也有面子了。」
這個聲音太低了,低到近在咫尺的完顏亮都沒聽清,「改之在說哪個?」
斥退了所有內侍小底后,洪過才笑著解釋,西夏立國超過百年,現在金國能勒索的土地只有兩處:
李通聞言莞爾,笑著湊趣道:「什麼時候洪改之不做出人意料的事了,怕是就該我們頭痛了。」
嵬名仁信,西夏王李仁孝的堂兄,在西夏皇族的皇位繼承人中排名比較靠前,同時與李仁孝有些不大友好,這個人才是洪過對付西夏的殺手鐧。洪過敢斷言,只要嵬名仁信組織朝廷,就會有如黑夜中的明燈般,吸引來西夏內部各式各樣的野心人物,其中不乏統兵的將領,以及對李仁孝不滿的臣子。
熱辣公濟還在這邊猜測,金國的殺手鐧是什麼,遠在河套的西夏王庭已經接到消息,金國在半個月內,前後三次向韋州增兵,如今金人在韋州的兵力應該是高達二十萬,這還沒算上三四萬的西夏降兵,看起來,金國是準備在這個冬天大幹一場了。
最後一句話,打在了熱辣公濟的痛處,夏王李仁孝沖年登基,權力都把持在各式各樣的權臣手中,在臣子中間威望並不算高,尤其現在一敗再敗,威望損失極大,若是有人此時對王位發出挑戰,還真說不準後果如何。
日後女真人完全漢化之後,這個朝廷不要說進取心,怕是就會重演自己那個時代金國的老路:軍無戰力,朝廷中儘是說著漢話穿著漢人衣冠讀著古聖人典籍,靠科舉考試上來的臣子。到那個時候的金國,與北魏末年又何其相似?那個時候,只要漢化的金國有一個漢人重臣出來奪權,歷史會不會重演東魏、北周、隋唐的舊路?
洪過根本不將這一切放在眼裡,無論對西夏重新開戰,還是用誘降手段找到這個嵬名仁信,都是他向完顏亮獻策,可以說,這幾下散手都是他的主意,剛剛也不過是告訴熱辣公濟,如果他繼續不願與自己談判,那他就去韋州找嵬名仁信談,相信嵬名仁信會樂意與自己好好談一下。
「這些可不都是軟刀子。」
在嚴峻的現實面前,熱辣公濟終究不能逆天,他最終只有無奈的提出來:「也罷,老夫談就是,不過,老夫不會與你在這卧室來談,要談也要換上正式官袍,去你們金國的禮部談。」
洪過也不在乎,一屁股坐在了老傢伙對面,笑著道:「尚書令大人可否想聽聽,在下對未來金夏關係的構想。」
看著跳著腳大罵的熱辣公濟,洪過嗤笑一聲:「老東西,你先說清楚,要不要效忠夏國仁信王?」
轉念一想,洪過笑了,自己還真是關心則亂,這明明就是一條陽謀,由不得熱辣公濟太多考慮,那些條款之中,可以說所有都是煙霧彈,唯獨後面這條全面通商的條件,才是洪過真正需要達成的。再說了,除非老頭熱辣也是穿越人,而且還是從1840年以後穿越的,否則,沒可能知道自己這些條款的厲害。
「你——」聞言,熱辣公濟猛地抬頭,怒視著洪過,這高麗已經被攻滅,現在雖然還有個高麗王,但是,這個王位怕是連金國的一個親王都不如,就這樣一個連傀儡都不算的高麗王,他派出的使者會排在哪裡去,怕是要等到所有部族都朝覲過後,才會輪到高麗出場吧。
可是,現在情勢大變,一來西夏使臣不願作那城下之盟,讓剛剛滅亡高麗而收其國的女真君臣們暴怒,而且先前不大看好的重新開戰,竟是取得奇效,一舉拿下了西夏南部重鎮韋州,令整個局勢開始向著有利於金國方向轉化。幾個理由捏在一起,中都城裡不少臣子,乃至是女真貴人們忘記了早先的敗陣,開始叫囂著要打入興慶府,「為國向西拓地數千里」。
熱辣公濟再也顧不得排名了,他必須阻止嵬名仁信的使者出現在新年大典上,否則的話,西夏竟然出現兩個使者兩個朝廷,這不是丟臉丟到全天下面前了。
聽了李通說完很久,完顏亮都是皺眉不語,說實話,洪過的這番理論,他別說判別對錯,在李通說起之前,他就是連聽都沒聽過,不割土地就能削弱一個國家,這簡直太神奇了,天底下有這麼好的事情?
現在洪過要西夏使者列在高麗使臣之後,豈不是向全天下宣示,西夏已經戰敗么,這種條件不能接受。
果然,進宮面前完顏亮的時候,皇帝師兄爽快的答應了他的要求,只要熱辣公濟這個老頭願意和談,以現在金國掌握的一手好牌,不愁熱辣老頭不肯低頭,至於西夏國主李仁孝的那個所謂反攻,完顏亮根本不擔心,只要李仁孝不是傻子,現在就不可能輕易動手,否則,金國一旦翻臉立嵬名仁信為西夏國主,整個西夏的分裂就在眼前了。
回答洪過的又是一通臭罵。
「鐵木真?」完顏亮在嘴裏念叨下,才嘿嘿一笑:「我們洪大宰相家的商隊都敢搶,真是沒長眼睛的混蛋,洪大宰相不能吃這個虧,定要殺他個血流成河才成。」
中都皇城寢殿。
洪過心中一動,西夏的更西面乃是西遼,這個國家與女真金國勢不兩立,如果能挑動金國滅亡西夏,然後繼續與西遼糾纏,再加上北面草原上不時南下的韃子,若是再有西夏的孤臣餘孽在各地鬧事,不愁不會將金國陷進這個大泥潭,是不是到了那個時候,金國就沒有精力去向南面看了?
他鼓起唇槍舌劍的與洪過爭辯半天,才令洪過「勉強」同意了暫時不讓嵬名仁信的使者出現,可惜,為了爭取這個條件,熱辣公濟不得不接受了自己排位在高麗使者之後的要求。
偷偷跑出封地到達韋州,又在金人的羽翼下開府,自封什麼元帥,這一切的一切,讓李仁孝感覺到繩套勒在脖子上,自己的那位堂兄嵬名仁信,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在金人的冊封下,宣布成為夏國王了?然後,就是在韋州建立朝廷,與自己的興慶府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