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異域聞鄉
第一百一十二章 幕後（中）
當然，如果圖洺樂意，大可讓十三郎帶路，依照他的足跡重新過一遍；只要認真些，同樣可以辨明真假。可是茫茫群山，縱然以圖洺的速度，沒有三五個月也沒辦法走完；假如十三郎隨意指點一番，又需花費多少時間？
「魔使前輩，晚輩擔保蕭八指當是我燃靈外部族人，絕無可疑！」
恍惚中，忽有一聲怒喝，將他驚醒過來。
他有那麼閑嗎！
如說針對十三郎，圖洺應是以他偷襲向依白為由；那樣的話，麥少飛多少還能理解。但他不從十三郎入手，而十三郎如今是以燃靈遺失族人的身份出現，且已得到麥少飛的認可與重用；圖洺這般說法，無疑含有某種暗指，可謂誅心。
「絕無更改！」麥少飛斬釘截鐵回答道。
根本沒聽過靈魔之分，自然談不上什麼仇恨忠誠。自幼隱居深山沒見過世面，也就談上什麼種族概念。十三郎這般說法，無疑是將一切推得乾淨，索性一問三不知。除非將他拿下嚴刑訊問或者搜魂，再無第二種查證的方法。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麥少飛不知道，十三郎面上雖然平靜，心裏委實受到極大震撼，生出幾許感動。
不適合直接與之抗辯，麥少主從自己最有把握的方面著手；他相信自己沒有看錯，同時也知道對方沒有把握，否則哪還用說這麼多，直接抓人就是。
圖洺臉色微變，顯然沒料到麥少飛會如此作答；他的目光從十三郎身上瞥過，淡淡說道：「少主此言當真？」
丟人不丟人！
心裏認定圖洺要與自己為難，麥少飛乾脆也不準備再甩他面子。現在情勢已定，如果他拿到聖子資格，一切問題迎刃而解；反之如果拿不到，說不定他會死在夢離之地，即便能回來，恐怕也要被翻出舊賬，怎麼都不會好過。
這些道理一想就明白，三個人不論態度如何，都有些欽佩十三郎的勇氣。不管怎麼說，面對魔使能有這種膽量，已屬大不易。
異族不能幫他參加秋獵，麥少飛索性一竿子擼到底，說道：「若有虛假，晚輩與之同罪！」
他明白，魔使看似簡單的一句話，包含著無盡之深意。
既然是賭，他就更要將十三郎拉到身邊；不然若失去如此強助，原本七成把握只怕驟降三成，豈不後悔莫及。
自認為把握到十三郎的心理，麥少飛甚至有些興奮。偷眼望著圖洺臉色變得難看，他暗想還是八指厲害，損人不帶髒字不說，格外解氣。
然而就在剛才，一切都發生了變化。聽到麥少主一少族長的身份說出「同罪」這兩個字，哪怕十三郎明知道他有刻意拉攏的意思，仍不禁為之默然。
即便他真的較真去查，假如最後得出結論與十三郎所說一致，圖洺顏面何存？難道讓他說，這是一場誤會，老夫心血來潮一時激動，大家不要介意云云？
「說不出來！」
圖洺神色不變，搖搖頭說道：「縱然是魔修，為利所驅投靠異族者也不稀奇。」
光是滅殺向依白的事情，麥少飛
想到某種可能，麥少飛心頭暗凜，沉聲道：「前輩的意思是，蕭八指是靈魔異體？」
圖洺為之冷笑，眼中漸有厲色浮現；麥少飛心裏著急，說道：「八指你……」
聽了圖洺的話，麥少飛首先一愣，隨後心頭震怒，幾乎遏制不住要當場爆發。
麥少飛再也按捺不住，抗聲道：「還請前輩拿出證據，若能證明八指與靈域勾結，少飛願承擔包庇之罪！」
靈魔之間因仇視而彼此防備，姦細自然會有。圖洺話中包含著的第一個意思，十三郎可能是靈魔異體。以叮噹的例子就可看出，這樣的後果，和送死也沒什麼區別。
大能可以不在乎，十三郎卻不屬此列。無論是靈還是魔，他理當在自己的地盤好好活著；認真修鍊苦尋機緣，期待有所成就，又或是默默無聞最終歸墟。以他這點修為，身在異鄉無異於羊入虎口，很難活得下去。
圖洺眼中閃過一絲精芒，朝十三郎說道：「既然是這樣，就請這位……蕭八指說說自己的來歷吧。」
圖洺蠶眉微緊，寒聲道：「本座勸你莫要自誤！魔王宮若要查一件事情，麥少主還阻止不了。」
……
可話又說回來，圖洺既然開了口，如果任由十三郎這麼一問三不知的態度糊弄過去，又未免太過兒戲。反過來也可以得出結論，十三郎故意用這種很容易被揭穿的方式回答，似有刻意嘲諷圖洺的意思。
他
之前麥少飛已經告訴他，圖洺的修為當在元嬰中期；魔域號稱百族，每族都有魔使坐鎮。一個魔使就有如此修為，魔王宮之強大，讓人想一想都要絕望，那敢與之作對。
這話無疑更加誅心，麥少飛神色微變，剛想開口，十三郎搶先說道：「前輩莫怪，晚輩自然有我的理由。」
「夠了！姦細姦細，老夫也是姦細！圖洺你怎麼不抓！」
說起來，也就是人類才如此虛偽；若是獸類，天敵間見到就是你死我活，哪還用得著商量什麼。
一句話，麥少飛決心放手一搏，賭了！
麥少飛是賭，他又何嘗不是。他賭這位魔使並非有意與自己為難，而是針對的是麥少飛這為未來的燃靈聖子。
至於說連累麥少飛……那也顧不得了！
他與麥少飛之間，實話說直到剛才為止，都不過是交易性質。十三郎雖不像一般靈修那樣仇視魔域，可也不會輕易拿一個魔族少主當朋友；包括襲殺向依白，固然有相助的意思，多少也包含著挑起五族之爭，讓魔域中人自顧不暇的念頭。換句話說，潛意識中十三郎還是把自己當成靈修看待，不希望魔域太過強盛。
十三郎朝他擺擺手，說道：「少主不用替我遮掩，我的確說不出來。」
以他與十三郎的交往過程，假如真有差錯，最多也不過是失察。包庇與失察完全是兩個概念，麥少飛能如此，一方面固然有示心之意，
三人的目光同時落到十三郎身上，卻見他輕輕搖搖頭，說道：「我說不出來。」
自小紫依的阿媽與阿公之後，十三郎再次體會到心中最柔嫩處被觸碰的感覺，不覺有些失神。
不要說圖洺，就連麥少飛也為之愕然。心想這叫什麼回答，哪怕是編你也得編一個身份，就算是借口也行，什麼叫說不出來？
面對滄雲宗總比魔王宮好，而且事情都過去了這麼久，落靈城未必還如以前那樣風聲鶴唳；只要小心一些，還真出不了大礙。可如果是在魔域，十三郎真不知道該怎麼辦，簡直是走投無路。
對麥少飛個人，十三郎的印象原本不佳，起碼在角蚩散修圍攻自己這件事情上，他知道麥少飛一直在旁觀看后，心裏終究有些糾結。雖然明白這是身居上位者必然的本性，可以他的特殊經歷來講，理解不代表接受，更不會拿他當做可以交心的朋友。
其次，假如圖洺認為十三郎是姦細，理當直接向他訊問才對。如今他不理十三郎，反倒直接朝麥少飛質疑，其中的蘊意更加深刻，由不得麥少主不多做思量。
望著幾人略有茫然的目光，十三郎誠懇說道：「不怕前輩們笑話，就連靈魔兩域之間的事情，晚輩都是剛剛知曉。前輩若要問我是否忠於魔域，我實在回答不上來。」
不待眾人追問，他自顧說下去道：「晚輩久居深山，六歲父母離世，不久前才剛剛走出。因巧至穆家寨
心無所憂才能心無所懼，心無所懼自然坦然面對，誰又能說他有什麼不對。
魔域百族，那不過是籠統的稱呼，是對上規模成氣候的大族的泛指。魔域範圍億萬里，單單無盡莽原就不只隱藏多少種族繁衍，怎麼能因為他一人不能分辨就將十三郎扣上靈修的帽子！
他真正擔心的，是叮噹！
看起來，這應該是坦然。
對於自己的身份，十三郎並不如何擔心；他自問沒有露出太多馬腳，只要身體不出狀況，無論如何也不能因此給他定上姦細罪名。
假如圖洺真的要查，叮噹勢必暴露出來；以十三郎的實力，拿什麼去保障她的安全？他心裏已經在籌謀，實在不行就尋個機會帶叮噹返回靈域；另可隱藏深山就此不出，也不能再讓她面對魔宮通緝。
「自己的來歷都說不出來，你是在欺老夫無能么？」
以他的地位，冒然質疑麥少飛識人已屬不妥；如此為難一個剛見面的晚輩，怎麼說都有些過分。
……
靈魔兩域隔離萬年，兩方敵意深入骨髓；雖不能說老死不相往來，可凡能自由通行不受拘束者，無不是高處雲端已不為世情所困的大能。普通修士比如鬼道之流，一派長老之尊都不能無所顧忌，不敢深入魔域太久；靈魔之隔由此可見一斑。
沒有退路索性就不要退路，十三郎編不出借口，索性來個瞪眼兩不知。他料准圖洺即便心有所疑，總不會自降身份親自跟著十三郎到處跑；如果換成實力一般的手下，十三郎自問還有周旋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