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異域聞鄉
第八十一章 小人物的復讎觀（上）
胖胖連連搖頭，目光不屑。
十三郎再次搖頭，嘲諷的語氣說道：「那麼，另一半呢？」
「殺了我的寵物，就這樣走了么？」
「呱呱，呱呱！」
十三郎是何等機靈的人物，馬上開口道：「其實，塔山大哥時常念及前輩。雖有抱怨委屈，當在晚輩看來，他對前輩身懷敬意，還是很感激的。」
「此人……胖胖可能認識？」
瞬時之間，十三郎通體冰涼。
轉身的這點時間里，十三郎已經調整好情緒；待他看清來人的模樣，頓時舒了一口氣。
「……呱呱！」
「你……個小王八羔子欠抽是吧，小爺不發威你還真當我好脾氣不是！」
「呱呱，呱呱！」
十三郎說道：「它現在也是我的寵獸呀，大家應該和平共處。」
他朝來人躬身施禮，說道：「蕭十三郎見過前輩。」
「呱呱，呱呱！」
任憑胖胖如何努力，如何用出最大的力量，那條無堅不摧的長舌，最多只能觸及到十三郎身體一尺之地，再也前進不得分毫。
如果修鍊到他所想的程度，他覺得已經到了極限，再也無法深究。
「想激我？你當老夫是什麼人。」
「此人不是我所能敵。」
十三郎吩咐胖胖一聲，又朝老人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意思。」
胖胖聽得很高興，但是依然搖頭。
他回答道：「之前大哥著我將胖胖送到古劍門，並言務必要親手交到前輩手中，後來的事情，前輩既然親臨落靈城，想
「胖胖，走了！」
「你真不走？」
胖胖竭力想要做出英勇的姿態，然而記憶中某些隱藏極深的畫面被激活，它意識到現在的主人並不能給自己足夠的保護，頓時弱了聲勢，有些虎頭蛇尾。
臉上並沒有多少懼怕的意思，十三郎靜靜地望著鬼道，忽然認真地說：「大哥已經死了。」
剛剛從你死我活的搏殺中解脫，十三郎一旦發威，眼裡不由自主地帶上了凌厲之光。胖胖明明有些害怕，卻依然趴在地上不肯動窩，很是反常。
十三郎將那幾截殘破的椎骨收起來，又拿出一個袋子，揮手將那堆碎屍爛肉通通裝進去。
他的聲音平淡，但字字皆有金石之音；落在十三郎耳中，無端生出一股凌冽不可抗拒之意，彷彿只能實話實說，容不得半句謊言。尤其是老人的眼睛，明明看起來渾濁無神，卻隱含一股無匹的銳利，十三郎僅僅與之對視一眼，竟有股魂魄為之刺傷的感覺。心中大起凜意，態度越發恭敬起來。
聽了他的話，十三郎不禁有些感慨，心想大哥和他的這位師尊明明感情深厚，隔閡卻如此難以消除，實在難以理解。難道說，徒弟和別人談談師傅也算什麼奇怪的事情？不過轉念一想，他又為之釋然。記憶中塔山除了對自己，的確沒有在別人面前談到過師尊。如此看來，老人對塔山倒是了解的很。
「此人是個老怪
老人的臉色變得冷漠，淡淡說道：「倒是個剔透心思，說這些，不怕老夫殺了你！」
十三郎正色說道：「從某種程度講，它可以算你的妹妹，你應該照顧它。」
十三郎蠱惑地說：「胖胖是貴胄，應該有點風度。」
十三郎無奈嘆息一聲，說道：「好吧，就當你幫我的忙，這總行了吧！」
老人沉默下來，望著十三郎久久不能開口。
「……」胖胖乾脆打起盹。
老人冷笑，漠然地說道：「在我面前不用耍小聰明。即便如你所說，老夫殺了你，也可替塔山報一半仇。」
老人面色微寒，眼裡的痛色再也掩蓋不住，說道：「落靈城之變皆因你多事而起，還要與老夫狡辯！難道你以為老夫會因為塔山的關係，真的不會殺你！」
「胖胖……別動。」
他回答道：「晚輩有些猜測，不敢妄言。」
隨後他再把戰場仔細的搜索了一遍，把包括飛蟻殘屍、法器碎片在內的一切痕迹通通抹去，這才轉過身。
這話很有意思，包含著諸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聽在老人耳中，竟好似那個矮矮壯壯的頑劣之徒站在自己面前，朝他發出怨言：「我已經死了！」
十三郎沉默下來，心裏暗想大哥對他的這位師尊實在談不上尊重，還是少說為妙。
胖胖隨意叫了兩聲，不知道它是啥意思。
十三郎誠懇地說：「不敢欺瞞前輩，晚輩猜想，前輩與大哥的關係，
胖胖不理他，目光似有些委屈。
十三郎周圍的禁錮更加嚴厲，隱隱帶著一絲真正的殺意，幾乎令他連呼吸都停止。
心頭湧起不耐，十三郎擔心此地的異變會驚動他人前來查看，正準備強行將它帶走，忽聽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
老人說道：「你認識我？」
胖胖一直在旁邊看著他，有些不解。
這是十三郎第一次面對真正的高階修士，心頭的震撼可想而知。眼下是陰陽峽穀風暴最強的時候，老人卻如履平地，其強大毋庸置疑。然而知道並不等於明白，十三郎曾經無數次想過，那種傳說中的強者究竟強到什麼程度，比如說，是不是抬抬手即可殺人，看一眼讓人喪膽，就此再無還手之力。
彷彿畫面定格后慢慢流轉，他像一隻動力不足的木偶般緩緩轉過身，腦海之中，千百個年頭同時閃過。
回答很簡單，十三郎既沒有著意渲染自己與塔山的感情，也沒有對老人做何逢迎，就這樣簡單的將事實說出，透出一股質樸的真誠。
老人沒有再問什麼，目光移到躲在一邊裝老實的胖胖身上；胖胖被老人所視，很隱蔽地縮了縮脖子，似乎有些畏懼。
十三郎最終露出隱藏了十五年的本來面目，大喝一聲道：「給我過來！」
「呱呱呱……」
老人望著它，臉上第一次露出表情，略有些傷感地感慨道：「想不到，你這個頭畜生倒還記得我。是不是因為當年對你太
……
「裂風獸絕不會真是他的寵物，此人來意不明，敵我難辨。」
胖胖突然大叫起來，聲音種充滿焦慮與恐慌，更多的卻是憤怒。它將長舌朝十三郎彈出，想要將他從禁錮中解脫出來。
因其憤怒，十三郎周圍無形的壓力已經到了極限，他的面色紅漲，身體變得有些扭曲之感。看起來，老人只需意動，就能將他生生擠成肉餅。
他艱難地搖搖頭，肯定地說道：「前輩何必自欺，大哥身死，晚輩確有處事不周之責；但若說他是因我而死，怕是說服不了自己。」
他的體形矮小，十三郎年齡不大身量卻不低；然而站在十三郎面前，給他的感覺卻彷彿一座莽莽大山，巍峨陡峭，高不可攀。
「呱……」
「你再不走我走了！」
……
停頓了片刻，老人問道：「塔山……為何會與你說起老夫？」
老人嘴角泛起譏諷，說道：「他還記得老夫。」
十三郎想了想，笑著說道：「裂風獸就那麼點腦子，都被你一個人吃掉了，這些留給蟻后。」
心頭泛起苦笑，十三郎下意識地想到了冉雲。他不知道冉雲究竟強到什麼程度，然而從宗明的態度來看，至少不會弱於鬼道。自己連著殺了他兩個兒子，真可謂痛快——快樂且又痛苦。
眼看十三郎越發難以支撐，胖胖變得焦躁起來，轉過身軀，鼓囊囊的眼睛瞪著老人，竟似有向他發動攻擊的跡象。
老人說道：「不要遮遮
如果說之前提及塔山，十三郎是完全按照事實描述的話，此時就已是半真半假了。塔山對他這位師父不能說不尊重，不然也不會讓十三郎去投奔；然而他因為某件十三郎未知的往事，對鬼道的抱怨裝了一肚皮，委屈更是一籮筐，哪有半點感激。按照修士的傳統，如此狂悖的弟子，鬼道不來個大義滅親就已經算仁慈，怎麼會在乎他的死活。
徒勞無功！
十三郎再次施禮，說道：「塔山大哥曾經描述過前輩的形貌，晚輩斗膽猜測，前輩就是大哥的師尊，古劍門長老——鬼道。」
那是一個老人，一個身背長劍、披頭散髮樣子邋遢幾乎看不清長相與年齡的老人。
十三郎大為頭疼，說道：「此地不可久留，別鬧了，快點走吧。」
老人幾百近千歲的人物，如何聽不出十三郎的意思，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好像又有猜測。」
殺字出口，十三郎頓覺周身一緊，空氣彷彿變成了銅牆鐵壁，將他牢牢禁錮其中。老人沒有做出任何動作，也沒有任何法力個波動，僅僅是放出意念，就讓他難以撼動分毫。
「你走不走？」
胖胖的眼睛轉了轉，還是不理不睬。
老人的面孔抽搐了一下，冷漠地說：「他是因你而死。」
和食物和平共處？胖胖無法理解這種思維，憤怒地叫了兩聲。
然而當他親身感受到老人的強大，十三郎才明白，自己並沒有把他們看得過高，反倒是想得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