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九重天闕從頭越
第一百三十九章 問君一句可持否
烏木真人猙獰的臉上表情變幻連連，雖然常常受功法缺陷帶來的痛苦隱患所煎熬，形同噩夢，但至少還活著，可以活幾萬年！於是，他嘆息閉目，不再起身。
「傻子，兩個大傻子！」
……
「那種過了幾次天劫，甚至衰劫的真人，說不定也活不了兩三萬年，何必辛辛苦苦，冒著諸多危險前行呢？！」對這條道路分外不解的修士道。
「凡願意拜入貧道門下，修行道門正宗元神法的，請上山頂來。」宏大莊嚴的聲音在每個修士心頭響起。
竹山門下元神真人錦毛玉貓展堂，起身又坐下，坐下又起身，反覆多次。
接著石軒用相同語氣將四次天劫、五次衰劫是什麼，為什麼外道功法可以幾萬年，甚至十幾萬年才渡第一次天劫大概解釋了一番，最後道：「貧道此次只傳道門正宗，封神符詔諸位就不用肖想了。」
……
好在身邊有夏景同行，他才堅持著到了山頂。
哪怕是竹山門下，也有不少修士抱著同樣的心思，暗中點頭不已。
走了七步，步伐漸漸沉重起來，「要是修鍊不成，可就身死道消了！」
趙行帆的心思簡單得很，他壽元快盡，眼下有機會轉世重來，哪還顧及那麼多，反正正宗元神之路，又不是完全的死路，所以比起夏景來說，那些嘲笑，那些謾罵，那些傻子稱呼，讓他又煩又怒，又羞又愧，步伐也沉重、艱難起來。
竹山之頂的元神、法相真人們，雖然還能控制住表面上的情緒，沒有失望地大罵大鬧，一則是自重身份，二則是竹山老祖就在眼前，要是他一不高興，自己可就灰飛煙滅了，但他們卻將下方的討論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內心頗為贊同，如果真是
「即使成就了元神，也要受接踵而至的天劫、衰劫壓迫，連一兩千年的逍遙日子也過不了，豈不是比幾大宗門有缺陷的元神真人還慘？！人家至少可以活幾萬年，甚至十幾萬年！」有羡慕地看著山頂諸位元神真人的。
石軒點點頭：「那你跪下。」
「不對，有人往山頂去了！」就在他們剛剛鬆氣的當口，兩道身影出現在山腰到山頂的路上，一步一步往上而去。
「嘿，別想那麼長遠了，我相信上品金丹這個關隘就要擋住在場諸位中的絕大多數，哪比得材料充足、天資不錯就能進階的金丹境呢？大家可都是六百年壽元，誰也不比誰差！」一位金丹宗師冷笑道。
夏景是因為近六百年來，日夜回想當日石軒所描述的大道之路，早就嚮往許久，現在雖然知道了有重重阻礙，甚至捨去還剩幾萬年的壽元也不一定能成功，但憶起生平，就漸漸沉澱了心思，當初自己是被道法的燦爛絢麗所吸引，後來則被道法本身的玄奧所迷，想要知道更多，想要探索更多，於是她站了起來，往山頂而去。
聲音宏大，威嚴神聖，飄落的仙花越來越多，越來越美，七彩霞光更是一下明亮起來。
一時之間，方圓萬里皆是嘲笑、謾罵之聲，傻子稱呼不絕於耳，讓那些神通境以下，無論選擇哪條道路都於現在無損的修士、凡人們，猶豫起來，他們可不想被大家當傻子！頗有幾百位準備試上一試的傢伙被唬了回來。
「好，你先退去一邊，待貧道問過夏景再一併出手。」石軒讓趙行帆站到遠處，轉頭看向夏景。
這
石軒環視全場一眼，將袖袍一揮，方圓萬里所有生靈身不由己、齊齊端坐倒飛出去，如同海浪翻滾，呼吸之間，竹山之頂就空無一人，剛才山頂的幾大宗門到了山腰，山腰的修士到了山腳……以此類推。
可這些念頭還沒來得及發酵，就被石軒後面的話打得支離破碎，他解釋的合情合理，沒有破綻，如此看來，剛才種種就不是考驗，而是確有其事，那所謂正宗的道門元神，簡直一文不值！
方圓萬里內一片嘩然，本以為竹山老祖會舉出種種道門正宗元神的好處反駁，但哪知道他卻輕鬆自若、坦坦蕩蕩、混不在意地承認道門正宗元神在壽元方面遠遠不如現在大家修行的所謂「外道」功法。
「能修鍊到如此境界，居然會這麼愚蠢，真是可惜了那些材料！」
所有生靈先是震驚于竹山老祖只需手書符詔一張，就能讓人實力大漲，得享兩三萬年壽元，未免太過逆天了？！他們甚至開始幻想若能討得他老人家歡心，是不是就能一步登天？賣身為奴？自薦枕席？種種想法在他們心頭回蕩。
「那道門正宗功法，雖然指向無衰無劫、沒有隱患的真正長生久視，但其艱難無比，整個大千世界，幾十萬年中，無數代修士加起來，能走到那一步的恐怕也寥寥無幾，甚至很可能沒有一人。」有修士想到連闖諸多關隘，成就半步金仙的難度，就不寒而慄。
「說不定連元神也無法成就，短短千年就
「我看選擇道門正宗之路的，絕對都是傻子！」
「稍微聰明一點，有點兒自知之明的，誰會選擇這個明明艱難許多，九死一生的道路？！」
只有庄玉昆反正沒有其他功法，這是唯一的機會，起身往竹山而去，可惜他離竹山尚遠，又無修為在身，一時半會兒還走不過去。
夏景依言跪倒，嘲笑、謾罵之聲再次響起，傻子，傻子，大傻子！這讓她有些難過，有些煎熬。
「哎，更別提那虛無縹緲的正宗元神了，俺怎麼聽怎麼玄乎，說的是天花亂墜、玄之又玄、煞有介事，可臨到頭來，還講什麼契機，娘的，俺哪知道去什麼地方追尋契機，那契機又是個什麼玩意兒？！」另外一位修士嘆息、憤怒地道。
引氣境以上的修士，各有各的想法，但無一例外都選擇了目前功法。
昊日真人站了起來，往山頂邁步而去，心裏想著：「前方道路是那麼浩瀚、那麼偉大，比現在道路已經走絕，好上不少！而且法力、神通是如此恐怖、強大！真是讓人神往！」
夏景還未回答，趙行帆就撲通一聲跪倒：「老師明鑒，弟子只想轉世。」下輩子說不定能成就外道元神！
第一個答案，他還能肯定地回答是，第二個答案就有些猶豫不定、信心動搖，第三，第四個答案則根本就無法回答。
當然，也有不少修士笑而不語：「你們這些傢伙，儘管失望憤怒，最好立刻走掉，上次竹山老祖可是講道近八十年，剔除了許多心志不堅，沒有仙緣的修士，方才傳授元神大道。難道我會告訴你們，這多半是一次考驗嗎？！」
石軒對於下面的喧鬧並未阻止，而
……
不過他們都是積年修士，同樣也覺得這未嘗不是竹山老祖的刻意考驗。
然後所有修士看到竹山老祖手上出現了一口紫色飛劍，光華流轉，鋒銳異常，光是看著，就覺得被萬劍穿心：「好一口飛劍法寶！勝過普通法寶不可以道里計！」
嬰姿、黃山君修鍊功法以來，激發了上古血脈，雖然還未成就元神，但依然是有近萬年的壽元，所以他們猶豫再三，還是決定繼續外道元神之路。
方圓萬里的謾罵、嘲笑一下靜止，諸多壽元殘餘不多的修士心中暗道，「這廝好生姦猾，我也得去！」但他們卻發現自己完全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竹山之頂。
「步入此道，常痛苦煎熬不堪，常寂寞清冷難奈，常有歿于路邊可無人聞者，非常人所能為，汝可持否？」
「諸位或許覺得貧道在虛言嚇人，但所言句句皆實，道門正宗元神之路，就是這麼一條布滿荊棘，艱難危險，在抵達目標之前，壽元好處還不如外道功法，更不能比只需貧道手書符詔一張，就能實力大漲，得享兩三萬年壽元的捷徑。」石軒聲音平平淡淡，沒有情緒波動地道。
他長嘯一聲，踉蹌而返，心中只是道：「我又不是傻子！為什麼這條道路讓任何聰明一些的人都不會選擇？！」
他們見無人上山，心中頓時不知為何就鬆了一口氣。
山腰往山頂的道路上，夏景和趙行帆聽著身後連綿起伏、叫著傻子的嘲笑聲，眉頭都微微皺起。
「根本就是為傻子準備的道路！」
但他們剛走幾步，發熱的
紫郢劍點在夏景眉心，鋒銳凌厲的劍氣讓她汗毛立起，石軒緩緩開口：「入我門來，需得先知，元神大道，艱難險阻，煎熬萬分，能堅定道路，成就上品金丹者，千中有一，能斬破虛妄，踏破生死玄關者，萬無一人，而能長生久視、無衰無劫者，寥寥可聞。」
「對！不是傻子誰會選擇這條路？！又難，危險又大，好處還少，哪比得現在功法的輕鬆、簡單！」
「什麼開大道之門？！狗屁！狗屁！」因為石軒自己混不在意地承認，所以不少修士神識之中偷偷暗罵。
夏景笑道：「回稟老師，弟子還有幾萬年的壽元，非是為了轉世而來。」
諸多修士同時議論紛紛，就像方圓萬里猛然出現了億萬隻蒼蠅，嗡嗡，嗡嗡，嘈雜至極，將天花亂墜、彩霞灑落的夢幻美感破壞殆盡。
……
失望、憤怒的聲音響起，雖然礙於竹山老祖的強大修為，他們不敢高呼出聲，但都忍不住小聲發泄，可在場修士、凡人眾多，最終匯成了山呼海嘯，只有少數幾百位才靜靜思考，艱難抉擇著。
「是竹山元神真人夏景，法相真人趙行帆！」
他越走越慢，本來以他的修為境界應該早就沒有的冷汗在額頭重新浮現，捫心自問：「有信心成就上品金丹嗎？有信心成就元神嗎？有信心渡過四次天劫嗎？有信心通過五次衰劫嗎？！」
讓他舍下現在近十萬年的壽元，重新追尋虛無縹緲的元神大道，實在有些艱難，他又是慵懶之貓，對於現在的生活還算滿意，所以最後對著竹山之頂叩頭九次，重新坐下，不再反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