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雛鳳初啼
第177章 官差如虎
徐元佐趕到正堂時只比沈玉君晚了一步，還沒聽到一言半語，卻見所有人都將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徐元佐飛快閃過一個念頭，旋即將之打消：可能性實在太低。
眾人之中多是沒有考過科舉的，頗有不明了之人，怎麼都不知道為何浙江的提學會叫徐元佐過去考試。
一時間差人如虎，整座沈宅都震蕩起來。
尋常鄉鄰不必送禮錢，自有外面院子里的流水席招待。也能見到肉，卻不多。封了禮金的，依照金額大小有二堂、偏廳、花廳、正堂等不同待遇。菜色也是各不盡同，真是不知該算「禮儀森嚴」，還是「看錢說話」。
誰知這幫沈氏子卻被徐元佐的咄咄逼人嚇住了，別說挑釁。就連一句不敬的話都不敢說。言必用尊稱，語必帶謙辭，卻叫徐元佐吃了個悶憋。
只是待遇不同罷了。
徐元佐不知道沈廷揚的來歷，不過以他的對人的觀察細微，並不覺得這幾個青少年中有成才之人。所謂
徐元佐跟徐良佐的位置不高不低，正符合親戚的身份，幾個沈氏族親也是根據輩分列座。其中有一二青年子弟，看起來像是懷疑了徐元佐和良佐兄弟在此的目的，多有出口試探之意。
那二人對視一眼，道：「你便是松江府華亭縣縣試案首徐元佐？」
於是他以一個十四歲正常少年的反應問道：「怎麼回事？」
那兩個官人又是對視，卻搖了搖頭，道：「我等二人只負責傳令給徐元佐。」
其中有代表縣令前來賀壽的師爺，見意見紛紛，正是一展形象的好機會，輕咳一聲，站了出來，道：「文衡只調了徐公子一人？」他怕別人不知道「文衡」之意，假裝被人請教，低聲對左右解釋道：「文衡便是大宗師的雅稱，便是提學老爺。」
作此想的不止一人，沈玉君臉色早就慘白如霜。飛
那兩個官差之中年老的上前一步，朗聲道：「謹奉：浙江提刑按察使司副使，提督學道，官諱上大下春林老爺之命，調松江府華亭縣童生徐元佐，赴紹興府府城學宮參加道考。」說罷，二人將牌文取出交給徐元佐，又叫他簽收回執。
徐元佐不知不覺中稱了一回小霸王，等筵席散了，冷風一吹，方才醒悟過來：幸好對面沒個有才學的，否則自己不小心就成了裝逼不成反被打臉的典型啊！看來凡事存了對抗之心，必落下乘，古人誠不我欺。
沈玉君卻以為徐元佐是故意要給這些宗親難堪，好叫他們沒臉面，從而保住她的家業不至於外流，心中感念，自不去拆台。
——難道徐琨那廝作死，把我帶頭勒索他的事捅出來了？
——為了避免你們節外生枝，就算扼殺了抗清英雄也顧不得了。
——反正有我在也用不著他抗清了。
「正是。」徐元佐挺了挺胸
此時筵席將散未散。花廳里因為徐元佐鋒芒畢露，所以散得早些，正堂上諸位大人鄉紳卻還在飲宴說話，連他們也都一同驚動了。
沈老太爺哪裡還會不知道，朝兒子沈本菁使了個眼色。沈本菁連忙笑著出來，道：「二位官人且坐一坐，旅途勞累，喝口茶水。」說話間，已將兩塊銀子塞進了人家手裡。
對於徐元佐而言，這些目光落在他身上，卻激發了他體內一股熱流，周身涌動，通體舒泰，頭腦益發清醒了。
徐元佐和沈家宗親坐在花廳，算是自己家人，氣氛較為輕鬆，有沈本蕪作陪。讓人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的是沈玉君沒有跟女眷們一起，而是穿著男裝坐在花廳。
就在徐元佐準備低調一些結束這次跟沈氏的接觸時。卻聽得外面有些嘈雜。
他們倒沒想著沈玉君會招婿入贅，只是怕外姓人過繼沈家，斷了自己謀算。
徐元佐做好了準備，仿照當日太白樓飲
徐元佐乾咳一聲，正要抬步，就見眼前眾人紛紛避開兩邊，讓出一條道來。原本不知道誰是「徐元佐」的人也找到了徐元佐。目光之中，有憐憫，有擔憂，也有幸災樂禍，樂見鬧劇，不一而足。
沈家這幫宗親子弟，書或許讀過一些，平日處理一些田產商務還算過得去。要玩這個可就只有乾瞪眼了。被徐元佐一通碾壓，灰頭土臉只能坐著喝悶酒。
徐元佐根本不擔心自己舞弊被查破，因為縣試本來就很粗疏，縣官點了誰並不成問題。何況自己這邊戲演得足，上下都有證人，哪裡會有紕漏？
那官差知道分量，便依言坐了喝茶，好言道：「我二人也不知道是否提考了其他人等，不過並未見有其他牌子發出來。」
「不知二位官人找徐某何事？」徐元佐端出元揆首輔孫子的姿態，不卑不亢。
徐元佐一皺眉，暗道：莫非沈家得罪了什麼人，故意要在老太爺六十大壽的時候發難？
很快這嘈雜聲便由遠及近，傳遍了整個沈家花園。
棋妙從人群中鑽了出來，對徐元佐悄聲耳語：「佐哥兒，是有官差闖來了。聽說帶的公文，並非賀壽。」
徐元佐又準備了一些尖刻的笑話段子，只等沈氏子沉不住氣，開始言語挑釁，正好回敬過去。
正堂上招待的是有頭臉的地方鄉紳和生意夥伴，是沈家的正事，所以老太爺坐鎮，沈本菁作陪。
徐元佐緊隨其後，可不希望自己剛剛埋下種子，尚未萌芽就被人挖了出來。棋妙雖然不明厲害，看看徐元佐這麼上心，知道追不上，索性潛入人群之中打聽消息。
沈老太爺越過眾人朝他招了招手：「元佐你來，這兩位官人說是找你的。」
沈老太爺的壽誕在三月二十七日如期舉行，當天十分熱鬧，秉承傳統的筵席規則：不請不拒。凡是來的只要道一聲「賀壽」，都有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