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252章 和談（四）
眾僧低頭不語。
凈怒合掌向文益道：「弟子有負師傅教誨，懇請伏法。」
最後是凈怒，「凈怒，你為親情收受錢財，又為親情投毒，以身警示，生死不懼，當獎。就獎你伺候主持身邊一年，以多受教誨。」
孟昶一下子扔掉筷子。段思盈銀針拿出，插入肉中一試，顏色烏黑，其毒無比。忙握軟劍，護在其前。留妍瞳也不含糊，雙劍出鞘，護在其後。
法燈隨意拿起雙筷子，夾起其他菜肴品嘗。眾人皆驚。
孟昶為難了。他不知該如何處理。
李谷看出他的無辜，道：「韓兄很快便會知曉。」
文益合掌道：「因為老衲不知如何處理此事？」
每道菜都嘗過，無事。法燈放下筷道：「既然要毒害施主，為何只放此一盤？」
誰不知你又是喝酒又是吃肉，裝什麼啊。孟昶笑問：「酒肉穿腸過，大師為何今日不食呢？」
「李兄，這話什麼意思？」韓熙載不解。昨夜他考慮了一夜的和談對策，其實也沒休息。
聖德殿內的布置依舊，因李璟未到，馮延巳等大臣只有站立著。孟昶二話沒說往昨日之位一坐，李谷等人跟著依次坐下。
魏岑渴求地望向馮延巳，卻見他閉上了雙目，只好戰戰兢兢地走過去坐在李谷旁。
得當。眾人點頭。
法燈問道：「施主，你可滿意我的處置？」
這時，李谷與杜逸風夫婦都已趕到，見此情景，吃驚不已，忙護在孟昶周圍。
這樣也好。孟昶
法燈道：「你隨我來。」
「那就請施主賜小僧一死。」凈怒轉而向孟昶道。
孟昶笑笑，並不拒絕，朗聲對眾人道：「好。其實要找出兇手很容易，比如誰去過廚房，比如誰的櫥內多了銀兩，比如誰這兩日與外人有接觸。但我不屑去用，因為在佛祖面前，我情願相信他已有悔意。」
我滿意什麼啊。孟昶板著面孔道：「我想聽大師的解釋。」
法燈合掌道：「貧僧方才突然想起正是這凈怒對我言此處有肉。他明知我有銀筷，為何還要告知我呢？」
原來還真為我準備了好吃的，不錯，不錯。孟昶笑著走過去坐下，便欲拿筷食用，還招呼法燈，「大師，一起來！」
法燈對眾僧大聲道：「佛祖慈悲為懷，你卻用此等卑劣惡毒手段，實在可惡！幸佛祖有眼，被我察覺。」原來法燈嘴饞，見有酒有肉，忍不住便要嘗上一嘗。他有自備銀筷，一夾肉，便見異樣，大驚，告知文益。
「飯菜清淡，是否可口？」文益又問。
孟昶瞬間恢復平靜，示意兩位老婆收回兵器，然後笑問：「既然大師已知曉，為何還要讓我來此地？」
孟昶有些氣憤地道：「為何要害我？幕後主謀是誰？說。」
「凈怒。」凈喜、凈哀、凈樂三兄弟痛哭跪下。
「凈怒已知錯。」他低頭道。
「施主請吧。」文益向孟昶道，「包括老衲，皆聽你處置。」事情
「凈怒。」孟昶發現了問題，大叫聲撲了過去，扶住正在倒下的凈怒。
「切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凈怒含笑道。
法燈將孟昶領至齋堂，眾僧正在吃齋，只有一側桌上擺有酒肉，無人動。
其實有個人不糊塗，心中偷笑不已。那就是陳覺。
「師傅，弟子聽到了他們的談話。」最小的凈樂突然道。
凈怒目含淚光，「其實弟子也有私心。他畢竟是弟子親人，弟子見他毫無防備，怕他被小人所害，才願以死告知他注意堤防。師傅，請原諒弟子不能陪你身旁了。」
孟昶搖搖頭，沒有離去，就這樣一直到天明。
「施主不必過於自責，生死隨命。去歇息吧。」文益過來道。
眾僧人停止了吃齋，吃驚望著。
段思盈與留妍瞳首先發難：「謀害我皇，當誅之。為何袒護？」
「魏大人，到你的位置。」孟昶的語氣象是要殺人。
「凈怒，莫非你心不清靜，受到誘惑？」文益問道。
文益明白了，對凈怒道：「凈怒，你一為保寺廟不得不下毒，二為警示這位施主又故意泄露，難得呀。」
眾臣糊塗不已。「這，這是為何？」馮延巳忙問。
無人認罪。
孟昶笑答：「愛由心生，無從尋跡。」
講禪結束，文益大師來到廂房，微笑著問孟昶：「小施主為何喜愛我這偏靜處？」
得體。眾人心中稱讚。
其實就演算法燈不
「你們？」孟昶很驚奇。
文益搖頭道：「與我無關，施主做主。」
法燈長嘆聲：「是貧僧沒有早日看破，罪過，罪過。」
眾僧仍舊低頭不語。
孟昶沒有理會他，問凈喜：「你為何要替他抵罪？莫非是同謀？」
還是不怎麼明白。孟昶依舊搖頭。
「謊話！」文益身後法燈大聲道。
法燈對凈喜道：「凈喜，你為親情而打誑語，有意庇護，當罰。就罰你戒律堂面壁思過三日。」
「若無他，和談便取消。」孟昶站起便要離開。
凈喜支吾說不出，凈怒道：「李景達。」
孟昶仍舊笑答：「佛門境地，如此已很好。」
他轉頭對杜逸風道：「師傅，告訴蟲哥，在寺外多布置人手。」
孟昶搖頭。
李璟的兄弟啊。鄂州、江州都被我大蜀所佔，南唐水軍損失慘重，應該不會錯。孟昶苦笑道：「他讓你放毒，你便放毒嗎？可別忘了你是佛家弟子，我是你表弟。」
「不是他，是我。」另一位忙站起道，是那凈怒。
杜逸風隨即到他跟前，連封他身上幾道大穴。很顯然，凈怒已服毒。
這時法燈突然說話，「施主，可否由貧僧來處理他們。」
「我只數三聲。」孟昶繼續道，「三聲過後，我便會
凈樂用稚嫩的聲音道：「那人威脅凈怒，若不聽從，便要派兵拆了清涼寺。」
「貧僧不食。」法燈搖搖頭。
在城門迎接的韓熙載看出孟昶的疲憊和濃重的表情，善意地問候：「孟使節昨夜沒有休息好？」
孟昶沒有答話，只顧前行。李穀道：「韓兄，難道你不知道？」
沒想到李景達這麼好糊弄，被我一番國家大義的慷慨陳詞所打動，真得去害蜀皇帝。傻瓜，就知道你成功不了，只不過是讓你作個替罪羊罷了。
夜深，清涼寺做起法事，火化凈怒屍骨，超度他的亡靈。
文益搖頭道：「凈怒，寺在身外，法在心中。有寺與無寺有何兩樣呢？」
他又轉而對凈樂道：「凈樂，你知實情，卻因親情而隱瞞不報，當罰。就罰你戒律堂面壁思過三日。」
嘩然。這？這不明顯是非不分，有意袒護嗎？
文益道：「實說。」
「是我，是我，表弟。」一僧人站起道。正是孟昶那四位表兄弟之中的老大凈喜。
馮延巳莫名其妙，「鄂王他因兵敗免職，在家養病，久未參与政事。」
文益對眾僧道：「既然有人要害這位施主，如今他又在此，老衲便交與他處理。」
「因為有毒。」法燈淡淡道。
孟昶親自披麻戴孝，盤坐在地，雙目閃著火光，殺氣濃重。凈怒以死提醒自己危險的存在，讓他有些後悔自己來金陵的莽撞。自己太過於自信，總以為全局都在掌握中，而
文益也很驚奇，因為他們是表兄弟呀。
兩人還在爭，「是我，是我。」
「因為他要把所有的毒都放在一盤中，毒性大，我的銀筷才能有所顯示。」法燈解釋道。
「我也是他弟呢。我們當年同往成都，一路艱辛，九死一生，他又為何為了些銀兩害我！」孟昶很生氣。
孟昶冷笑道：「因為我要殺他！」
「善哉，善哉！」看破生死的文益大師不禁閉目，以阻擋淚水的流出。
是啊，為什麼呢？
「馮大人，怎麼沒見李景達？」孟昶突然發問。
「弟子……」凈怒欲言又止。
「哈哈。」孟昶大笑，「難道我佛門境地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杜逸風點頭離開。
「孟使節為何一定要我四弟參加呢？」一直在簾后聽傾聽的李璟走入，問道。
孟昶望向文益，大師笑而不語，便跟在法燈身後。段思盈、留妍瞳忙緊緊跟上。
文益走過來，仍面帶笑容，「看來是老衲多事，見施主前兩日飯菜吃得甚少，特讓廚房為施主準備這桌酒菜，卻險些害了施主。」
孟昶沒有說話。難道這裏面還有問題？望向法燈，希望得到解釋。
孟昶站起，淚水不斷湧出，惡狠狠地道：「李景達！」
「二……」
然而已經晚矣，凈怒帶笑斃命。
凈喜苦笑道：「小僧昨日見凈怒與一香客在寂靜處接觸，晚些時間又見他放一包袱與櫥中。今日發生此事，應是他所為。他是我弟，我願為他抵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