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主》第四卷 映日荷花

第330章 盛宴

第四卷 映日荷花

第330章 盛宴

李騰點了點頭:「建州衛在哪兒?」
東主怎能叫客人吃不飽呢?
最多也就是百姓自己遷徙,官府不加阻攔罷了。
「今年試運,莫若先運三十萬石。」張居正在內閣值房與高拱商量。
主席上徐元佐與陸舉人、唐明誠互相交換了眼色。陸舉人一撐桌子,站起身道:「似乎還有些君子家中船多旗少,某卻苦於船少旗多。甘願出讓一面,有緣者得之。」他這是在投石問路,看看行價,為身後的徐元佐和唐明誠探路。
「怎麼會沒飯吃!沒飯吃的上我家來吃。」徐元佐笑道:「我就怕人不夠呢。話說回來,你是隨船隊下江南,還是隨我先去遼東。」
張居正點頭表示同意,沒有跟高拱說移民實邊的事。自從秦漢數次大移民以後,這種非常政策和「殘暴」聯繫在了一起。即便是國朝太祖,也因為移民而招致了污點。不到萬不得已,最好還是不要提移民的話題。
棉布才是江南特產,量大本低利厚,若是能夠滿滿運去一船,少說要賺五千兩銀子。
江南不開海禁,可也不被海寇所乘呀。現在海上安靜得就跟淀山湖似的,這回一路航來哪裡見有半個海賊?然而三邊卻大大不同,俺答連年入寇,一旦入寇就是京師震蕩。這等情況之下,他們還不肯開邊通商?
一面令旗就是一艘船,不算漕額的話就是四千石的私貨。減去水手和水米補給,能有三千幾百石的純載貨量。如果這三千石全部運絲綢,那當然賺翻了。不過誰會放著海外市場的高價不賣,賣到北京去呢。
「說個准數!」
張居正面露糾結,道:「這就要與那些舶主談了。平心而論,每百石漕糧耗費十二兩五錢運銀,這已經是少了許多了。」
如果全部運大米,按照每石五錢利潤算,就是獲利一千五百兩。
徐元佐在京師不著急,張居正卻有些急了。
徐元佐吃掉了大頭,眾人卻也是心服。就有算不服的,在別人都服的時候,也不敢不服
「我最少要三十萬石。」徐元佐道:「若是能四百萬石漕糧全部走海運。那就更好了。」
高拱道:「派個主事去與他們談談吧。聽說蘇松商賈之中有徐氏子。乃是徐閣老的孫兒,可是當真?」這顯然是明知故問了,張居正也配合他做戲,道:「有此一說,不過也聽說是族親侄孫輩,外間有所訛傳。」
三十萬石漕糧是徐元佐早前的最低底細,若是低於這個數目。他寧可直接賄賂沿海衛所,走私商貨。看到張居正如此準確地踩到了自己的心理紅線上,徐元佐也只能是略感糾結,不知道是張江陵瞎猜蒙中,還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情報渠道。
徐元佐沒事的時候便來看看這房子布局,邀請同來的蘇松盟友吃飯、喝茶。這些小商人雖然接觸不到部堂級的高官,但是關係直達主事郎中卻沒有問題。還有些人門道更為詭異,竟然能聯絡到部院的書吏、倉庫的大使,可以說是將漕運線的尾端盡數打通,保證漕糧能夠妥善入庫。
內閣中殷士儋與高拱交惡,火藥味益發濃郁,徐元佐這伙蘇松商人留在京中徒然增加變數。他們穿門過戶,手裡掌握著大量的金銀,如果只是為了漕運走海的事也就罷了,萬一想在別的事上插一腳,豈不是麻煩?
開了月港之後,只有月港是合法的始發港和終點港,其他江浙一帶港口仍舊禁止民船出海。這回三艘船能夠北上,主要是船數少,用銀子和官身還能混過去。日後船多了,肯定也是不行的。
所以這就需要漕運的火牌堪合。船上插了朝廷發的令旗,就是為國運糧的漕船,而非民船。非但可以光明正大地行駛在海上,還能避免沿海衛所的騷擾、勒索。
徐元佐笑道:「遼東之行定會十分有趣。你不知道,前些日子我招了個嚮導。家裡本是遼東土著。在京師行商。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他是個女真人。祖父還做過建州衛指揮使。」
李騰輕輕拍了拍額頭:「你非要逼得別人沒飯吃么?」
令旗不夠了怎麼辦?
兩位主事完成了任務。欣然而返。部議很快送到了內閣,內閣票擬通過,送入內廷。隆慶皇帝對於這種事並不甚關心,召高拱問了兩句,便命司禮監用印,完成了整個程序。
有地道廚師。自然能做出地道的口味。松江和蘇州商人們歡聚一堂,慶祝勝利。
「怎麼賺回來?韃靼有些什麼能換關內的商貨?」有見識少的問道。
這漕額分配便是此番上京的正餐。
「皮革、毛氈,牲畜,這些算是韃靼那邊較多的了吧。」
等所有湯水都分乾淨了,必然還有人沒吃飽。
「一千兩!」有人亟不可待地喊出了報價。
徐平對於北京了如指掌,也很看好宣武門大街。他聽了徐元佐吩咐,不惜本錢地買下了兩套相鄰的大宅子,略一整修,配上傢具便能住人。
大明所收關稅指的是內陸的鈔關,除了月港並沒有海關。以前海禁的時候,海上船只有一艘算一艘,都是走私,抓住就可以定罪,更別說抽稅了。
徐元佐掃視全場,卻發現多了八家。他對數字極其敏感,之前在船上的時候一共是三十三家立會,這回竟然多了八家出來,肯定不是來混飯吃的。這也是因為雲間會館人手還沒配齊,今日進出的閑雜人等又多,否則也不會走到飯廳了才發現。
李騰道:「我也不曾去過遼東,正好去增廣見聞,便跟你一道走吧。」
這一日,徐元佐在德勝門外的積水潭邊宴請客人,還請了青樓的歌姬獻藝,品評賞析,號稱雅集。不過與會者卻沒有閑情雅意。因為眾人還在為朝中紛紜擔憂,生怕晉黨與高拱再起紛爭,連累了當前漕運改海的大好局勢。
拿到了最終文書。所有人都鬆了口氣,相約在徐元佐新置辦的「雲間會館」聚餐。京師百貨皆有,就連正宗的松江廚師都能請到。徐元佐特地用松江話與那廚師聊了兩句,竟然還是朱里口音,可以算得上是老鄉了。
這回主座列了四席,徐元佐與陸舉人居中。徐元佐又坐在陸舉人左手邊,顯然高人一頭。沈玉君和唐明誠坐了兩側,同樣惹人矚目。四人之中只有沈玉君是蘇州人,還是因為傍上了徐元佐這棵大樹,氣勢稍弱。
高拱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大鬍子,道:「的確省費可觀,只是沿河運軍卻不好安置。」
「能否用明年的漕糧相抵呢?」高拱提出了老辦法,俗稱打白條。
這裏除去徐、唐兩家,還有三十九家,分六十面令旗。然而這不可能大家平分,所以陸舉人拿了三面,其他松江人家或是兩面,或是一面,等分到蘇州人這邊的時候,人手一面都不夠了。
這就是起拍價了。
眾人哦了一聲,卻覺得說服力不夠。
「照如今這個局面,似乎不用等到六月就能啟程了吧。」李騰悄悄對徐元佐道。
一艘大船的額定載重在四千石,或是一家一半,各佔兩千石,或是三七開,或是四六開。反正對於商人而言,無非是個合夥分紅的事。
唐明誠在一群江南商賈之中,已經算是邊鎮通了。他從容一笑,展開摺扇:「這個道理,就跟江南許多人家不願朝廷開海禁是一樣的。」
李騰已經辭了差事,無所事事,就跟著一起來了。他為徐元佐買了兩張馮保親手斫的琴,價值千金,已經是了不得的高價了。馮保果然對徐元佐頗為上心,表示願意與徐元佐當面一會,探討琴藝。
聽著眾人閑聊,徐元佐和李騰偷偷開起了小會。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基本對韃靼那邊沒甚了解。唐明誠對三邊的官場生態略有所知,卻沒真正去過宣大邊鎮,所以也不敢言之鑿鑿充當「」。以免露怯,妨礙了威望。
這豈止是失禮,簡直可以算是事故了。
道士都有一顆雲遊四海的心,李騰此刻已經忍不住開始著急去遼東的事了。
這個問題太難回答了,徐元佐自己也說不清建州衛的具體位置。反正肯定在邊牆之外,屬於羈縻胡地,如果用後世的行政區劃來說。應該是在遼寧省撫順市。
「若是運量少了,用海運反倒不上算。」張居正看出了高拱的疲憊:「不過若是三十萬石,工部怕是要拿出三萬七千五百兩銀子,恐怕戶部一時撥不出來。」
高拱裝模作樣道:「朝廷體恤忠臣。若是徐閣老真的貧苦困頓,我當上疏聖上,請有司存問。」
「倒有幾位生面孔。」徐元佐笑道:「不知是何方賢達。」
百里不販樵,千里不販糴,漢朝人都知道的道理,當然也沒人會傻傻地從江南賣米過去。
徐元佐裝模作樣與盟友們商討了一番,終於答應下來,就是三十萬石漕糧,朝廷出運費一萬兩。剩餘兩萬七千五百兩,以隆慶四年的秋糧變價抵償。
「不知道了。」
內閣的意思傳達到了工、戶兩部,兩部一同派人去見了徐元佐,商定漕額。
徐元佐翻了翻眼珠:「韓信點兵,多多益善。」
「該是民運。即便要軍運,今年也來不及了。」張居正道。
「還有呢?」
李騰皺眉道:「你這就有點貪得無厭了。到底多少漕額能讓你滿意。」
接下去便是唐明誠,他因為溝通了兵部尚書霍冀,拿到了十面令旗,負擔一萬石漕糧。也就是承擔百分之三的義務,享受百分之十的權益。
「還得等等。」徐元佐道:「六月是朝廷要收夏稅的時節,到時候肯定要江南運棉紗絲綢,說不定可以再加一碼。」
這兩人都是大頭,也就等於吃了半盆肉,剩下的骨頭和湯水就由下面的人去分了。
「別說沒有歲幣,就算要給歲幣也值得通商。反正都能賺回來。」有蘇州商人道。
高拱這些日子被天下奇才的楊博繞得腦仁都疼,聽了之後並沒有反對,只是問道:「是否多了些?」
「這個就得走了才知道了。」徐元佐道。
此番出力越多,貢獻越大的人家,所能分到的令旗也就越多。按照一船三千石定額,三十萬石需要一百船。一船一旗,報給朝廷之後就能夠拿到一百面令旗和相應的火牌堪合。
這些人沒想到徐元佐如此慷慨爽朗,心情也是大好,更不覺得送來的禮物肉痛了。
換言之,徐元佐可以拿一艘船出來運漕糧,其他二十九條船「合法」走私貨。承擔百分之一的義務,享受百分之三十的利益,這樣的買賣上哪兒去找?
只能拼湊了。
這兩套宅院的原主人都是自家住,所以屋舍不多。徐平便將宅之間矮牆打通,準備蓋座小樓,日後方便外人住宿,又不會影響內宅清靜。
「文鏡兄,適才閣下所言,山陝商賈不願見朝廷冊封俺答,這豈非自引兵燹么?」有人問道。
徐元佐面帶微笑,聽人介紹完了,爽朗一笑:「松江蘇州,本是一體!諸位何必見外?漕額肯定是見者有份,快請入席。」
徐元佐因為是首倡,又貢獻出了一條直達閣輔的門路,居功闕偉,所以分到了三十面。而漕糧的運費是每百石十二兩五錢,這在徐元佐眼裡根本就是虧錢,所以他只需要承擔的三千石漕糧就行了。
高拱道:「是民運?」
新來的客人連忙上前告罪,一一自我介紹,原來是蘇州太倉一帶的勢家。因為之前自信頗有門路,便上京活動。誰知還沒活動出個結果,徐元佐這邊就已經將桃子摘掉了。此等情形之下,除了丟人敗興地前來補送笑臉,還能如何?難不成空手回去么!
徐元佐看了一眼陸舉人,俯身過去:「還請陸會首將漕額分配說說吧。」
徐元佐現在並不著急。這事就跟下棋一樣。埋下的暗子若是暴露過早,非但起不到效果,還會適得其反。萬一讓張居正知道自己還在走馮保的路子,很容易被視作腳踏兩條船,從而生出間隙。
分到漕額與令旗恰恰是成反比關係。
事及自己恩師,張居正也不便表態。他知道內閣之中沒有秘密,就連牆壁上都長著耳朵。現在兩人在內閣值房的話,很快就會由周圍那些幾乎沒有存在感的中書、吏目傳播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