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水葬男屍

李嗣業狂嘔了一陣，好不容易喘過氣來，兩眼有些發直的看著秦霄和範式德，哆嗦的說道：「公子爺，快把那具屍體扔下去吧，俺一看到他，就想吐！現在俺一看這船舷邊流過的水，也想吐了！」

李嗣業大怒，指著範式德罵道：「我日……我法克你個窮酸腐，居然挖苦俺！……哇、哇哇！」

船夫大驚失色，忙忙跑到床頭，大叫道：「晦氣，晦氣！這位公子，你沒來由的將這屍體弄到船上來做甚！」

李嗣業吐了一陣，搖搖晃晃的走到船頭，赫然看到一臉發綠的屍體，想到剛剛喝下去的河水，又猛然撲到船舷邊吐了起來。

這李嗣業哪裡會划槳，使的力氣偏了，船就往一邊走了。

秦霄一醒神：「這麼說，這附近當真有傣族人生活了？」

正在這時，李嗣業突然看到眼前一個東西漂來，黑黝黝的如同細碎水草。水流翻轉中，一張灰白的死人面龐，直直的對向了他！

範式德皺著眉頭看了看，道：「死於中毒。」

這時，水面「嘭」的一聲被衝破，秦霄手中拽著一具蔑席包裹的屍體立上了床頭。

秦霄道：「傣族屍體入殮，先用溫水洗身，然後身上纏上白布，雙手置於胸前握兩根白蠟，我便是由此推斷，這人必定是傣族人。」

李嗣業咬了咬牙，雙手操起船槳：「公子爺，您就安心獃著，沒啥事。」

「銅中毒。」

船夫一拍大腿，忙不迭的叫道：「嗨！我說這位公子，你明明知道這是人家傣族人的屍體，還將他撈起來幹嘛？這人明明是死於暴斃中毒，被人扔到江里做了水葬。」

剛罵完又吐了一陣苦水，範式德故做一臉興災樂禍的奸笑。

「撲通」一聲巨響，李嗣業翻身落水！

秦霄大喊：「李兄快住手！」

李嗣業睜大眼睛，張開嘴準備大叫，不料一股股冷咧的河水直往嗓子里灌去，口腹中的空氣卻化成水泡直往上冒去。

秦霄眉頭一皺，再次翻身入水，動作如河鷹一般輕盈。

秦霄點了點頭：「不錯。而且是慢性中毒，毒入骨髓。」

隨即弓下身去，雙手在死者頜間一捏，口便張開了。果然，口中的牙齦和舌苔上也有一層綠色，而且有一股腥臭的金屬味冒了出來。

說罷雙臂又是奮力一掄，整艘船猛的一昂首，差點沒將範式德扔下水去。這下船夫也急了：「大哥，你還是停了吧，這樣弄下去，我們都得下水了！」

秦霄在船頭也感覺一陣異樣，回聲問道：「怎麼回事？停住不前了？」

秦霄凝神想了一陣，對船夫問道：「這位大哥，這附近，有沒有傣族人的村落？」

秦霄一擊掌：「走，去那裡看看。付你雙倍的工錢。」

李嗣業驚駭之下全然忘了張口會被嗆水，正準備放聲大叫，不料手臂被人抓住，身子也猛然朝上飛去！

船夫二話不說，回到船尾操起了槳，吱呀吱呀的劃了起來。

範式德拿扇子拍了拍李嗣業的肩膀：「唉呀呀，黑蛋將軍，你還真是兢業啊，翻身落水也能發現屍體。咦，你不是事先洞查到了河底有恙，故意翻船落水的吧？」

說完，李嗣業『啐啐』的在手心吐了兩口唾沫，大跨兩步朝船尾走去，卻冷不防的驚叫起來：「娘啊，這船怎麼下沉了！」

李嗣業這下也感覺有點不妙了，因為腳下一陣發涼，低頭一看，整個船尾都受力下陷，雙腳已經站在了水裡。他這個關西來的大漢，根本就不會游泳，這下不由得有點慌張起來，船身傾斜的時候身子也跟著歪了起來，用力奮力去抓船槳，不料那槳是松的，李嗣業雙手一陣飛舞「啊啊」的怪叫起來，隨即大叫道——「啊——啊呀！」

秦霄將李嗣業扔進船艙，又好氣又好笑的道：「李兄，這早春江水，味道還不錯吧！」

船夫道：「可不是。從這往西北上游劃上二十余里的漢陽縣夫興村，就有一個傣族人的寨子。」

李嗣業眼睛骨碌碌轉過了幾下，一張嘴，吐出一大口河水來，然後憋住一口氣，大聲道：「河……河底，有屍體！」

秦霄慢慢掀開白布，仔細觀察起來。看那男屍的體格相貌，約摸三十歲，正當壯年。五尺六寸身長，全身都有些浮腫，臉上泛起一層如同發霉般的黃綠色。雙手握在胸前，手中握著兩根白色蠟燭，指甲也如同臉上一樣，有些發綠。

範式德擄著鬍鬚，不由得一陣興災樂禍的大笑：「這下好，堂堂的千牛衛將軍，現在暈水了。」

隨即放聲大嘔，直把肝黃膽水都吐了出來。

範式德不由得一陣驚詫：「那大人，怎麼知道這人就是傣族的？他身上也沒穿傣族的衣物。」

李嗣業氣悶的翻起身來，跑到船尾對那船夫叫道：「俺來划槳，你去艙里躺著。這般悶下去，俺遲早變成一顆芍藥蛋。」

秦霄蹲下身子，將纏裹在屍體身上麻繩解開，蔑席隨即散到兩邊，一具被白布包裹的男屍赫然在目。

船夫一臉苦色，驚慌的道：「幾位公子、大哥，這屍體好端端的沉在江底，沒來由的撈上來做甚！」

居然是一個頭臚！

李嗣業只覺耳邊一陣「骨咚咚」的水響，雙水雙腳一陣撲騰，使勁了力氣去划水，整個身子仍是不停往下落去！

李嗣業豎起鬍子，兩手向前抓住船夫的肩膀，愣生生的把他提了起來放進船艙里：「你就給俺獃著去吧。別以為俺是關西來的就不會划船。別說是划著走，就是連人帶船扛去鄂州，俺也不在話下。」

船夫大笑：「這位大哥，這划船可不是有力氣就能幹的活，我這小船，一不小心能划翻嘍。你還是回艙里歇著吧，一覺醒來就到了鄂州了。」

秦霄笑了笑，蹲下身子拍了拍還在嘔吐的李嗣業的後背，說道：「這是先師留給我的《懷英手扎》里說的。傣族崇尚小乘佛教，等級制度很嚴。人死了，連叫法和葬法都不一樣，佛爺（一級僧侶）死了叫『涅磐』；土司死了叫『暖且』；頭人死了叫『信佐』；一般僧人死了叫『桑奔』；普通百姓死了叫『歹』、『桑佐』或『信西』土司、頭人和佛爺等有地位的人死了，實行火葬，祝福早日升天；一般的百姓死了，則實行土葬。只有暴斃的人，才實行水葬，他們相信，水是永恆和聖潔的，能沖走暴斃者身上的邪氣和所受的詛咒。他們不是還有一個潑水節么。」

範式德道：「大人怎麼知道，這附近便有傣族人的村子？」

李嗣業仍在嘔吐不止，範式德狠狠的瞪了船夫一眼，遞給他一塊碎銀：「休得多言，這船就當是我們買下了。」

隨即朝船後走來。船夫連忙將他們擋住：「別過來，再往船後走，這船就要翹起來了！這位黑臉的大哥，身子也忒沉了！」

李嗣業四仰八叉的躺在船艙里，心情好不鬱悶。用他的話說，就是「這艘賊娘小的船，俺坐偏一點都不行，連睡得歪了，船也跟著傾斜。」船后划槳的漢子看著好笑，忍不住哈哈的樂出聲來。秦霄和範式德立在船頭觀看沿途風景，也不禁跟著一陣樂呵。

秦霄眉頭緊鎖，將屍體再用白布包好，圍上蔑席，繫上了麻繩。

李嗣業咧了咧牙：「這他娘的邪門了！老子居然划不動一條船！」

說罷，雙手奮力一掄，一對船槳攪起好大一陣巨浪，船身就朝一邊歪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