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兵戎
第295章 密林小道
馬臉漢子裂開嘴，擠出一絲笑容：「是啊，誰想得到呢。少爺，這次算是被你害死了，說不得，回去要被老爺責罰了……」
不過，即便在這樣惡劣的地方，也可以看到一條羊腸小道。小道彎彎曲曲，一直往前方延伸著，小道周邊，被利刃劈砍的痕迹清晰可見，一些藤蔓的斷口處，甚至還在流著汁水。顯然，這條小道開闢不久。
隨著馬臉漢子一聲令下，漢子們紛紛將獨輪車靠在了小道邊的樹上，坐在了小道中央，拿出乾糧，就著葫蘆里的水往嘴裏不停地送。
一場暴雨剛過，到處都是升騰而起的霧氣，悶熱潮濕無比。茂盛的密林中，藤蔓密布，蛇蟲橫行，絕不是一個容易生存的地方。
「那本將軍來告訴你吧，僅萬曆四十六年至天啟七年十年間，戰費用銀就超過六千多萬兩！這些年，只會更多，絕不會少。」
「那你知道朝廷每年為了抵抗女真人，花了多少銀子？」
呂宋島原始森林中。
「義父還說，這些年，陝西持續乾旱，大明其他地方，也不是乾旱就是洪澇，民不聊生，估計天要變了。天下至強，非將軍莫屬，一旦將軍挺身而出，義父願意第一個跟隨將軍左右。」
半大小子的眼珠轉了轉，將嘴湊近馬臉漢子的耳邊，悄聲道：「陳三哥，我懷疑，最近冒出的土匪，壓根就是邦泰的人馬！」
為首的兩人，手持著鋼刀，走在最前列，看見
馬臉漢子叫陳三喜，半大小子叫陳煥，皆是馬尼拉附近土生土長的漢人。
劉文秀茫然地搖了搖頭。
一行四十多人，正行進在這條小道上。
劉文秀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將手中的金票收入懷中，悵然離開了荊州。
半大小子湊得更近，「陳三哥，真難想象，李家居然還有人留下來……」
林純鴻終於有了反應，笑了笑道：「你的意思就是說，無論本將軍是否挺身而出，你們終將一條道走到黑？」
林純鴻對進山圍剿張獻忠，並無十足的把握。大別山區的範圍非常廣闊，連綿七百八里，僅靠荊州軍，很難困住張獻忠等賊寇。如果進山進剿，則等於放棄了荊州軍陣地戰的絕對優勢，與張獻忠打游擊戰，損失必然比較慘重，這是林純鴻所不能接受的。
林純鴻對張獻忠葫蘆里賣的什麼葯，算得上瞭若指掌。他知道，張獻忠目前的境況非常不妙，躲進大別山後，安全暫時不成問題，但架不住十萬部眾巨大的消耗，有分崩離析的風險。
看來，這廝在老子頭上下的功夫不少，居然對老子的性格揣摩得八九不離十。
一行人又踏上了小道，往
林純鴻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緊盯著劉文秀，厲聲道：「所以，朝廷要是鐵了心，你們瞬間就會灰飛煙滅！」
半大小子的分析絲絲入扣，讓馬臉漢子張大了嘴巴，幾乎可以放下去一個鵝蛋。
林純鴻哦了一聲，也沒有下言，劉文秀等了片刻，繼續說道：
馬臉漢子禁不住熱血沸騰，斬釘截鐵地說道：「是的，該算算帳了……」
「將軍，義父曾言道，他老人家與將軍是唇和齒的關係，正所謂，唇亡齒寒，一旦我等覆滅，對將軍而言，並非完全是好事。」
馬臉漢子嘆了口氣：「談何容易！鬼佬聯合在一起，據我看，艦隊實力遠遠強過邦泰海軍，張總督敢不敢動手，還是個問題。」
「這……」
「哦？」馬臉漢子大吃一驚，輕聲問道：「怎麼可能？竟然敢襲擊鬼佬的莊園？」
劉文秀隱隱約約猜到了林純鴻的意思，微微低下了頭不說話。
半大小子肯定地點了點頭：「否則怎麼這麼巧？邦泰剛佔據了達古潘，土匪就冒了出來？」
說完，將報告放在了案台上，吩咐道：「張傑夫，安排一下，五日後南下廣州。」
半大小子一點也不擔心，笑嘻嘻地說道：「李思明不是說了么，今年一定會進攻馬尼拉的……」
這些人全身捂得嚴嚴實實，就連褲腳也用繩子牢牢地捆綁著，惟恐蛇蟲鑽入了褲管中。他們頭上戴
……
半大小子的眼睛里透露著閃亮的光芒，死盯著獨輪車，臉色莊重無比，念道：「無論身在何處，只要說著華夏的話、穿著華夏的衣服、心裏向著華夏，都是華夏子民！」
賊寇么，總有一部分人，就如海上的漢子一般，膽色過人，又天不怕地不怕的，這些都甚對林純鴻的胃口。
半大小子握緊了拳頭，皺了皺眉，神色頗為凝重地說道：「老爺真要生氣，責罰的人也是我，朱三哥不用擔心。有了這些東西……」
劉文秀點了點頭。
劉文秀愕然不已，不知道林純鴻為何突然提到了女真人，他實話實說：「了解不多，只知道女真人戰鬥力頗強，乃大明之勁敵，還經常至京師附近燒殺淫掠，無惡不作。」
劉文秀滔滔不絕地說了這麼多，哪想到林純鴻臉不改色心不跳的，這使他心裏產生了一絲挫敗感，就猶如唱獨角戲一般，而且聽眾還沒有任何反應。
林純鴻的眉頭跳了跳，暗思道，這張獻忠還真是膽大包天，居然公然鼓動老子造反，這廝就不怕老子斬了劉文秀的頭？
「休息一刻鐘……」
「回去好好想想吧，莫要為胡虜做了嫁衣。你這次不避凌遲，來到荊州，膽色和本事都不錯，本將軍非常欣賞，還希望你多勸勸張獻忠，少殺戮、少破壞，四處流竄，終究是沒有
劉文秀想也不想，當即拒絕了林純鴻的招攬。林純鴻本就沒指望劉文秀答應留下，況且，如果劉文秀馬上答應留下，他還真不想用。
「不過，這樣一來，得到便宜的，最終是女真人。」
張獻忠無非就是想探明他的打算，決定下一步動作。如果劉文秀能說服他停止進攻，那當然是意外之喜。
林純鴻皺了皺眉，問道：「你對女真人了解多少？」
半大小子又指了指獨輪車，「造成的傷害差不多！而且，這條小道顯然開闢不久，除了邦泰的人馬，誰會從這裏過？」
半大小子指了指獨輪車，「咱們也不怕那幫鬼佬……爹的意思我明白，讓我留在達古潘，無非想為陳家留下血脈，但這個時候，我怎麼捨得離開爹娘和姐姐？」
林純鴻繼續道：「祖寬，你都比較熟悉吧？他率領的關遼鐵騎不超過三千人，卻縱橫中原，幾無敵手。像這樣的鐵騎，在寧錦一帶，還有萬余。你們想過沒有，如果這萬余鐵騎入關，你們還鬧得下去么？」
馬臉漢子苦笑道：「年輕人……哎……也不知道邦泰會不會在今年底進攻馬尼拉，否則，咱們陳家就難了……」
說完，從地上一躍而起，吼道：「出發了！」
馬臉漢子抱起葫蘆，灌了一口水，喉嚨咕隆咕隆作響，淡然道：「別擔心，老爺會安排好一切的。」
「哦？」
不如放張獻忠一馬，待其走出大別山後，再找機會徹底圍剿。
「林將軍承認我們是華夏子民，被鬼佬欺負了這麼多年，總算到了算總賬的時候。」
略微頓了頓，半大小子顯得更為神秘，「上次死了十多個鬼佬，我偷偷跑去看了，傷口和這東西……」
剛做出決定，忽然張傑夫送來張兆的報告。
「陳三哥，鬼佬的日子不長了。達古潘你也看見了，不到三個月，居然聚集了這麼多漢人。鬼佬算上老弱病殘和婦孺，也不過五六萬人馬，能濟得何事？」
林純鴻展開報告，仔細地看著，突然哼了一聲，冷笑道：「想跟我們玩合縱連橫？沒門！」
所以，他也不生氣，只是覺得劉文秀越看越順眼。
說完，不待劉文秀置言，拂袖離開了會客廳，將劉文秀扔在了廳內。
一半大小子年約十六七歲，明顯精力過剩，挪動著屁股，挨近馬臉漢子，笑了笑，露出兩個虎牙，「陳三哥，總算快到了，不知接應的人在哪裡？」
劉文秀咬了咬牙，繼續道：「如果將軍不願意挺身而出，我等說什麼也要謀一條活路，即使把大明攪得天翻地覆，也在所不惜！」
「張獻忠還說了些什麼？」
林純鴻調整心態，將剛才的一絲戲謔收斂，神色變得嚴肅起來。劉文秀剛才展示了他的能力，值得他重視，他開始認真聽劉文秀的說辭。
隊伍之中，一馬臉漢子揮了揮手，用低沉的聲音吼了一句。
這些貨物非常沉重，用棕片遮得嚴嚴實實，一看就知道絕非尋常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