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異域聞鄉
第七十一章 夜已深（四）
孩子是不會作假的，同時十三郎相信阿公不是作假，他也做不了假。望著紫依悲戚卻透出倔強的小臉，十三郎忽然問。
僅僅是等待老人回答的片刻時光，十三郎的感覺竟似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焦灼之中，忽聽老人肯定的聲音說。
話語兩次間斷，無需再問，十三郎已經推斷出其中的因果。小紫依瞪著大大的眼睛，聽得似懂非懂，眼裡卻莫名有了水汽，只是咬緊下唇，強撐著不讓它流出。
正在慶幸間，只聽阿公說道：「不過這個寂滅丹，老朽倒略知一二。」
十三郎楞了一下，心頭越發覺得不安。他怎麼都猜想不到，小叮噹所用的療傷之物竟然有著如此猛惡的名字。
十三郎又問：「秋獵……是在秋天舉行嗎？」
大概是看到叮噹能將救命的丹藥存放在十三郎這裏，阿公此時對他頗為信任，沒有刻意追究十三郎的來歷，說道：「寂滅丹的品階算不得多高，卻又極難煉製成功，因為它本是為了鎮壓邪物之用，需要烈陽之火來煉製。老朽見識淺薄，別處如何我不知道，若是此地周圍，只有燃靈族居住的火雲山，方可滿足這種條件。」
十三郎微微一愣，說道：「我聽說，此地方圓萬里內，都是燃靈族聚居之地，阿公的意思……」
談話或者說談判只進行了一半，十三郎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抱著小紫依哄她入眠。阿公見他不說話，
阿公斷然道：「小友儘管講來，但有所需，老朽無不儘力。」
「阿公，依依沒事。」
十三郎明白這是試探，很老實地回答道：「不瞞阿公，叮噹的傷因我而起，很麻煩。我正為此事著急，想和阿公了解一些事情。」
十三郎知道他起了疑心，卻沒有如何理會，淡淡說道。
整個穆家寨所需的丹藥，幾乎都由阿公一手煉製，雖因材質所限沒有什麼珍品，然而與幾乎一無所知的十三郎相比，阿公的造詣無疑高出太多。況且這裡是魔域，丹藥也與靈域有所不同，十三郎此問，無疑是找對了人。
阿公面色微變，沒有追問丹藥用盡會如何，聲音幽幽地說道：「或許我不該問，只是涉及到仙姑安危，還望小友告知老朽，你可知仙姑的身份？」
阿公接過玉瓶，打開聞到那股刺鼻的惡臭，面色瞬間大變，驚呼道：「這是寂滅丹！」
如此情形卻能做出如此決斷，不論從哪個角度，都足以讓十三郎感到欽佩，也讓他第一次對老人起了尊敬之心。
十三郎面有苦笑，說道：「叮噹就是用它療傷，算算時間，數量最多能維持兩年。」
阿公正在試圖寬慰小紫依，聞言隨口回答道：「的確如此，可惜讓它逃了。」
阿公搖搖頭，說道：「老朽又何嘗了解，不過是以為小友既然與仙姑同行，定然知道
「那麼，時間還早。」
阿公沒有在意十三郎的表現，倒出一粒藥丸仔細觀察了一番，說道：「沒錯，老朽敢肯定，它一定是寂滅丹。」
夜色漸深，小紫依在十三郎輸入一道氣息后，再次進入到夢想之中。阿公無法再忍耐下去，說道：「先前老朽閉關未出，未能親見仙姑，不知她傷勢從何得來，程度如何，小友可否告知？」
十三郎為她查看過身體，自然明白老人所指。陰寒之脈加上先天不足，讓紫依的經脈異常淤堵；雖有道基，然而若沒有大量珍稀藥物助她彌補先天之氣，且要打通全身經脈，魔力根本無法運行，又怎麼能修道。以穆家寨的狀況來看，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直接宣告了她的結局。
老人微怔，隨後說道：「精通如何能談得上，老朽之術多數為祖上所留，因缺乏材料，許多丹品都無法煉製。時間一長，技藝也幾乎失傳了。之前老朽還曾得到仙姑指點，若能煉丹，仙姑遠勝於我。」
從內心來講，他對修道之人的看法極差，甚至可以說，從來就沒有好過。不論是道聽途說還是親眼所見，十三郎知道太多太多修道之人為求長生捨棄親情的故事。以阿公苦修百多年，眼看即將終老的時候，突然看到了
十三郎連忙說道：「我聽叮噹的意思，此丹極為貴重難求，阿公可知道在何處能夠尋得此物？」
「我知道阿公精通藥石之術，紫依又為何是如今這副狀況？」
看出十三郎的疑惑，他又說道：「依依的狀況有所不同，她的母親只是普通人，本無足夠的能力讓她健康出生。當初依依尚在母體之內的時候，老朽看出她有道基，本想勸說……」
他朝十三郎抱拳施禮，誠懇地說道：「此次秋獵，老朽已經想好，我這把老骨頭跟定是要丟進去；其它如穆圖穆鐵等人也要參加，希望能滿足特使大人的要求。我所希望的是，仙姑能看在我族修鍊秘法的份上，能在穆家寨多留些日子，給小狼等人多一些指點。另外八指小友法體雙修，老朽聽聞小友于煉體上的造詣極深，若能留些恩澤，穆家寨絕不敢忘懷大恩，日後但有所趨，無不遵從。」
「寂滅……」
說著話，他將藥瓶重新整理好遞迴到十三郎手裡，疑惑地問道：「此丹……」
「正是烈陽之火！」
十三郎點頭，從懷裡拿出那個小瓶，說道：「阿公懂得藥理，可識得此丹？」
抬頭看了看天空，阿公蒼老的面容越發顯得暗淡，說道：「燃靈族天生與火親近，可惜火雲山地域有限，容不下太多族人居住。先祖當年搬遷到此地，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只
老人再次隨口答應一句，突然意識到什麼，目光投向十三郎身上，充滿疑惑。
他說道：「有方向就好，現在不是考慮根除的時候。我想知道的是，阿公所說的秘法，是否指的就是燃靈族的烈陽之火。」
阿公說道：「此丹珍稀難求不說，而據老朽所知，它的效果僅能鎮壓，並不能將邪魔祛除。仙姑究竟受何物所侵，竟然如此麻煩。」
……
十三郎老實地回答道：「叮噹不願細說，我也沒有問，不過猜想起來，應與魔王宮有關。」
十三郎苦笑搖頭，心想這麼說起來的話，叮噹受的「傷」已經不是一天兩天，連你都不知道，我又能從何說起。
「是明年的秋天。」
阿公望著他，有些疑惑地說：「小友似對魔王宮所知不多？」
聽到這些話，十三郎終於動容。
十三郎點頭，誠懇地說道：「久居深山，在下對外面的世界很是陌生，還望阿公教我。」
阿公苦澀一笑，說道：「小友說的沒錯，不過那是數千年前的事情。如今的燃靈族，已經漸漸分為核心與周邊極大區域。只有在火雲山的核心族人才能修鍊出烈陽魔火，至於如穆家寨這樣的周邊區域，因
小紫依不太明白阿公的話，卻能聽出其中蘊含的無奈與悲苦，伸出小手握住阿公的手，似要給他安慰一樣。
涉及魔域種族的興衰，十三郎根本不知該如何插口，只能默默地聽著。
從他的角度，十三郎的話如何信得，誰知道他知道些什麼，又不知道些什麼。說到底，阿公沒有實力做後盾，縱有再多機謀，也沒有絲毫用武之地。
十三郎沉默下來，良久之後他問道：「裂風獸……可以治好紫依的病？」
問出這句話，十三郎的心裏忐忑，他很清楚一門上好功法意味著什麼。如果說叮噹的「病」與烈陽之火有關，而烈陽之火又是燃靈族核心層才擁有的話，要獲取它的難度，難如登天。
十三郎聞之暗驚，同時又有些好笑，心想管它魔王宮還是魔神宮，對我來說不過是個名字而已，又有何可畏懼。
老人說出心中的打算，心緒似乎平和了不少；嘆息一聲，抬手摸了摸小紫依的軟發，說道：「只可惜，那隻裂風獸終究還是逃掉了；否則紫依的寒脈可解，定能重拾道業。老朽對祖上有所交代，她也能略有自保之力，不枉其母之心意了。」
面對十三郎憊懶式的推搪，阿公只能無奈而笑。
老人的目光從小紫依身上掃過，繼續說道：「後來她的母親求我施展秘術，將其絕大部分生機供養給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