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彈指間灰飛煙滅
第388章 奪命湯
「夫人……這是薛侯爺！」張虎走到一名貴婦人身前，恭敬地道。
「我就是讓他講故事。」小石頭笑道：「學東西，還是跟著師傅吧。」
譚子清貴為都察院左都御史，雖然平日里在都察院的時間遠遠多過在家中，但是他的府邸卻也不小，雖然及不得薛破夜的總衛府，但是在京都這塊地方，也算是頗具規模的府邸。
他也聽說，譚子清患有重病，一開始還以為譚子清只是想避開爭端出得點子，想不到竟是真的。
太后深深地喘息著，怨毒地望著德慶帝的背影，忽然笑了起來，笑聲有些凄厲：「我的好兒子，哀家實在太小看你了，你實在是太有出息了。」
太後面色一變，眸子閃過一絲恐懼：「你……你想做什麼？」
「鬼谷？你父皇留下的暗部護衛隊，竟然被你拿去保護你的兒子，嘿嘿，我的好皇兒，你真是用心良苦啊。」太后冷笑道：「不過你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哀家正是發現鬼谷被你調至乾王府，才覺得事有蹊蹺，也才確定那妖女的兒子就在王府之中，否則你也不會動用鬼谷去保護他。哀家只是看錯了，一直以為，劉錦才是你的兒子，哀家沒有想到，你竟然捨得讓妖女的兒子在王府中為奴……哀家是小看你了。」
……
譚夫人吃了一驚，忙道：「薛侯爺快起！」
譚夫人指了指屋子，道：「老爺昏迷了半日，剛剛才醒過來，大夫正在裏面診察……只怕是……是不行了！」
譚夫人一跪下，身後一大家子也都黑壓壓跪成一片。
薛破夜瞧見張虎的精神很不好，而且臉色奇差，皺起眉頭，正色道：「張大哥，你是遇到了什麼難處嗎？我說過，你我是兄弟，有什麼難處，儘管說出來，小弟若是能辦的，一定全力去辦。」
丑娥平靜地道：「太后，聖上給你送來的豚魚湯，乃是奪命湯！」
「師傅，在想什麼呢？」當薛破夜怔怔出神時，小石頭一溜煙地跑過來，嘻嘻笑道：「那個和尚真是有趣，也不知道在搗鼓什麼玩藝，問他他也不告訴我，師傅，你知道他在做什麼嗎？」
那名婦人四十多歲年紀，不到五十，看起來很是貴氣，極是端莊，聽張虎這樣說，急忙過來，竟是跪倒在地：「見過薛侯爺！」
「瓊兒，乾王爺，還有你……我的兩個兒女和一個王爺，竟然聯手給哀家布下了這麼大的迷魂陣，這麼多年來，我竟然沒有發現，皇帝還真是高明啊。」太后諷刺道：「你們還真
薛破夜急忙扶住道：「薛大哥，切莫如此，你我是好兄弟，官場上的這一套，就不要放在這裏。來來來，快進來，你我好些日子沒見，可要通引一番。」回身叫道：「胡總管，安排酒菜，我與張大哥不醉不休。」
薛破夜的馬車停在府前，卻見府前已經連一個下人都沒有，給人一陣極為凋零之感，這條街的行人也是極少，顯得很是冷清。
「啊！」薛破夜大吃一驚，站起身來：「老師他……老師他真的病了？」
薛破夜隨著張虎進了府，只見府內一片寧靜，轉了幾個院子，才來到一處極雅緻的院子里。
薛破夜當機立斷，大聲叫道：「胡總管，備車！」拉著張虎的手，道：「張大哥，我這就隨你去見老師。」
……
明虛在旁聽到，很不樂意地瞥了薛破夜一眼。
「要成大事，總要犧牲一些東西。」德慶帝淡淡地道：「自始至終，二哥始終是我最信任的人。」
慈寧宮發生的事情，就像皇宮中以往發生的許多險惡事情一樣，悄無聲息，不會被任何外人知道，當太后正在忍受著死亡的逼近之時，薛破夜卻已經回到了總衛府。
「你這個逆子……！」太后渾身發抖，臉龐因為憤怒而變形，指著德慶帝道：「為了那個妖女的兒子，你已經瘋了……哀家當初助你登位，想不到卻是養虎為患……你要清除一切障礙，那麼哀家呢？哀家豈不是你心中最大的障礙，你為何不對哀家動手……！」
這「豚魚湯」顯然是一種極為特殊的毒藥。
德慶帝連頭也沒有回，只是背負雙手，獃獃地看著面前的花枝，他的眼眸子里劃過極其痛苦的神色，但是嘴角，卻浮起殘酷的笑意。
薛破夜皺起眉頭，這種氣氛讓他感覺很不好，似乎譚子清已經危在旦夕一樣。
太后臉色瞬間變得烏青，眸子里閃出極為陰冷的光芒，冷冷地看著德慶帝，聲音無比的怨毒：「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薛破夜也不想讓譚夫人為難，自己的禮儀盡到就是，爬起身來，問道：「老師現在如何？」
薛破夜這才回過神來，瞧著小石頭笑嘻嘻的臉龐，摸了摸他的小腦袋，道：「和尚都是無聊的人，干不出什麼大事的，別管他。」
小石頭正在與明虛研究著什麼，顯得很好奇，薛破夜第一眼見到他，心中卻升起了異樣的感覺，眼前這個小孩子，卻是一位皇子，而且在不久的將來，如果不出意外，便
薛破夜將書信遞給小石頭，道：「你派一名下人送去杭州就是。」出了門，見胡總管正謙恭地在外等候，問道：「是誰來拜見？」
「不要用這種惡毒的稱呼叫她，她是朕的妻子。」德慶帝森然道：「母后是不是很驚訝，你明明派出了丑娥，吩咐李子甫帶著鐵一營的殺手們趕到了六合院，並暗中控制了瓊兒身邊的護衛統領丁逸，以他為殺招，殺死了劉錦，這一切做得乾淨利落，似乎沒有任何缺陷……在你看來，我的兒子，已經死在了丁逸的手上，不可能活著，是不是？」
許久，太后才道：「為了妖女的兒子，你已經逼死了兩個皇子，莫非他們不是你的兒子？皇帝，我雖然知道你的心狠，卻想不到竟是狠辣到如此地步。」
「好！」德慶帝哈哈笑了起來，森然道：「既然如此，朕的愧疚之心也就沒有了。」
張虎嘆了口氣，道：「薛大……薛兄弟，你是重情重義的好漢子，御史大人當初沒看走眼。」
「回稟大人，是都察院的人。」
「母后，時至今日，難道你連一點懺悔之心都沒有？」
「朕……還有第六個兒子！」德慶帝目光如電，直直地盯在太后的臉上：「如果母后還記得，該知道，他叫劉子禪。」
小石頭跑到旁邊的石椅子上坐下，晃著腿道：「真是無聊，綠娘子姐姐又不在，這個和尚又沒趣味，唔……還是那個游先生有趣，知道許多故事。師傅，那游先生老是讓你帶他來京都，你便讓他過來就是，那就不愁冷清了，我還能和他學些東西。」
薛破夜皺起眉頭，卻聽「嘎吱」一聲，屋門打開，一位大夫搖著頭，從裏面走了出來。
自從進入京都之後，雖然在朝會上時常見到譚子清，但是私下間，卻是接觸的極少，因為譚子清並不主動來見，薛破夜也不好去見他，倒是生分不少。
薛破夜一愣，說起來，小石頭的話兒，在未來可是聖旨啊。
薛破夜知道這便是譚子清的夫人，那是自己的師娘了，如何受得她的跪，急忙道：「夫人快起，夫人快起！」不好出手扶她，只是連聲叫起。
薛破夜拉著張虎的手，在一處小亭子坐下，道：「張大哥，老師最近可好？是了，馬三哥他們可好？」
忽地想到，自己的老師譚子清可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難不成是譚子清過來了？
太后因為驚怒而
薛破夜想了想，笑道：「他若真是過來，可別什麼都和他學，那個傢伙，身上可是一大堆的臭毛病。」
「若不讓子禪為奴，母后怎會相信劉錦就是清瑤的兒子。」德慶帝冷冷道：「朕為了保全子禪，只能讓他受了十幾年的委屈。」
胡總管急忙答應，便要下去安排，張虎急忙道；「薛大……薛大人不必客氣，張虎此來，是有事請求，這……這酒菜就免了吧。」
太后咳嗽著，因為憤怒而鐵青著臉，丑娥急忙奔過來，掌心貼在太后的背上，運功為太后調息順氣。
「師傅，你同意了？」小石頭興奮起來，眨了眨眼睛：「那你現在就寫吧，早些過來，也省得無聊。」
太後有些迷茫，皺眉道：「丑娥，你所言何意？」
「為了清瑤，誰都可以犧牲。」德慶帝冷冷道：「為了子禪，一切障礙皆可掃除。」
譚子清手下有四大護衛，張虎口中的「他們三個」自然是指其他三名護衛。
當下小石頭拉著薛破夜去到書房，修書給身在杭州的游少卿，讓他前來京都。
太后沉默著，她的眸子里充滿了憤怒。
德慶帝輕輕走過去，從地上拾起一片花朵，托在掌心上，輕聲道：「母后，你憐惜漂亮的花兒，為她們澆水灌溉，可是為何卻容不下清瑤呢？清瑤就像一朵嬌艷的話兒，卻被你……！」他將花兒扔在地上，用腳狠狠地踩踏著，冷聲道：「踐踏至死，你於心何忍？」
「都察院？」薛破夜皺起眉頭，都察院自從兵變之後，精英盡失，從曾經令人聞風喪膽的恐怖衙門，如今變得反而是力量最薄弱的衙門。
……
「毒死母親……連賤民都不做的事兒，你卻做了……哈哈……你很快也要下來了，我到時卻要看看，你如何向大楚的列祖列宗，向先帝交代……！」太后的皮膚漸漸發紫，顯然是毒性已經深入了五臟六腑。
張虎眼圈有些紅腫，嘆道：「薛兄弟，你……你是條漢子！」
薛破夜神色黯然，那一夜，都察院精英盡毀，想不到其他三人也死於那一戰。
來到府前，卻只見門前站了一個黑衣大漢，上前一看，卻是張虎。
「只是朕自覺天命將之，日子漸漸少了，不得不冒險堵上一堵……！」德慶帝嘆了口氣，道：「朕要做的事情太多，而母后一直盯著乾王府不放，朕脫不開手腳去辦朕該做的事情，所以只能演一出六合院的好戲，犧牲劉錦，讓母
太后笑了起來，很陰冷：「原來那個小石頭，才是妖女的兒子。」
都察院是皇帝陛下親創的暗黑機構，負責情報暗殺監察百官的職司，將都察院交給譚子清，可見對其是深為器重的。
張虎苦笑著搖了搖頭，道：「不好。薛兄弟，他們三個，在兵變那日，已經死在了長街之戰，我是僥倖活下來了。」
丑娥跪伏在太后的身邊，不再說一句話，只是垂著頭，靜靜地跪著。
想想也是，游少卿在杭州拍盡馬匹，殷勤的很，自己如今的身份，在京都給他安排一個小活計，倒是問題不大，最不濟就像明虛一眼，在總衛府混吃混合等死。
剛剛寫好，就聽胡總管在外叫道：「大人，有人拜見！」
太后不屑地道：「一個卑賤的村婦，你為了她，冷淡後宮，她若不是妖女，怎會將你迷惑成那個樣子？」
「母后現在才知道，似乎已經太晚了。」德慶帝平靜地道：「當初我得到消息，聽說母后已經懷疑子禪藏在乾王府後，便開始花盡心思，讓母后相信劉錦便是清瑤遺留下來的兒子，而我們也確實做到了這一點，母后對於劉錦是子禪的事實，深信不疑。那個時候，母后便想對子禪動手，可是乾王府重兵保護，更有先皇留下來的『鬼谷』，母后一直找不到機會，恐怕時常睡不著覺吧。」
此時此刻，這一對母子，竟變得像是十世的仇敵一般。
「唔，游先生？」薛破夜想了想，道：「你是說游少卿嗎？嘿嘿，那個傢伙……也是，是個跑腿的人物，我改日修書去杭州，讓他過來就是。」
只是這種毒藥卻極其奇怪，那紫色一過，卻又漸漸恢復了皮膚原有的色澤，而太后只感覺，當紫色消退之後，那片肌肉就像木頭一樣，再也沒有了感覺。
薛破夜受封子爵，按照大楚的規矩，即使是譚子清的妻兒，那也是要下跪行禮的。
便在此時，卻聽丑娥嘆了口氣，平靜地道：「聖上，你不該這樣做。你這是大不孝，要遭報應的。」跪伏在太後身邊，慚愧道：「太后，丑娥保護了你幾十年，想不到最後……還是沒能保住你。」
「該做的，朕已經做了！」德慶帝背負雙手，仰望天空，喃喃道：「清瑤，別怪朕……朕出手遲了十四年！」
一陣風過，掃過花枝，幾片花瓣從枝頭飄落下來，落在了草地上。
太后
「大楚是朕的，朕又有什麼不知道。」德慶帝冷笑道：「丁逸本是極為忠誠之人，朕當初也很信任他，他對皇室也是忠心耿耿，能夠命令他的，除了朕，似乎也只有母后你了。」
……
譚夫人這才起身，剛一起身，薛破夜卻理了理衣裳，跪下道：「學生見過師娘！」
「那個妖女的兒子……還沒有死？」太後身體在輕輕發抖，她的目光，望向了丑娥，而丑娥也正望著太后，那張極為醜陋的臉上，也顯出了震驚之色。
「哀家所行，乃是肅清後宮，何來懺悔之心。」太后大聲道：「哀家毫不後悔當初殺死她。」
院子里，卻已擠滿了人，一看就知道是譚子清的家人，幾十口靜靜地站在院外，每個人的神色都帶著一絲悲傷，甚至隱隱聽到女人低低的嗚咽聲。
據說譚子清早年在皇帝陛下還沒有登基之前，就是皇帝陛下身邊的貼身護衛，皇帝登基后，便成了皇帝陛下的近臣，深得皇帝陛下器重，官位也是一路飈升，到了最後晉陞至都察院左都御史。
一陣沉默之後，張虎才道：「御史大人如今重病在身，這兩日已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眼看著……眼看著……哎，薛兄弟，你若能抽出時間，還請你去見一見御史大人。御史大人這幾日一直發燒，迷糊中總是叫你的名字。」
「什……什麼？」太后大驚失色，掙扎著要站起來，卻覺得頭暈眼花，胸腔一陣憋悶，說不出的難受，卻是站不起來。
胡總管自從跟了薛破夜來到總衛府，活的極為滋潤，因為薛破夜的身份，不少人都想過來攀關係，只是要麼薛破夜不在府中，要麼便是拒而不見，於是前來拉關係拍馬屁的人只能退而求其次，走下層關係，胡總管從中自然是得了不少的好處，時不時地拍胸保證：「放心，薛侯爺對我的話，還是聽一些的，一有機會，給你美言幾句就是。」活的春風得意。
想到有可能是譚子清前來，薛破夜不敢怠慢，雖然都察院今非昔比，但是自己能有今日，有一半功勞是要算在譚子清身上的，薛破夜卻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
德慶帝沉默不語，閉上了眼睛。
「張大哥！」薛破夜親熱地叫道，正要上前拉他手，張虎卻恭敬地屈身道：「都察院鐵三營張虎見過薛大人！」
張虎點了點頭：「大夫也看過，御史大人是寒熱重症，恐怕是……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