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建康城內小藥師
第64章 幫助
如果那一世這個時候，有人也伸出手援助自己一下，瀕危的哥哥不會那麼快死去吧？她的命運應該會是另一番景象吧？
顧十八娘已經轉身上車了，看顧海還站著不動，揚手招呼他。
「少爺，少爺，您大慈大悲救救我哥哥……」她哭著說道。
初冬清晨的薄霧還沒消散，戴著帽子的管家引著曹氏母女走進族長的家門。
「你哥哥怎麼了？」
「求求救救我哥哥……」
小姑娘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就那張瞪大眼張大嘴愣在原地，連叩頭道謝都忘了。
女兒這麼聰明，想必猜到什麼了，要不然也不會見管家傳族長的話來請她去，非要跟著。
「不會怎麼？」顧海笑道，一面伸手往外指，「不會像那樣……」
想到這裏她覺得有必要囑咐一下女兒，如今這個女兒她可是越來越看不透了。
一雙手已經伸過來，輕輕撥開了她蓋在哥哥臉上防止被雨雪凍傷傷口的半片褂子。
「求求大叔大娘們……老爺夫人們……」
那個男孩子身上帶傷，顯然是惹了什麼麻煩，這世道，北方戰火時隱時現，京城裡皇帝時不時地鬧病，朝堂不穩，人心不安，
沒有人願意寄人籬下過活，娘也不例外，這個結果娘心裏一定已經很難受了，如果這時候妹妹再去問，而且妹妹那麼期盼能有自己的房子如果失望了那……
有眼淚滴落在那少年的臉上，很快與雪混在一起，沒人注意，那少年已經腫成一條縫的眼動了動。
夜色沉沉，小小院子里的三盞燈久久未滅。
路上行人匆匆，沒有人在這小姑娘的哭求中停留一刻，最多投去同情憐憫的一瞥。
這是這小姑娘求到得第一份錢，她眼淚四流，伸出凍得通紅的小手接過那幾個錢。
顧海鬆了口氣，這樣妹妹心裏好受點了吧？他回頭去看，卻見顧十八娘舉步走過來。
顧海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曹氏的屋子，轉頭見對面的顧十八娘站在門口，手裡還拿著書。
曹氏再一次回頭看緊緊跟著自己的女兒，無奈地嘆口氣。
小姑娘被淚水朦朧了雙眼，忽聽頭頂有柔柔的女聲問道，她抖著手想要擦一把眼淚去看看善心人的面容。
「十八娘？」顧海跟著她跳下車，擔憂地看著她。
掌印，拳印，紅腫醬紫一片，已經看不
「求求救救我哥哥……」
「妹妹……很有錢啊……」坐上車，顧海意味深長的嘖嘖道，一面伸手，故作一副可憐的模樣，「可憐哥哥我身上一文錢也沒了，妹妹賞點……」
沒有家族的支撐，兒子將來的路會很難走，她之所以這樣隱忍委曲求全步步退讓，還不是為了不惹怒族中人，求的翼下得一席庇佑之地。
碎銀子堆積在一起，粗略一算最少五兩。
卻沒有回答顧海的問話，又問了幾句他們吃了沒吃的什麼，就有些心神恍惚地進了屋子。
那小姑娘聞言，如同抓住求生的稻草，衝著顧海砰砰地叩頭。
「哥哥，你也早點睡，過幾日就要上學去了……」顧十八娘說道，站在燈影里恬靜地一笑。
孩子們眼巴巴地盼著，結果卻是……
顧十八娘透過車窗微微看了眼，紛飛的雪片中，那小姑娘跪地叩頭的身影很快就不見了。
她知道雖然那房子的事還沒正式說，只怕已經要跟他們無緣了。
「給……給……你。」他有些結巴地說道。
「不。」顧十八娘堅定
曹氏嘆口氣，就是你跟我做伴我才覺得害怕……
沒有人幫助自己，那就自己來幫助自己。
「是，我知道了，你也早點睡，別看那麼久的書……」顧海笑道，擺擺手進屋子去了。
「不會！」顧十八娘拔高聲音道。
顧海被她叩頭叩得有些心慌，回頭有些尷尬地看了眼顧十八娘，狠了狠心從袖子里摸出幾個銅錢，遞給那小姑娘。
「娘回來了？」她問道，一面邁步要過來。
顧海也呆住了，看向妹妹的眼裡難掩驚訝，好……好大方。
如今買了小丫頭也不過三四兩銀子就夠了。
族長撥給她們的房子位置雖然偏僻了些，但絕對是一處好地方，格局雅緻，地方不大不小，那樣的地方，有人捨不得就這樣白白地落在她們手裡。
因眼前感念曾經處於同樣境遇的顧十八娘，聞言撲哧一聲笑了，只余微微發紅的眼圈。
顧十八娘閉上眼，臉上說不清是淚水還是雪水。
這個道理顧十八娘知道，而且曾經一直信奉，但如果當她知道退一步是萬丈深淵呢？
「小姑娘
她該怎麼給孩子們說，曹氏的眼圈忍不住發紅，低下頭掩飾。
「十八娘，你回去吧，你跟著去，像什麼樣子……」她再一次勸說道。
顧海嘆了口氣，同時又攥緊了拳頭，一定要出人頭地……
「謝謝，謝謝恩人……」漸行漸遠的馬車外傳來小姑娘的哭訴聲。
「十八娘……」顧海沖她做個噤聲的動作，「娘累了，讓她早點歇息吧……」
不能也不可能去跟大伯父一家撕破臉。
今天一早，她就覺得心神不定，再加上昨天聽到的暗示，心裏就更加沉甸甸的。
郭氏在車上給她連番說的家裡孩子多，老二家的又要生了云云，不是閑著磨牙的。
到了傍晚，曹氏才回來。
曹氏面上浮現幾分尷尬，她強擠出一絲笑，「吃過了。」
顧海不過是開玩笑，想要驅散妹妹的悲傷，沒料到她的反應這樣大，嚇了一跳，忙順著她的話點頭，連聲稱是，不會不會。
「也是被人打的啊……」顧十八娘喃喃道。
「謝謝少爺謝謝少爺……」她哭道。
「求求給幾個錢……」
曹氏不是個蠢笨的婦人，顧樂山一家的心思她都看明
「這是些銀子，快去找大夫吧。」顧十八娘站起身，將身上所有的錢拿出去，遞給那小姑娘。
「我們將來還會更有錢。」她帶著幾分嬌嗔幾分堅定說道：「妹妹一定要哥哥你衣食無憂，再不會……」
絕對不會再這樣，跪倒在路邊乞求救助，眼睜睜看著哥哥死去！絕不會！顧十八娘緊緊咬住下唇。
顧海鬆了口氣，不知怎的，他覺得如今的妹妹雖然依舊不怎麼愛說話，但有時候說出的話很咄咄逼人。
「娘，大伯母找你做什麼？你可吃過飯了？」顧海從屋子裡走出來，顧不得放下手裡的書，忙忙地問道。
顧十八娘笑了笑，停下了腳。
看到這兩個穿著孝的少年少女為一個乞兒停留，路人都好奇地看過來，有撇嘴嘲諷有點頭感念的。
是怕她問今天的事吧？看樣子答案都寫在娘的臉上了……
他也猜到了，今天大伯母叫走母親，肯定說的有關他們房子和鋪子的事，而且看來結果不盡如人意。
「十八娘，到時候你別亂說話……聽娘的，聽族長的……」她深吸了幾口氣，咬了咬下唇，「十八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退一步海闊天空……有些事別太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