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仙》第一卷 醉花雕

第055章 絕地(一)

第一卷 醉花雕

第055章 絕地(一)

「你……」沈石差一點就對她無語了,反正有生以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性子的女孩,只是現在看著她這般可憐模樣,心裏莫名也是一軟,走過去輕輕扶住她的左手。
沈石拿著這布條,讓鍾青竹把左手自然地垂在腰側,然後從手腕處饒過,直接穿過腰身綁在她的身上,將左手固定在身子一邊,退了一步打量了一下,又覺得剛才這條繩子好像有些短了,似乎不太穩固,看著隨時會脫落出來一般,想了一下,乾脆藉著周圍熒光石的光亮,又唰唰唰從身上用力撕下了幾塊布條,這幾番折騰下來,頓時把身上這件凌霄宗弟子服給撕的破破爛爛。
山洞中很是安靜,雖然鍾青竹聲音很小,但沈石居然還是聽到了,頓時大怒,瞪眼道:「什麼,我費這麼大勁幫你,你還說我傻瓜!」
四下里,悄然無聲,沈石也沒有說話,只是默然地看著那個少女面上帶著一絲喜悅,雙眸閃亮似倒影著漫天星光,哪怕這一路走來她傷痕纍纍有些骯髒,但此刻在這般光輝照耀下,她卻像是落入凡間的仙子,溫柔美麗,不似凡人。
鍾青竹猛地抬頭,看向沈石,只見沈石站在身前不遠處,正一臉疑惑不解地看過來,雖然看著很順眼,但還是覺得有點冒傻氣。
鍾青竹帶著笑意,慢慢張開雙臂,就像是她想好好擁抱這美麗的光芒,這人生未見的瑰麗奇景,在這一刻擁入懷中,彷彿只屬於她一個人。
「唔……沒有。」鍾青竹搖搖頭,把目光轉開了。
青魚集軒日堂中,書房裡的氣氛僵冷無比。
沈石看了她一眼,見鍾青竹捂著自己手臂臉色似乎又白了幾分,片刻之後,便見她漂亮清秀的臉上似乎顫抖了一下,然後差不多是用蚊子般的聲音道:「很痛……」
鍾青竹轉過頭,神情有些奇怪地看了沈石一眼,沈石看看她,道:「怎麼了,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手上傷處又痛起來了?」
鍾青竹遲疑了一下,聲音變小了一些,道:「有點痛……」
鄭哲尷尬一笑,不敢再多為那兩人求情說話,王亘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沉聲道:「走丟的是什麼人?是老弟子還是新人?」
這一腳,終究是踩不出去。
沈石忽然「咦」了一聲,帶了幾分驚訝,道:「鍾青竹,你的臉怎麼這麼紅啊?」
王亘一下子黑了臉,拍案而起,盯著一臉焦急之色匆匆趕回的鄭哲,喝道:「陣堂那邊什麼意思,怎麼會少了一人?」
「鍾青竹、鍾青竹……」王亘似乎並沒有將鄭哲寬慰他的話聽入耳中,站在那邊反而是眉頭緊皺,似乎在仔細回想,思索著什麼,「這名字,怎麼總覺得有幾分耳熟呢?」
鍾青竹遲疑了一下,道:「就這麼垂著,不去動它,會好一些,可是走來走去總會碰到擺動,所以就很疼。」
鍾青竹忍著劇痛,用右手往左手肘部指了一下,正是前頭摔斷的傷處。沈石一時也是想不到什麼太好的辦法,也不敢再輕易去碰觸鍾青竹的傷口,抬眼一看,只見剛才黑暗中胡亂做了個繩子把手臂吊在她脖頸上的布條已經滑落下來,便試探著想把她的手臂舉高些再套入那繩圈。
「噗嗤」一聲,卻是鍾青竹忽然笑出聲來,嘴角彎彎,眼若晨星,笑顏如花般嬌艷美麗。
撕下布條,交纏一起打成死結,用力扯緊,然後分作兩條,一條綁定了她手腕在腰側,另一條避開手肘,從手臂上方接近肩膀處又綁了一圈,卻是繞過了鍾青竹的胸前從右手的腋下穿過,如腰身一般緊緊纏了一圈,終於是徹底地將她的左手固定在身旁,再也不會隨意亂動了。
鍾青竹一瞬間,只覺得自己臉頰之上燙得不行,似乎就要燒起來一般,頭顱垂得低低的,似乎連抬起的勇氣都在瞬間失去了。
說著走上前,從鍾青竹脖子上取下了那根繩子布條,拿到手上看了看,才發現自己剛才隨意撕下的這東西實在是既粗糙又難看,不由得有些尷尬,乾笑道:「事急從權,你別在意啊。」
「鍾青竹……」王亘眉頭皺起,思索了片刻,抬頭看向鄭哲道:「姓鍾,又是青字輩的,莫非是流雲城鍾家的子弟?」
片刻之後,她忽然感覺到有一隻溫暖的手掌附在自己的額頭,片刻后,便聽沈石帶了幾分猶豫,在那邊自言自語道:「好像也不燙啊,不像發熱的樣子……」
沈石嘆了口氣,道:「你又來了,不是跟你說過不要動不動就說對不住嗎?」頓了一下,看著鍾青竹臉色不太好看,似在強忍,搖搖頭道:「手痛不痛?」
鄭哲苦笑一聲,道:「我過去之後,在陣堂當值的鍾師弟與許師弟正在清點人數,點來點去數了幾遍,發現確實是少了一人。」頓了一下,鄭哲瞄了一眼王亘的臉色,還是輕聲道:「兩位師弟也是在那裡急得不行了。」
從那條黑暗幽深又窄小的洞穴中一路爬行過來,直到這裏,他們兩人才算是真正可以站直了身子,不由得都有一种放松的感覺。鍾青竹慢慢向前走了幾步,站到了熒光石閃爍明滅的隧道中間,只見點點光輝如蒼穹里柔和輕淡的星光,帶著點點美麗的銀色,在她頭頂四周閃亮著,輕輕將她簇擁起來。
沈石皺了皺眉,道:「不痛嗎?」
所有的冰冷與黑暗,畏懼與恐怖,彷彿都悄然而退去,只剩下這彷彿夢境般的星光里,那個男孩溫和、關懷而專註的眼神。
「呃……那、如果不是罵我,那就算了。」
不知為何,鍾青竹的臉腮忽然好紅好紅,特別是在沈石幫她綁著第二條固定手臂的布條時,身子都下意識地擺動了一下,似乎想要後退躲開。可是就在她抬頭時候,只看見那男孩站在自己身前,一臉認真,微皺著眉頭,一副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弄疼她的樣子。點點星光溫柔如水一般,悄悄從他身後頭頂灑落下來,他的額頭隱約見汗,目光如此清亮,與星光交織在一起,深深映入了她的眼帘心間。
「哎呀!」
沈石呆了一下,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雖然不太明白為何鍾青竹突然變成了這般有些奇怪的模樣,但這時一眼看去,這淡淡星光里,身前的女孩身上卻是散發出他從未見過的異樣美麗,甚至帶了幾分耀眼的餘暉,讓他剛剛升起的怒氣轉眼就不知去了哪兒,本來緊繃的臉也撐不住了,抓抓頭後退了一步,訕訕道:
沈石皺著眉頭,道:「是哪裡疼?」
鍾青竹沒說話,臉頰微紅,卻是微微點了點頭。
「呼」,沈石長出了一口氣,退後一步轉動了一下自己有些發酸的脖子,滿意地看了看綁好的繩子,哈哈一笑,道:「好啦,這下你就不用擔心手臂亂動碰到傷處了。」
誰知才把手臂太高少許,鍾青竹便是痛哼出聲,同時眼睛里有些微微發紅,顯然是痛得厲害了。沈石嚇了一跳,登時便不敢再亂做,遲疑了一下,問道:「你的手要怎麼擺才不會痛?」
鍾青竹臉頰微微一紅,低下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對不住……」
「嘶……」鍾青竹皺眉咬唇,嘴裏發出一聲顫音。
王亘怒道:「若是事情辦好了,還有什麼好急的!」
鄭哲點點頭,道:「是鍾家出來的,不過聽鍾師弟說,這位小師妹雖然出身鍾家,與他同源,但在家裡地位不高,並不得鍾家重視,從血脈上講也算是邊遠旁支。」
鍾青竹猶豫了一下,輕聲道:「不痛……」
只是下一刻,她忽地叫了一聲,倒抽了一口涼氣,捂住左手臉色發白。沈石走了過去扶住她,沒好氣地道:「喂,你的手斷了啊,別沒事就亂舉亂動的。」
鍾青竹抬頭看著他,嘴角慢慢露出幾分笑意,臉上的紅暈稍稍退去,卻仍如桃花一般嬌艷美麗,而她看著這個男孩的目光,彷彿也如同水波一般。過了一會,只聽她帶了幾分溫柔笑意,輕聲道:「沈大哥,你不是傻瓜,從沒人像你這般對我好的,你是個好人。」
鄭哲道:「鍾、許兩位師弟查過人頭,現如今不在場的是一位剛剛上島不久的新人女弟子,名叫鍾青竹。」
鍾青竹將這一幕都看在眼中,微微張口,似乎想說什麼,但不知為何欲言又止,到了最後,她只是默默地看著身前的沈石,在這黑暗冰冷的山洞里,周圍是點點閃爍溫柔如星光的銀色光輝,照亮了他認真而專註的臉龐。
鍾青竹微微垂眼,忽然間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與臉龐,彷彿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是輕輕地點頭。
沈石「唔」了一聲,沉吟片刻,目光掃過還兀自掛在鍾青竹脖子上那條垂下的布條,忽地眼前一亮,道:「呃,我有個法子。」
「傻瓜……」她情不自禁小聲地說道,可是不知為何,心底卻好像軟軟的,好像有一種奇怪而說不出的歡喜,又好像並不是如此,連她自己也不明白。
風雨如晦,席捲天地,整座青魚島都似沉浸在一片灰濛濛的雨霧之中,遠遠望去,就像一尾巨大青魚,在凄風苦雨的滄海中遊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