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大明新人
第096章 隆慶三年來了
已經是隆慶三年了。
徐元佐見大姐精神不錯，便問道：「姐，昨晚你也早睡了？」
大姐又猜道：「莫非是五十？」
若不是徐元佐帶足了銀兩銅錢回來，徐母還真沒有這份底氣，能夠如此闊綽地出手打賞。
徐元佐得顧忌自己的形象，不能像熊孩子那樣瘋跑。結果前腳進門，後腳這幫熊孩子也衝到了。
徐大姐心中一動：「那……你說這織機的事，娘會買么？」
想想也是一眨眼的事啊！
「你壯著膽子猜。」徐元佐撇嘴。
林二狗眼中發亮，卻是欲語還休，良久才道：「這銀子怎麼分呢？」
——咦，慢著！為啥我的壓歲錢還沒他們的多！
此時天色大亮，街坊鄰居也都紛紛出門活動，互相拜年。徐元佐開始還樂呵呵地跟人打躬作揖，轉眼看到街上殺來一群熊孩子，登時驚醒！
徐元佐還在為昨天沒有喝道屠蘇酒遺憾呢，聞言道：「給你都有十兩，你猜娘那邊多少？」
「我姓林，叫二狗。」那小童見了徐元佐，滿臉堆笑：「徐家哥哥，可有事么？」
「你不讓人活啦！日夜不停……」徐大姐瞪了弟弟一眼，去后廚收拾了。
徐元佐坐桌旁，點了點頭，端起剛出鍋的湯圓：「今天不用等吧？」
眾孩童一陣
徐元佐心中不免焦慮，但是看看外面，爆竹聲聲，就連除夕夜都沒過完呢！
年年都有這樣的孩子啊，跑到家庭富裕的人家磕頭拜年，說些吉祥話，固然是喜氣洋洋，但主人家總得給點壓歲錢啊！
「二十？」大姐猜道。
「那倒未必，朱家的房子大好多好多。」有人並沒有因為拿了徐家的手短，也沒有吃了徐家的嘴短，仍舊公平公正道。
徐母留夠了喜慶，取出一早準備好的喜錢，每十個銅錢用紅絨繩綁成一弔，人手一弔。眼看著堂屋裡擠了十三四個小童，一百三四十錢就出去了。
真想早點放完假呀！
「一百兩！」徐元佐低聲道：「當然都是掙來的。」
「不關我事。」徐元佐直起身子，雙手一背，踱步而去，只是帶著滿臉壞笑偷看小童們怎麼分銀子。
徐元佐跟在後面聽著，上前一把拉住那個帶頭的小童，和顏悅色道：「你叫什麼？」
一群幾歲孩童七嘴八舌，比賽一般高聲唱著。
徐元佐將銀子放在林二狗手裡：「跟小夥伴們分了，拿回家過個肥
「徐家大概是鎮上最富的人家了吧？」有小童一手提著賞錢，一手捏著油果，嘴裏猛流口水。
他突然發現自己上班之後果然分心了許多，四書五經背起來總有些應付考試的不情不願，只是自制力尚可，不需要別人強迫罷了。然而一旦開始思考賺錢的事，大腦就像是上了機油，根本停都停不下來！
一群小童出了徐家門，還沒走遠，就有人叫了起來：「我跟你們說先來徐家可是對的？我哥哥就跟著徐家哥哥做事，出手可闊綽了！」
「少唬我！我又不是不知道園管行的收入。」徐大姐不信。
到了天啟崇禎年間，天下私錢大多出自江南，形成了一條穩定的產業鏈，獲利常在百分之三百到四百之間。如今才是隆慶三年，距離井噴一樣的萬曆時代還有三年。距離野馬一般失去了控制的萬曆時代，還有十三年。
「八十！」大姐掩嘴驚呼道：「你哪裡來這麼許多銀子！」
「恭祝徐家媽新年大吉，徐家哥哥財源廣進，祝貴家富貴盈門，家丁興旺……」
徐母高興地一雙手在眾孩童的頭皮上抹過，笑道：「來來來，都有壓歲錢。」她又朝後面廚房叫道：「大姐，炸好的果子拿出來，給
「就是，比去朱大戶家好多了。去年他們家才給了五個錢！」又有人附和道。
徐元佐心中暗道，嘴角卻不自覺地咧開了。
等外面聲音稍輕些，徐元佐便在床上和衣而卧。除夕夜是要守夜的，一家人吃吃宵夜聊聊天。所以徐元佐打算先睡一會兒，以免等會煎熬難受。
徐文靜道：「睡下去的時候都快五更了，只是過年興緻高，倒也不覺得疲倦。」她頓了頓又道：「磕過頭了么？」
「這個得看娘。」徐元佐不以為然道：「這種小錢，我是看不上的。除非哪一日錢多了沒處用，便買它千八百張織機，僱人日夜不停地做……那還有可能。」
所以說，沒錢能考驗人，有錢更能考驗人。
徐元佐將「三班倒」三個字吞了下去，迅速地吃完了碗里的湯圓，往前院換氣做體操去了。
徐元佐吸溜一口湯水，舀起一個：「正好餓了。咦，昨晚怎麼不叫我？」
孩童們更是一蹦三丈高，吉利話更是流水一般往外流淌，根本剎不住車。
沒錢的麻煩終究好解決，有錢的麻煩卻只有智慧才能解決得了。
萬幸，徐母已經換上了新衣，收拾妥當下得樓來，見到這麼多小兒來拜年，正是從前不曾見過的景象，喜
徐家大姐也是高興，端了炸好的小面點出來，人手分了一些，又叫他們不要把油弄衣服上，引得新一輪的叫好讚頌。
徐元佐此時倒是站到了一邊，只是看了舒暢。他突然覺得，這一人一弔的喜錢，絕對是物有所值，完全可以時不時地多發點嘛！
等徐元佐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面天色大亮，弟弟良佐猶在夢中。
徐元佐想到自己身上可是一乾二淨，抽身便走。
那些熊孩子見了富豪徐家哥哥，哇呀呀叫著就沖了上來。
「人家房子大關咱們什麼事，肯給喜錢才是真的。」之前那個表功勞的小童隱隱一副孩子頭的模樣，高聲笑道：「小的們，咱們把錢提起來，去朱大戶家咯！」
徐元佐搖了搖頭，輕咬糯米皮不說話。
徐元佐從腰帶里擠出一小塊碎銀子，掂了掂，也有一兩五七分重。他捏著銀子在這林二狗眼前一晃：「知道這是什麼？」
——老娘這分明是要在外人面前炫個富啊！
雖然風俗是要守歲，但通宵守歲的人家並不多。在這個沒有電視和缺乏娛樂的時代，除了寺廟道觀能夠守通宵——他們要做法會；大戶人家可以看戲；尋常人家不過就是聊聊天，過了子時就算守歲了。
徐元佐先去父母房間，照著時下的禮儀給父母
「誰跟你說一定就是園管行？」徐元佐輕笑：「我只當園管行是個踏腳石，日後賺大錢的日子還多著呢！不是我吹牛，國朝開國以來，恐怕也就是未來三十年最能讓人掙錢！」
「娘看你太累，就說讓你睡吧。」大姐在徐元佐身邊坐下，小聲道：「我看娘這幾日精神開朗許多，用錢也捨得，你給了娘多少？」
這一睡，便是一年。
徐元佐略帶焦慮地起身，做了幾組俯卧撐，身上微微出汗，心情方才平緩了許多。
「銀賊！」眾小童眼冒金星，中氣十足地高聲尖叫起來。
徐母和大姐回來之後，見堂屋裡漆黑一片，上樓尋找，才發現徐賀和徐元佐父子兩個都在各自卧室里睡了。她們憐惜徐元佐在外掙錢辛苦，也不去叫他，只是給他多蓋了被子。
徐元佐在朦朧中有所感覺，但是暖洋洋的又不想睜眼，只是一個念頭之間，又沉沉睡去了。
誰都希望這些孩童第一家上自家門，這也是社會地位啊！
徐元佐摸了摸口袋裡的小紅包，裏面果然只有三枚銅錢。
這個年，貌似也還是很有意思的嘛！
「來了便吃，不用等的。」大姐笑道：「我都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