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九重天闕從頭越
第八十一章 哀戚京師盡縞素
顧滄海、衛沛凝精神振奮、喜氣洋洋地駕馭著明黃沉香輦，讓它保持著之前那緩緩的速度，向著京師飛去，周圍的季明、路瑤、常雅等弟子皆是昂首挺胸，自信十足，氣勢逼人，散落四方的道門氣運接連不斷匯聚而來。
「算了，老夫也不逞強，肖大哥的血脈後裔裏面，有幾個資質天分還算不錯，不如將他們帶走細心栽培，以待日後。」郭玉泉與肖楚河是多年好友，相交莫逆，甚至受過肖楚河救命大恩好幾次，本來也存了哪怕一死，也要拼上一拼、以報大恩的心思。
「郭老祖，我不走！」
「郭老祖，我們也不走！」他們齊齊說道，聲音不大，蘊含悲傷，但卻是堅定無比。
郭玉泉於此並非真正的毫無把握，但他放下擔心、害怕、猶豫、計較以及性命，說出這番話后，卻有種老夫聊發少年狂的感覺，而且心靈之中似乎少了許多沉重的包裹，顯得輕鬆、活潑起來，又像是抹掉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明澈萬分。
「好。」郭玉泉終於將那個好字說了出來。
他們皆穿素色喪服，個個面容哀戚，但哀而不亂，戚而不懼，似乎有一種強大的、哀傷、決絕堅定、同仇敵愾的氣勢充塞整個京師，消散了空蕩之感。
殿外還有幾十位修士，同樣不同修為，有男有女。
當然，老祖宗很難打破，不代表那位一劍之下將他斬殺的真人也很難打破，不過對這些決絕的修士而言，完全不需要思考這
這麼一想，郭玉泉開始害怕起那輦中真人會殺掉自己這最後一位地仙，以斬草除根，於是趕緊身化星辰遁光，往京師急速而去，只要能逃出輦中真人元識範圍，以他一劫地仙的修為境界，打不過難道還躲不掉？
就算他們之中有不少是皇族血脈，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等日後修為強大了，進階了人仙，渡過了天劫，東山再起也不是妄想。
明黃沉香輦中，石軒手裡把玩著的白色近乎透明光團已經有小半個拳頭大小，超出了修鍊三才滅法劍的需要足足五成，比石軒預計會降落的天之殺機多了一倍有餘，要不是眼明手快幾個剎那間就將它們全部收了起來，怕是大千世界的天罰就會降臨。
心境清澈如水，活潑靈動，郭玉泉忽然發現了那淡淡的烙印，頓時嘿嘿笑道：「原來你也不是我想的那麼強！也不是那麼萬事萬物盡在掌握！」
「雖死無憾！」聲音齊整堅定。
兩天過後，明黃沉香輦似慢實快地出現在了京師之外。
這麼多年來，他為了第二次天劫，絞盡心思，擔驚受怕，日夜思慮，好久好久未曾有過這種感覺，上一次的時候，還是踏入生死玄關之時。
明黃沉香輦周圍，目前不僅僅是顧滄海、衛沛凝的五位弟子了。
肖靖就看到了一位圓臉大眼的明媚女子，微微有些訝異地道：「雅兒，你不是隨你家人離開了嗎？」
然
郭玉泉領頭，他們步履堅定地走出大殿，神色哀戚但卻堅定，每走一步，似乎都有一股強大的氣勢在匯聚。
這些天，隨著肖楚河被這神秘明黃輦中的道門真人一劍斬殺的消息傳開，天下為之震動。
在明黃沉香輦前方，那些由郭玉泉帶來，讓他們旁觀這一戰以便有所收穫的武聖、宗師們，個個表情茫然、恐懼，彷彿心智被奪，直到看見明黃色、似乎高高在上、無可阻擋的輦駕向他們飛來，才終於回過了神。
這天罰的威力估摸著還奈何不了自己，但石軒也不想弄得狼狽，尤其這一路是打散武道修士心中自信、凝聚道門之氣的過程，最好保持神秘、強大的形象。
肖靖沒多說什麼，挽過她的手，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而在明黃沉香輦中，石軒淡淡看著郭玉泉飛遁而逃，若不是為了保持強大、神秘的形象震懾天下，以便凝聚道門信心之氣，能當場絕了後患的自己肯定是當就場做了。
京師，皇宮一處偏殿當中。
兩位人仙、鎮南王、肖楚河來之前、隕落後，那些武道修士情緒的變化、信心的變化、語氣的變化就是
從偏殿走到正殿，從皇宮走到陣法中央，這支隊伍居然陸陸續續聚集起了好幾百人，個個身穿喪服，白衣如雪，哀婉決絕，氣勢驚人。
許許多多躲起來的道門修士，紛紛聞訊趕來，跟隨在了明黃沉香輦后，附其驥尾，現在已經足足有好幾百位了，還不算尚未趕到的。
但這些武聖、宗師的離開讓他清醒過來，自知實力相差太大，就算手段、底牌用盡，也是難逃一劍的下場，不如保住有用之身，殘留希望之火。
「或許，這千多年來，我都走錯了道路？」郭玉泉大笑之中升起了這絲明悟，「難怪肖大哥這種睥睨天下之人，方才能於一千年內連渡兩次天劫。」
……
「其他人都走光了，但我卻放心不下你這個傻子。」少女雅兒嘟著小嘴哀傷笑道。
當然，石軒現在目的已達，去不去京師已經無所謂，不過要是自己這個時候抽身，那可就是將自家爹娘以及他們的弟子推入了火坑中，所以還是有始有終的好。
雖然這兩天中，明黃色輦駕周圍的修士未曾與他們言談，但後面跟隨的修士卻是沉默中帶著欣喜、激動。
好在自己用太極圖加先天八卦在郭玉泉身上留下了淺淺烙印，憑自己在天地法則上的壓制，三日之內，以郭玉泉的心境修為很難發現。等京師事了，再去尋他也不遲。
一眼望去，一層金燦燦的光芒籠罩中的偌大京師空空蕩蕩，只得幾百來號人。
「你們不怕死
明黃沉香輦就在這種冷冷清清中，沉默、堅定地緩緩向著京師飛去。
郭玉泉披頭散髮，素衣飄舞，立在京師半空，毫不畏懼地遠遠看向明黃沉香輦。
「肖靖，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那輦中真人豈是你這小小神意修士能抵擋的？」回過神來后，郭玉泉略帶怒氣地問道。
另外一個年歲不大的少年，卻是看到了一對中年夫婦等在那裡，他眼眶通紅，埋首眼淚滴落，然後三人並肩而行。
「問心無愧即可。」肖靖毫不猶豫地回答。
明黃色輦里毫無動靜，郭玉泉逃出不短的距離后終於鬆了一口氣，心中感嘆，那輦中真人不知是託大還是自信，只要不擋在他輦前，居然不屑出手！
郭玉泉愕然看著眼前朗目濃眉，五官深刻，與肖楚河有著四五分像的高大年輕人，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而且語氣是如此的堅定。
郭玉泉心灰意冷地看著這一幕，連連搖頭嘆氣，想要罵他們沒有血氣、沒有膽氣，連拚死一搏的勇氣也沒有，但卻罵不出口，畢竟連肖大哥都擋不住對方一劍，這些武聖、宗師憑什麼要去做這必死之事？
見狀，郭玉泉朗聲大笑：「哈哈，好！好！好！我武道不絕也！肖大哥衣缽不絕也！有你們這些修行種子在，何愁他日不能東山再起。哈哈，老夫也舍了這條命去，陪你們瘋上一回。」
也不知道是誰起了頭，他們忽的作鳥獸散，化作各色遁光而逃，有往東的，有往西的，但大
郭玉泉險些脫口而出一個「好」，不過他控制力極強，強行按下，若有所思地問道：「你就不怕無人看到，無人知曉你的這番舉動嗎？」
明黃沉香輦依如之前，沉默、緩慢但卻勢無可擋地飛向京師。
這時殿外闖進來幾十位修士，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武聖亦有入微修士，個個哀傷悲戚，但行止容貌之間不見崩潰迷茫，反而帶著視死如歸、哀婉決絕、同仇敵愾的意味，與肖靖分外相似。
看到郭玉泉離開，遠處旁觀的武道修士們，才失魂落魄般地四散而去，經過了短短時間的沉澱，那種崩潰般地發泄已經止住，但依然挽不回他們心中對於武道的信心，只覺前路黑暗、迷茫，這種心境上的陰影創傷很難恢復，當然肯定也有幾位心意堅定如磐石的修士，對於武道之路是毫不動搖。
雖說抱了必死的信念，但有陣法可依仗，這些修士們難免有些欣喜，這樣的話，阻擋下來的希望大增。
……
肖靖站得筆挺，眼含悲意，可悲意並未轉化為絕望，反而是在哀傷中醞釀出一種決絕的力量：「我們肖氏皇族要是走了，恐怕從此之後就再無人敢於站在那妖輦之前，就算我是螳臂當車，也要讓天下之人知道，我武道修士，命可以丟，但意志、氣勢、膽量不能垮！」
至於那明黃色的仙輦，他們不打算再跟著看下去了，反正無人可以阻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