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雛鳳初啼
第148章 案首
一旁又有人介面道：「好歹縣尊只有一個弟子，否則怕連團案都進不來了。」
「老父母這回多取了三十名，也算是體恤咱們了，有些沒影兒的話就不該說。」另有老成的聽見了，力挺縣尊老爺。
「學生徐元佐，狂妄了。」徐元佐高聲報名，四平八穩地邁出步子，走到李文明面前淺淺行禮。
徐元佐大搖其頭：「豈能如此慢待！更何況梅兄家中也有老幼要看顧，這樣，每月支你薪金一兩。獎金另算，如何？」
棋妙雖然換了個主人，差事卻沒有什麼變化。非但準備好了騾子，就連騾子的口糧都準備好了。只是叫他意外的是，徐元佐竟然給他也配了一頭騾子，並不需要他步行跟隨。
徐元佐吩咐妥當，毫不拖泥帶水地就往縣城去了。
徐元佐心中不屑：就算我沒有走後門占這案首，未必就能輪到閣下。
等徐元佐到時，縣衙門外已經聚集了不少童生，都是過了縣試前來謝師的。其中有老有少：少的不更
梅成功支吾道：「哥哥。這……去哪兒，走路就是了。」
因為團案只有考號沒有姓名，眾人紛紛在人群里找這位案首。
羅振權雖然不在乎工資這樣的小銀子，但能得到了尊重還是很高興，嘿嘿直笑。
「我不過是個小小童生，你跟在我身邊豈非浪費了一身學識？」徐元佐欲擒故縱早就玩得爐火純青，面露委屈之色。
再次見到梅成功的時候，徐元佐差點認不出這人了。
——此人倒是有些見識，起碼懂事理。
梅成功被這突如其來的高薪嚇得張口結舌，不知該如何答覆。
梅成功臉上一紅：「騾子太高了……」
只是他與人和善，卻有人不與他和善。
春風漸暖，看著路旁的田地里已經開始了春耕，徐元佐倒也不覺得路途遙遠。
「哥哥。」陸大有當即放下手裡的工作，快步進來
「是，哥哥。」陸大有接了指示，當即出去安排驢子的事了。
「聽說案首乃是縣尊的弟子，我等自然沒有指望了。」有人吐露怨氣。
「在下只求跟隨徐兄，朝夕候教。」梅成功竟然跪了下去。
「路遠著呢。」徐元佐道：「頭一件事。你要去書坊幫我盯著《幼學抄記》雕版的事，每日進度，碰到了什麼問題，都要及時報我。」
在徐元佐看來這是提高效率，以免耽誤了正事。在棋妙看來，卻是這位佐哥兒比春哥兒更體恤下人。
徐元佐微微搖頭：看來這沉不住氣的性子還是沒改。
「給梅先生準備一頭驢子，便歸他專用。」徐元佐道。
徐元佐將這人容貌記在腦中，又掃視了一圈其他人，只是安靜地站在原地，等著開門放進。
徐元佐心道：你不過是個堪堪擠進五十名的小學渣，也跟著人家嚼舌根？
梅成功大喜過望，道：「多謝元佐哥哥！」
徐元佐叫棋妙看好騾子，步入人群
其他人足足愣了兩息，方才循著自己的名次在徐元佐身後排成一條長龍。
臨近中午，徐元佐進了郡城，先去徐府洗了手臉，又換了衣裳，這才趕往縣衙，參加謝師宴。
徐元佐面露難色，道：「你這般堅持，我若是不許，倒顯得我虛偽了。這樣。日後你就跟我身邊負責文書之事，咱們也方便相互教益，切磋學業。」
梅成功只覺得一股熱血沖頭，道：「見了徐兄，在下方才知道『高山仰止』四個字確實不虛。在下別無所求，但求追隨哥哥。」他從少年口中得知，園子里所有人都稱徐元佐為哥哥。雖然江湖氣頗重，卻是一腔赤忱。
徐元佐略一提氣，頓時氣場全開，一步未動已經引人矚目。
徐元佐面帶微笑道：「本想將你放在園子里打磨一段時日，沒想到你進益頗大
「只要管吃管住便好！」梅成功道。
徐元佐又對一旁的羅振權道：「咱們一直沒有確立薪酬體系，這個月已經發過了工錢，也就罷了。下月開始，大家的收入都要好好往上調一調。」
徐元佐對外間的陸大有道：「大有，你來。」
在這樣的巨擘面前，自己有什麼資格號稱「讀書人」？
徐元佐朝那邊看了一眼，見也是個二十齣頭的青年人，蓄著條濃濃的一字胡，頗有些威嚴面相。
作為審視人心的高手，徐元佐深知恃才傲物是人之常病，也算是最難根治的一門病症，看來梅成功遭受此番打擊之後並未消沉，反倒是振作起來了。
「至於工錢嘛……」
徐元佐今日的安排很緊。交代之後又聽羅振權彙報了園子擴建工程的一些問題，給了回復，便叫棋妙準備騾子，儘快趕往縣城。
梅成功一聽這差事跟書有關，倒是有了個漸進的台階。若是一上來就讓他去做那些俗事，恐怕工作熱情也就很快
縣試發榜乃是正中紅筆寫個「中」字，提一格寫案首，然後依名次排成兩個圈，一共五十人，故而叫做「團案」。在五十名之外的，叫做出圈，雖然也算是過了縣試，但要過府試卻有些危險。
梅成功看著徐元佐卻十分敬畏。他將棋妙說的「少爺」誤以為是徐元佐，想想他竟然能夠將個書童小奚調教得學識滿腹，那自身學問豈不是深如淵潭？尤其這兩日又抄了《幼學抄記》，深感非讀書破萬卷者不能成此書。
徐元佐見外間的少年們也紛紛面露喜色，讓這效果繼續發酵。又對梅成功道：「我正好分不出身，有些事羅副理又不甚熟悉，便勞累你多跑跑。敢騎騾子么？」
不一時，衙門中門大開，內中雅樂聲起，李文明盛裝而出，一眼就看到了徐元佐，高聲道：「案首上前，其他人依序列隊。」
雖然仍舊是一副落難書生的苦澀容顏，但是吃飽飯之後，精神狀態卻好多了。尤其難得的是，原本還頗有傲氣，竟然詭異地打磨乾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