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主》第二卷 雛鳳初啼

第116章 八股教學之破題

第二卷 雛鳳初啼

第116章 八股教學之破題

「首段破題,正所謂『龍頭』。就是要一語中的,一針見血告訴考官:你要寫什麼。立的什麼論。一個『破』字你大可玩味。」鄭岳頓了頓,喝了口茶:「可有什麼感覺么?」
只聽鄭岳道:「高皇帝以制藝取士,實則是效仿宋人之『經義』。至文皇帝始有『破承講手。起中后束』八股之謂,其時卻無如今這般嚴整。如今制藝,正是自王文恪公而始。故欲學制藝,王公文章是必要讀透的。」
鄭岳顯然已經將這篇範文背得爛熟,恐怕就如徐元佐背「鵝鵝鵝」一樣。他直接講道:「先講破題:民既富於下,君自富於上。何其有力!」
徐元佐雙手畢恭畢敬接過文章。卻見右首小楷歸整題著:「百姓足孰與不足。」他頓時如遇故知:這篇文章我也當範文學習過啊!原來在明朝就這麼有地位了。
還好徐元佐這隻是應付縣試,不需要看那麼高。
可以說,徐元佐尚未穿越就接觸了八股文,而且只是學了皮毛,便受益匪淺。如今真的到了人家的主戰場,焉能沒有敬畏?
再後來,徐元佐看《人民日報》的社論,便成了看門道的內行。立意主旨洞若觀火,行文筆法脈絡清晰,字蘊褒貶一眼可見。而那些不過是藏頭蓋面的「八股文」,並沒有走出新意來。
理科學霸需要一顆縝密的心,文科學霸則需要「感覺」。徐元佐略一品味,道:「此字用得重若千鈞,猶如銅錘,恰似鐵斧,一下便將題目辟開了。」
鄭岳面露欣然:「你有這般悟性,可教也!」他緊跟著道:「嘉靖之後,破題往往兩句。正是要如操斧持斤一般,破得粉碎!」
鄭岳又道:「破題之法是各家秘訣,為師參訪名師,學得五式,名列皇榜。如今只教你一式應急。」
徐元佐微微點頭:這裏用字用詞便要謹慎,當取有力的文字,句式要硬,否則當不得「龍頭」
這就是完整的章句了。
徐元佐微微點頭:一個「既……自……」條件複句,語勢便不弱。
鄭岳微微點頭。
徐元佐腦中一動,緩緩道:「這是《述而》章里的句子。若是揉碎了,便得『子』、『謂』、『顏淵』三個字眼。『曰』是衍文。」
「我以『聖人』應『子』,『高才』應『顏淵』,『謂』者……『啟』也。」徐元佐將腦中過程一一闡述,道:「那麼破題可用:聖人之道,以啟高才者也。」
徐元佐有些手心冒汗,這麼長的句子怎麼掰開揉碎?聖人自然還是聖人,後面的「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八個字得煉成一個字眼,再後面「惟我與爾有是夫」是孔子表示自己跟顏回一樣,頗有英雄相惜的味道,所以「高才」就不好用了。
誰知鄭岳卻不置可否,只叫徐元佐寫下來,繼續道:「破題之後是承題。就破題而引申其義,大約四五句,宛如脖頸,非但承住龍頭,還要靈活轉動,不落於死板。你看文恪公範文。」
鄭岳面無表情,只是道:「可見是聽懂了,卻談不上練字。再難一些,仍是這句:『子謂顏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
下民既然富了,君上自然也富了。
徐元佐對科舉考試是心存敬畏的。
「將此題揉碎,便是『百姓』、『足』、『孰與』三詞。至於『不足』,乃是『足』的演繹,大可無視。文恪公以『民』正『百姓』,以『君』道破『孰與』之謂,可稱得上是嚴絲合縫。至於『足』,則應以『富』,這般鍊字功夫,真乃天授!」
徐元佐想了想,欠身道:「老師,我破以:聖人之行藏,非賢者不能啟示之也!」說罷,徐元佐一邊看鄭岳的臉色,一邊暗道:可惜沒法湊成對仗,否則語勢更強。
鄭岳已經準備好了教材,是薄薄兩張宣紙,上面密密麻麻地用蠅頭小楷寫了文章。見徐元佐來了,便讓他搬了椅子過來。坐在身邊,開始講授。
翌日大早,徐元佐奉命進了鄭岳的書房。
當時徐元佐已經小有「文名」,在不少作文競賽中有所斬獲,聽聞此言卻沒有跟小夥伴一樣嗤之以鼻,而是真的找了些八股文的書籍加以參考,竟發現「素質教育」之下的考試作文,大可以從八股文中有所借鑒。
鄭岳將抄寫好的紙遞給徐元佐,道:「這篇是王鰲王文恪公中式範文,天下傳誦。他雖然是成化十一年的探花,但是制藝之道恐怕更在狀元公謝遷謝文正公之上。」
鄭岳說了文中之神。又說章句:「八股破題,有『不犯上,不黏下』的規矩。給你什麼題目便是什麼題目,在周全文義的基礎上不牽連上下文句。」
徐元佐細細品味,都說破題只是換成自己的話闡述題目,原來其中也是頗見功夫!以前我讀這句,只覺得句式對仗,十分工整,原來字字都要經得起琢磨。
徐元佐眨巴眨巴眼睛,暗道:莫怪此文延綿五百年,原來王鰲的地位這麼高。這簡直可以算是一代文宗了啊!
這個敬畏的由頭是他高中的語文老師。那位頂著特級教師光環的老先生,在一次小規模的補課中語重心長地說:「你們要想高考作文拿分,八股文是該看一下的。」
「此式只有一個字,便是『化』字訣。」鄭岳道:「文句揉碎,找出字眼來,一一鍊字化入,便可破題。為師且再舉一例:子謂顏淵曰。你來試試。」
「謝老師!」
仔細研讀之後,雖然只是了解八股各個部分的主旨,卻大大醫治了行文中「形散神也散」的毛病,真正寫出了「形散神不散」的好文章。也正是這點童子功,讓徐元佐在後來的工作中頗為上司青睞,即喜歡用他寫文,也相信他為人與作文一樣果斷幹練。
徐元佐正襟危坐,側耳恭聽,生怕漏掉一個字。
若真是徹底的無知者無畏,或許還覺得這種格式論文很好寫,但只要看看那些狀元們的範文,就難免生出「高不可攀」的絕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