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異域聞鄉
第一百二十一章 馴驢
「這傢伙太狡猾，他不會事後報復吧？哎約喂，他的拳頭可真硬，簡直不是人。」
鼻青臉腫的灰驢察覺到他的神情，心裏會錯了意，趕緊說道：「知道厲害了吧，還不趕緊把我放出來，賠禮認錯！」
「你怎麼能變成人的？」
「三！」
十三郎頭也不回，淡淡說道：「你願去哪兒就去哪兒，我放了你還不成嗎？」
「你太過分了，好歹我也是你兄長，三十七子見我也要叫師兄，你……」
「嗯？」
十三郎懶得聽他羅嗦，轉身踏上飛劍，徑直往峽谷方向而去。
得到允許，灰驢總算得到解脫的機會；它發力開聲，身體猛然從地下躍起。陣陣灰土飛濺到周圍，數丈之內混沌不清，視線一片模糊。
形勢不由人，驢子很明智的沒有提到什麼夔神的顏面與尊嚴，大嘴張開，彷彿便秘一樣用力憋氣，隨後再用力一噴，吐出一顆璀璨晶瑩的菱形晶體。
「跟著我幹嗎？我可不管飯。」
「有道理！你說得有道理！」
十三郎心中暗喜，嘴上嘲諷道：「夔神？那是一條腿的，你像嗎？」
忐忑中，忽聽十三郎問道：「你來的時候，可有人同行？」
吐出那顆晶體的時候，十三郎側身站在驢子頭後面，右掌貼在他的後腦。這個動作讓驢子著實腹誹了一番，暗想這傢伙不僅是性情毒辣，更有一顆膽小怕事的心，實為大丈夫所不取。
事後，那句「山君門下，可殺不可辱」的名言傳遍落靈；人們也曾暗中猜測，那位山君究竟是何許人也，能令四目老人驚懼不已；並且讓四目與宗鳴因之產生間隙，最終為十三郎所用。
半年前
驢子即羞且怒，反駁道：「呃……我會慢慢成長……再說了，一條腿很好嗎？多不方便。」
十三郎一伸手，說道：「吐出來。」
十三郎的手落下來，在他腦袋上敲了一記，說道：「離開它你會怎麼樣？」
提到這個，驢子頓時垂頭喪氣，唉聲回答道：「鳳棲木是我賣的，在上面留了印記；你買走之後，我感覺到有寶物波動，於是就……」
「別廢話了，趕緊走吧。」
「這傢伙太狠了，就是實力不怎麼樣……實力其實也不錯……」
被十三郎的民主精神所疑惑，驢子楞了一下才點頭道：「可以了可以了，您請講。」
灰驢毫不介意，連連搖頭說道：「你是師妹的丈夫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有道是江湖險惡，本座身為兄長，焉能任你……嗯？你幹嘛？」
「啪！」
十三郎冷冷一笑，速度變得愈發快捷，說道：「真好笑，你不懷好意謀取我的寶物，我不殺你就算好的了，還不能收點利息？」
「可是……可是你太重了啊！」灰驢悲憤大呼。
十三郎閃身來到灰驢背後，側身而坐，理所當然地回答道：「放心吧，只要你肯幹活，我還是管飯的。」
收了驢子最為依仗之物，十三郎大為放心，沒心思欣賞人變驢的奇景，淡淡吩咐道：「出來吧，不用再埋著了。」
十三郎擺擺手，打斷了驢子意淫，說道：「你認識我，是不是因為山君……算了這個我就不問
「不要吧！求您了，真的很難看啊！」
望著他一副貪生怕死卻有堅定不移的表情，十三郎疑惑道：「有何說不得？」
就著抖動清理身體的功夫，灰驢偷眼觀察十三郎的神色，發現他並沒有發怒的意思，心裏不覺有些得意，還有些擔憂起來。
「說起來，你還是本座隔門弟弟；本座寬宏大量，念你年少無知，所謂不知者不怪……」
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他臉上，驢子沒說出來的話被扇回肚子里，一張驢臉瞬間獃滯，彷彿遠古神驢化石。
驢子哭喪著臉，老實回答道：「而且……以您現在的修為，知道那些事情，不會有半點好處。」
「你本來就不是人，幹嗎要在人間廝混，回到山裡去不就得了。」
「我……不行啊，山君門下入世，需要……那個才能……才能那個；哎呀反正不能回去，要不你把石頭還我……」
面對十三郎的「淫威」，驢子比宗鳴識相太多；他清晰地感受到，眼前這個看似溫和的少年擁有何等強悍的心志，又是何等毒辣絕情。他覺得只要有一點不能讓對方滿意，等待自己的一定是世間最最殘酷的折磨。
隨著晶體離開驢子的身體，他的體型再次發生變化，兩隻手臂前端收攏後半截膨脹，本就角質密布的拳頭迅速化作兩隻驢蹄；與此同時，他的腦袋變得更長更大，脖頸也隨之伸長變粗，耳朵彷彿被扯開一樣，轉眼就變成毛茸茸的驢耳。
動物比人敏感得多，也聰明得多；感受到十三郎平靜面容下掩藏的強大決心，
不在意不等於不去想，十三郎認真回想以往的經歷，的確能找出不少蛛絲馬跡證明虎不凡。不過他覺得這件事情和自己關係不大，既然嫂子的大仇已報，便不再去想。
灰驢大驚，連忙追上去叫道：「哎呀你這是上哪兒去，別走啊！你走了我怎麼辦？」
「而且什麼？」
說話間，驢子偷眼打量十三郎的臉色，想要找出一絲感動之類。結果讓他很失望，十三郎非但沒有什麼興奮，反倒有些嘲諷。
回想之前那十三郎次重擊，驢子覺得十三郎真可謂是名副其實，不僅長相十三點，性格十三點，連打架都這麼十三點。
如今驟聽此人……此驢說他是山君門下，十三郎不由得大吃一驚，神色變得凝重。
灰驢悲憤欲絕，哀嚎著說道：「你把化形石拿走了，這能叫放了我嗎？沒有它，我寸步難行啊！」
「我問，你答。」
問題就直指最深處，驢子心裏暗暗叫苦，眼見十三郎揚起拳頭，連忙回答道：「是因為一顆化形石，就在我肚子里。」
「……這個……」
被人揍成一堆狗屎，連腦袋都被踩在腳下，從外形看，怎麼都應該算是侮辱；若要秉承山君門下之氣節，驢子大人理當英勇不屈捨生取義才對。然而大驢有大量，他早已將那道誓言扔到一邊，決定不與十三郎計較。
「驢子馱重不馱輕，你沒聽過嗎？」十三郎淡淡回答道。
周圍的泥土石塊紛紛隆起，漸漸形成一個鼓包；不用問，驢子的下半身也在變
「我數到三。」
「什麼叫放了我啊！」
「多帶點，多帶點，濺你一身才好。就算雞蛋碰石頭，也要蹭你一身蛋黃！」
可憐他在大地的懷抱中完成變身，被擠得空寂肝腸寸斷，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本就灰色的毛髮沾了無數泥沙，還有蚯蚓螞蟻之類，幾已經看不出驢子的神駿模樣，狼狽到了極點。如今只能靠這種手段略做報復，可謂英雄末路，怎一個悲涼可以形容。
十三郎好奇問道：「你能識寶？」
灰驢四蹄踏空，與十三郎齊頭並進，嚴肅說道：「既然是這樣，本座決定跟著你。」
「一！」
「哦？」
十三郎溫和地望著他，平靜地聲音說道：「既然你是虎嫂同門，我不會難為你；但你也不要難為我，不然我打死你。」
「二！」
「這倒是能的，本座……咳咳，我乃上古夔神血脈……」
驢子痛哭失聲，心中的悔恨幾乎到了揪心掏肺的程度；梧桐木本身沒有價值，他才想出這麼一招變相尋寶；結果寶物沒撈著不說，連血本老本老老本都賠了進去，哪裡是懊惱可以形容。
「不要啊，我變成本體，就不能隨便說話了，會被人抓起來……」
「一說我就會死，死得很慘。再說我知道的也很少，而且……」
「……您說您說，本座……在下……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晶體太多特別之處，除了光華繚繞難以辨明形狀，連波動都很輕微。十三郎仔細觀察了一番，確認沒有什麼危險，揮手將它收入囊中，就此充公。
驢子大驚，央求道：「離開它？你是說把它吐出來！那樣我就徹底變成……本體了
「不幹嗎，既然你要跟著我，當然要勞動。」
驢子羞澀回答道：「也不盡然，不過我是夔神血脈，對含有上古氣息的東西，相對比較敏銳。」
「求求您了，咱們是親戚啊！咱們是同門……」
十三郎點頭問道：「為什麼追我？」
「呃……」
後來，傳聞不了了之。連宗鳴都不知道的事情，落靈山民更無從猜度。十三郎雖有過疑慮，但與四目交戰時來不及審問，且他並沒有把報仇的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因而也沒有真正在意。
「至於揭穿你？我幹嘛要那樣做？怎麼說咱們也是親戚，你替師妹報了仇，咱們倆好著啦。」
十三郎低頭想了想，認可了他的看法，說道：「好吧，我不問你山君的事，可以開始了嗎？」
發覺十三郎抬起腳，驢子的聲音越發得意，說道：「只要你老實老實回答我幾個問題，再老老實實……」
回過神，他又連連暗罵，心想本座是夔神血脈，焉能以雞蛋自喻，實為不值不智，羞辱之極。
灰驢一愣，大嘴開合講話居然十分利索，疑惑地回答道：「沒有啊！我就自個兒。一般人都想和我做朋友，可我看不上他們。那個……」
驢子搖搖頭，說道：「其實第一個問題並不涉及山君機密，我也可以告訴你。你嫂子是山君門下三十七子，她既然被人殺死，山君門下就可以入世；原因你就別問了，我也不知道。因為你是當事人之一，所有同門都有你的畫像和描述，所以我才能認出來。」
十三郎不理他，說道：「變成本體，你還能說話嗎？」
「你……我吐，我吐還不行嗎……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