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異域聞鄉
第六十六章 穆家寨
他忍不住微諷道：「八指兄定是大族子弟，有法力護身，自不在意這些區區小道。可是對山民來說，它是繁衍生存的根本，容不得絲毫馬虎。」
穆元朗這下掛不住了，以後如何他無法預料，眼前丟人已經丟到姥姥家。尤其令他失望的是，兩名同伴聽了叮噹的話，眼裡非但沒有憤怒羞愧，還帶上了同情的意味。不用問也知道，看過之前的那一幕，他們也認為自己的少族長不是人家的對手。
這般無所謂的態度顯然令少族長不爽，穆元朗心裏挺羡慕十三郎那種溫和穩重的氣質，他沒辦法形容自己的感覺，只是本能的覺得，眼前這名少年很像是阿公希望自己成長的那樣。奈何他自己做不到，心裏無端生出幾分委屈。
星紋！壯漢的額頭上，分明是兩個成型的星紋！
抬手指著已受驚的兔子一樣的少族長，壯漢根本不管周圍有多少人，劈頭大罵道：「小兔崽子，給我滾過來！」
眼中閃過一絲懷疑，穆元朗說道：「八指兄不知道？」
「八指兄莫怪……在下……」
彷彿是為了印證十三郎的猜測，馬車距離寨子尚有百余米，一陣噪雜之聲從遠處傳來。緊跟著響起的，是一聲暴怒大喝。
意味接踵而來，眾人的反應完全不似他心裏所想的那樣。壯漢看著他，目光竟有一股炫耀之意，伸手一拍十三郎的肩頭，豪邁大笑。
那一瞬間，十三郎幾乎生出念頭，一旦情勢不對，自己乾脆強行將叮噹收起來，殺出一條血路就此遠遁。
「咯咯……
心頭湧起震驚憂慮，十三郎獃獃地站在原地，腦海中一片混亂。自從進入魔域地界，一路走來，所見所聞所感無不在提醒著他，靈魔不相融，靈魔是不可化解的世仇。如今眼前竟然出現一名戰靈，看樣子還是一族之長，讓他如何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
「雲離山脈多瘴，苦丁滕的氣味不但能驅趕毒蟲，還能防病，是山民的必備之物。」
聽到兩人的斥責，穆元朗大驚、大羞，最後大怒。
示意他不要放在心上，十三郎誠懇地說：「在下初臨跪地，還望多多指點。」
十三郎搖搖頭，笑了笑，沒有做聲。
他是修士而不是傻子，怎會真的分不出好壞。叮噹姐不說，就連那位尚不知深淺的少年也是出於好意，只是心理上受不得委屈，狠狠瞪了十三郎一眼，意在警告。
「少族長言重了，叫我八指就好。」
穆家寨與落靈城周圍的山寨相比大同小異，比較明顯的區別是圍牆更加堅固牢靠，且周圍爬滿了一種開著白花的藤蔓，枝條呈醬紫色，生著不少肥大寬厚的紫葉。從寨外看去，整個山寨彷彿巨大的紫色圓筒，于霧氣中隱現，竟有股童話般飄渺的味道。
「哥哥？哥哥！」
穆元朗身子一哆嗦，十三郎瞬間就明白了他這樣的性情由來，正覺得好笑。目光掃過壯漢的面孔，頓時大驚失色。
「呃……那個，他怎麼有兩個星紋？
話是好話，說話的人也是情真意切，然而從他口中說出來，怎麼聽都有股子酸氣。兩名大漢聽了暗暗搖頭，心想少族長心高氣傲，不要被這名少年刺激太深才好。
「這叫苦丁藤，味道雖不怎麼好，作用可了不得。」
連一個鍊氣期的少年都打不過，更不要說什麼挑戰裂風獸。兩人既有如此表現，此行多半也是抱著捨生取義的念頭，又或者乾脆是哄著他玩，沒怎麼當回事。從他們距離穆家寨的距離來看，後者的可能性最大。
接連遭受冷遇，少族長越發憤憤，正想再說點什麼，小叮噹已經看不下去，開口道：「好了好了，哥哥不是五離城的人，小狼你就甭問了。」
「免得以後吃大虧，自己丟人不說，還得連累族人。」
這種紋理，他怎麼可能看錯。
十三郎搖了搖頭，心想這人其實挺聰明，學東西也蠻快，這麼點功夫就知道借物探詢別人的來歷；雖然有點生硬，倒也不失機智，當為可造之材。
不得不說，十三郎確有與人為善的天賦，寥寥數語，之前的不快被輕輕揭過，身段更是無可挑剔，讓人由衷感到親近。
「好你個小兔崽子，不好好修鍊，又跑出去野！」
他不在乎，叮噹卻很在乎，完全沒有給人家少族長留面子的想法，嬌嗔道：「讓他吃點苦頭，也好知道天高地厚。」
穆元朗大感尷尬，此時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話看似老道，實則有探人隱私的味道。如果是敵人自然無妨，哪怕僅是個陌生也無所謂；然而對方與
「是啊，蕭八指。」
壯漢有傷，一條臂膀斜跨在身旁，綁著層層棉布，上面還隱露血跡。然而此時的他憤怒異常，傷勢不僅不減其威，反倒增加幾分剛烈，越發顯得霸道。
這話本就傷人自尊，偏偏叮噹仍覺得不夠，末了還補充一句。
「八指？」穆元朗的眼睛眨了眨，猶疑地看向十三郎的手，竟似忘記了適才的意圖。
……
「呃……」
穆元朗知錯能改，雖顯得充忙，卻令十三郎對他的印象改觀不少。
「這裡是魔域啊！怎麼會有戰靈？」
少族長心頭大慰，連連說道：「八指兄……八指你放心，咱們這兒雖然貧苦，勝在清凈，景緻其實也不錯。改日我帶你到處轉轉，包你不虛此行。」
話剛出口，十三郎就已生出懊悔。他知道自己露出了馬腳，這種情形顯然在魔域之中極為常見，自己竟茫然不知，簡直是不打自招。
想到這個，少族長面色通紅，憤憤然的目光看向十三郎，拱手道：「這位道友，鄙人穆元朗，未請教……」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
塔山是他大哥，十三郎對戰盟再熟悉不過，對戰靈的認定標準、程序乃至考核規範都一清二楚。正是因為考慮到自己遲早都需要到魔域走一遭，他才屢次拒絕塔山讓他鑒定實力印製星紋的建議。
……
十三郎當然不與他計較，依舊搖了搖頭，沒有開口。
「不服氣？哥哥，替我教訓教訓他！」
眼裡的恍惚逐漸散去，叮噹關切的聲音問：「哥哥你怎麼了？」
話語挺正式，動作也挺標準，不細看的話，真會認為他是某個受過良好教育的大家子弟。只可惜那張憤憤不平的臉孔將他徹底出賣，落在眾人眼裡，只餘下做樣般的苦笑。
……
「撲哧！」叮噹當場笑噴，一半因為小狼，一半因為十三郎。
他不知道的是，十三郎是因為來自靈域，本著少說話少出錯的原則才會如此。十三郎不在乎這位少族長，更不擔心他能看出什麼毛病，不過山野自有高人在，他一個山寨版的魔修出現在這裏，還是謹言慎行的好。就算不為自己著想，起碼要考慮一下叮噹的處境。最好就是眼前這樣，神秘莫測讓人摸不清來路，反倒不會生出事端。
一面說，他忍不住掰著手指說道：「比如跳澗，比如虎陰山，比如……」
叮噹的聲音在身畔響起，周圍數十雙眼睛齊齊盯在十三郎身上，充滿疑慮。看起來他發獃的時間已經不短，連叮噹現身，壯漢與之相互見禮攀談都毫無所知。
這倒不是故意裝逼，以他兩世為人的閱歷，實在沒辦法和這個帶著孩子氣的青年較真。只能在心裏感慨世上真是無奇不有，號稱險惡殘酷的魔域竟能誕生如此人物，可算奇葩。
十三郎倒是無所謂，既然已經弄明白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聽著一疊聲的介紹，十三郎望著少族長眼中的興奮，怎麼看都覺得他比自己更想去看那些所謂的景緻。心頭湧起疑惑，不禁疑惑地暗想：「這貨……不會是沒出過門吧！」
十三郎攤開手，誠懇地說：「我只有八個指頭，不能和少族長相比。」
如果戰盟的勢力能延伸到魔域的話，十三郎如何自處？如今的他，可沒有膽量暴露在人前。
穆元朗楞了一下，總覺得這句話聽起來不對味，一時又想不出究竟哪裡有問題，只能悶悶地揮手說：「算了算了，既然你是八指……還是算了吧！」
隨著話音，穆家寨大門打開，一條身著獸皮的壯漢率眾多山民從裏面走出。其身形如同放大了三倍的塔山，雄壯彪悍，神情更是凌烈無匹，充滿咄咄威勢。
大概在他眼裡，十三郎看起來畢竟才鍊氣七八級的樣子，年齡也比他小，雖有些高深莫測，可怎麼也輪不到他來教訓自己。礙於仙姑顏面，穆少族長雖不便發作，仍需要鄭重地提醒他，莫要過於放肆。
少族長是個大度的人，又或許是因為太過小氣，所以才刻意觀察十三郎的反應。不管怎麼樣，表面上他已經放下介懷，充當著熱心嚮導的角色。
對比只在十三郎心裏，魔域眾人包括小叮噹在內早已熟悉這一切，均沒有什麼想法。經過這場帶著搞笑趣味的衝突，十三郎雖然警惕稍減，卻仍止不住在心裏做些比較。看著看著，他不禁做出習慣性動作，抬手摸摸鼻子，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