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集
第三章 度劫
不過要破解這招也容易，任何一種護體之法都能讓空間凝固，這是天道設定的規則-想破開空間很難，想讓空間合攏卻很容易。
「這位大概有十萬功德，這位有八萬功德。」
「是鍺道君。」
「我喜歡。」
「你別想了，乾脆我去問問。」
阿克蒂娜的一句話讓謝小玉省悟過來，他原本也在想，這雷聲既詭異又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現在想起來了，他的那把飛劍煉成之時就遭遇過雷劫，洪倫海的靈丹即將煉成時也會有雷劫降臨，那感覺就是這樣，不過和眼前的雷劫相比，他看過的雷劫都差得多，所以沒立刻認出來，這才是眞正天道的考驗。
「實力。」
謝小玉安慰道。
知道功德有用，此刻每個人都搶著做事，瞬間所有人都挪移到船外。
其他人本來不打算插手，現在看到老道連連遇險，連忙出手救援，其中一位道君出手最快，一道雷光打了出去。
「別埋怨自己了，迎戰吧。」
雪妖的眼神越來越清明，知道了很多以往不知道的東西，但是漸漸地又迷惘起來，顯然情報太多，讓牠無所適從。
不過這並沒結束。老道心頭的警兆還沒消失，連忙再閃，這一次他慢了半拍，才閃到一半，一片冰花憑空冒出來，緊接著炸裂開來。
「把牠們困住，我留著牠們還有用處。」
那把飛劍剛剛受損，原本光芒黯淡，被精血一激，頓時變得明亮起來。
「小心，裏面有一頭雪妖與眾不同。」
下一瞬間，謝小玉完全愣住了。
謝小玉瞬間進入幻境，如果這位道君做過什麼，幻境里的那些老百姓肯定認得他，只要問一下他做過什麼事，一切就清楚了。
說話的是一個老道，此人年紀比鍺元修還大，對度劫更迫切。
謝小玉一拍腦袋，在來這裏之前，確實聽到報告昨晚有星爆和極光，他在閉關，所以沒能親眼目睹，看到那份報告之後還後悔不已。
「誰度劫？」
老道正打算再下狠手，突然聽到一道刺耳的尖嘯聲。
謝小玉感到奇怪，事情已經過去十天，這邊居然還沒得到消息，心想??難道玄元子下令封鎖消息？
謝小玉朝著後面兩位道君指了指。
發出聲音的是麻子，他對謝小玉還是有些不爽。
謝小玉頓時猶豫要不要讓其他雪妖開智，可讓他意想不到的是，所有雪妖都睜開眼睛，眼神也變得有神采，身體同時也在變化。
謝小玉的話音剛落，就看到一根管子伸到他面前，更讓他尷尬的是管子的一半被剖開了，露出裏面光滑如鏡的內壁。
在這之前，謝小玉只知道兩位有這本事，一個是木靈，另外一個就是劍宗之難不成這不是一個妖，而是先天精怪？謝小玉馬上否定這個念頭，如果對方是先天精怪，老道應該已經變成一座冰雕。
一位道君大聲喝道，他也已經感覺到不對勁，手一晃，瞬間多了一面陣旗。
「我們也回去吧。」
道君只是站在永生的門坎上，只有度劫成為地仙，才是永生的開始。
雪妖的眼神中露出一絲恐慌。
其他人也感到奇怪。
不過明白的人都知道這如同迴光返照，飛劍上的損傷並不會彌合，下一道雷霆劈落，不管能不能擋住，這把飛劍都肯定保不住。
「這不是我藏私，事關重大，不屬於我們的人都不能知道。」
「別徒勞了，用陣法！」
眾位道君越發失落了，甚至有種替他人作嫁的感覺。
此刻是白天，但是當那位道君搖動陣旗，頭頂上方那片天空頓時變得黑暗，隱約可見點點星辰，這些星辰閃爍不定，搖搖欲墜似的，星光下的一切瞬間被禁錮住。
謝小玉躲得遠遠的，他可不想貿然跑上去找死。
為了節省法力，此刻鍺元修站在一座山頭上，腳邊散落著很多破碎的金屬殘片，顯然都是毀在雷劫中的法寶。
看到對方心情不好，謝小玉也不再多說，反正他已經看出鍺元修情況不妙。
鍺元修嘆了一口氣，咬破舌尖，逼出心頭精血，一下子噴在飛劍上。
另一位道君喃喃自語道，有些失望。
「我去召集同伴。」
謝小玉說道，轉頭看了阿克蒂娜一眼，道：「更何況有她在呢！」
阿克蒂娜不由得發出讚歎，隨即神情變得冷若冰霜，道：「有這麼好的東西，怎麼從來沒聽你提起過？」
「不過你們之中有兩個人倒是可以試試。」
雪妖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按照謝小玉說的做，一方面是因為牠剛剛開智，比較容易欺騙，另一方面，本能告訴牠，實力才是安身立命的關鍵，而且雪妖天生就喜歡聚群，還沒有開智的時候牠就下意識地聚集很多同伴，現在更想將極北冰原的雪妖全都聚集在一起。
另外一位道君搔搔頭，他好像沒做過什麼事。
而在普通人圈子裡，有關重生的話題變得熱烈起來。
謝小玉一個挪移，瞬間到了船外。
謝小玉隨即就否定這個猜測，當時看熱鬧的人很多，南方船隊的人全都知道麻子和蘇明成練成分身之法。
又過了片刻，謝小玉睜開眼睛，說道：「你消耗掉的功德差不多有十七、八萬之多。」
「移星換斗，鎭——」
「你為我開啟智慧，不是為了讓我幫你做事嗎？」
大陣中的光芒越來越亮，那頭雪妖原本毫無生氣的眼睛漸漸多了幾許神采，身體也漸漸變形，變得越來越像人，原本如同裙子般飄逸的下半身漸漸凝實，變出兩條腿，不過外面仍舊籠著一層薄紗似的，這顯然是雪妖天生的特徵。
「同喜、同喜！貧道只是先行一步，各位也有機會的。」
死馬當成活馬醫，謝小玉手指著天空，大聲喝道：「太平道，求太平，保平安，度劫難！」
阿克蒂娜的目光比謝小玉犀利。
幾道遁光同時落下，其中一位道君連忙上去救助
那顆火珠確實厲害，有幾個雪妖因為靠得比較近，瞬間就被化作水氣，不過轉眼間又在火光的外圍復活了，重新凝結成形。
「這像是言出法隨的神通。」
雪妖是群體的妖怪，這類妖怪有時候會生出一個首領，實力比普通的妖強得多。
和其他妖不同，雪妖並不需要吃喝，沒有任何需求，所以不會和別的妖爭奪什麼，也不需要地盤，整天東遊西盪。
謝小玉拉了拉李光宗。
「好大的船。」
謝小玉當然不會讓雪妖如願以償，繼續嚇唬道：「沒有足夠的實力，躲起來也沒用，妖族要滅殺人族，人族也要滅殺妖族，就像剛才那樣。」
謝小玉有些著急，那兩位道君也一樣，誰都不希望鍺元修殖落，但是誰都不敢上去幫忙。
有人起頭，其他人也立刻反應過來，瞬間挪移到自己的陣位上。
雪妖讀懂謝小玉想表達的內容。
謝小玉傳過去的記憶十成里有八成是眞的，另外兩成則摻了水，比如他提到妖族的時候，刻意將妖族那邊等級森嚴、上族對下族的欺壓添油加醋-番。
「用得著的丹藥早就給鍺師兄了，我還借了兩件法寶。」
「能不能遇難成祥我心裏清楚。」
阿克蒂娜微微腿著眼睛，她的本事可不只是增強別人的能力那樣簡單。
李光宗滿臉關切地看著天雷滾滾的所在。
「這算什麼功德？」
謝小玉當然不會做傻事，鍺元修是絕對能信得過的，換一個人就未必了。
鍺元修心情極佳。
阿克蒂娜冷哼一聲，當初她剛看到漢人用火筒的時候也覺得粗製濫造，因為管子外壁波折不平，好在她多了一個心眼，將管子剖開看了一眼，就發現裏面另有乾坤。
年紀最大的老道不由得叫道，他也猜到原因。
「每個人大概有一、兩萬左右。」
「玄元子師伯未必會答應，再說這也不一定有用，你是這支隊伍的首領，在普通人的心目中已經根深蒂固。」
鍺元修皺起眉頭。
說著，謝小玉落到地上，開始布置起法陣。
鍺元修緩緩站起來，手一揮，四周那片星河瞬間飛到頭頂上方，變得和夜空一模一樣。
「我不同。」
「又在騙我！前面那半句我不清楚，我不知道冰晶是什麼，也不知道那東西難不難弄，但是我知道後半句都是撒謊。」
老道大聲發出警告。
其中一位道君沉吟了一下，隨即想起麻子是何許人了，道：「你的分身之法成功了？」
「對啊！」
「天佑善人，就算沒有我幫忙，師伯也能遇難成祥、逢凶化吉。」
謝小玉笑了起來。
「我是潛伏在人類中的妖族，也是你的父親，是我給予了你智慧。」
這種妖怪可說對一切都不感興趣，牠們不需要食物，也不需要交配，更不需要繁衍後代，比和尙還六根清凈，眞正的無欲無求，唯一擁有的就是對死亡的畏懼，而天劫偏偏是少有幾種能夠讓牠們死亡的東西，照理說，牠們躲都還來不及。
力求穩妥的人也有，一個滿臉滄桑的老道有些猶豫。
謝小玉茫然不解，他不明白到底幹了什麼事，居然消耗掉這麼多功德，心想：難不成雪妖這種妖族不應該開智，這樣做是逆天行事？
「沒想法，絕對沒任何想法。」
「原來是他。」
李光宗道。
雖然天道隱去之後度劫會變得容易很多，不過看到鍺元修有驚無險，誰都會動心，有功德保護，絕對比天道隱去之後度劫輕鬆很多。
最感到震驚和高興的並非是鍺元修，而是其他道君，他們都在北方船隊，如果鍺元修擁有功德，他們肯定也有，頂多就是少一些罷了。
等了好半天都沒得到答案，鍺元修忍不住問道：「小哥，到底如何？」
兩位道君沒有說話，注意力放在那兩條交纏飛來的龍上，那兩條龍一條帶著妖氣，一條帶著魔氣。
謝小玉趕忙提醒道。
突然謝小玉感到一絲警兆，那是天劫即將落下的前兆，不過轉瞬即逝，與此同時，度厄舟里的功德飛速流逝，眨眼間就失去十幾萬，這足夠讓一位道君度劫。
大陣散發出微亮的光芒，和那頭母龍相比，這個雪妖差得多，只是能力詭異，境界也就普通大妖的等級。
「我們不管牠們的話或許沒事，一旦幹掉，說不定反而招來妖族的注意。」
「這就是剛才困住我的力量？」
那位道君連忙問道，他也是璇璣派的人，自然對下一任掌門充滿關注。
「情況怎麼樣？」
那兩位道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其中一人拍了一下腦袋，道……「可能是因為我經常替那些普通人施法清理身體，順便幫他們治療一下病痛。」
雪妖看不懂這些，不過牠能感受到裏面的人的心情。
一位道君朝著那堆碎片指了指，顯然他借的法寶已經毀了。
「這個傢伙告訴我，想要讓別人不把你當外人，你首先得讓自己不再是外人。」
落下的雷霆早已經是強弩之末，劈在那道弧光上居然被一分為二，滑了過去。
謝小玉連忙解釋道。
第一個出來的是謝小玉，阿克蒂娜跟在他旁邊，她聽說這裡有更大的船，就一定要跟過來看看，她現在對法寶和法器充滿興趣。
謝小玉當然不肯承認，連忙辯解道：「這可不關我的事，當初你們連煉鐵都不會，這套辦法怎麼教？那根棒子是用冰晶凝結而成，你們會提煉冰晶嗎？就算能，天寶州也沒這個材料，再說，用那種辦法打造的火筒是屬於粗製濫造的東西，表面很粗糙，到處是褶皺，像波浪一樣。」
謝小玉看了看天空中的電芒。
謝小玉問那兩位道君。
「功德這東西應該和得到的感激有關，鍺師伯身為這裏的
鍺元修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知道在場眾人里有幾位和他差不多，都已經到了度劫的邊緣。
謝小玉擺了擺手，讓周圍的人別吵，他潛心感應起來，要看看幫鍺元修度劫總共消耗了多少功德。
謝小玉手掐法訣朝著四周看了一遍。
以前只有一個謝小玉，大家的心理還平衡一些，現在一下子冒出麻子和蘇明成，都是道君之下沒有敵手，教大家怎麼受得了？年紀輕輕能修練到眞君境界的，都是門派之中頂尖人物，肯定不會服氣。
「是的，而且困住你的是最差的一種，如果換成最厲害的那幾種陣法，你已經煙消雲散了。」
這一擊的範圍很小，只有十丈方圓，但是裏面的一切全都被瞬間蒸發，不但冰塊消失了，連一塊凸起的岩石也硬生生被燒掉一角，缺口的表面露出一個光滑平整的球形坡面，已經被恐怖的高溫燒成玻璃質。
另外一個讓大家深信不疑的原因是，接下來想要重生，條件變得異常苛刻——和當初拿船牌一樣，當過兵的人優先、武林高手優先，然後就是那些虔誠的人。
那頭雪妖自然被燃燒殆盡，就算有魂魄，也肯定被燒得連一點殘魂都不剩。
「你們有什麼丹藥嗎？」
鍺元修大半輩子都待在極北之地，很少和人打鬥，身上的法寶也不多，實力絕對不強，此刻他是拚命抵擋，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好在他很少走動，不和人結怨，業力也少，所以天劫並不強，那雷不疾不徐地劈著，至少給鍺元修一個喘息的機會。
警報傳來的方向是在東南，萬里之遙對於這群人來說只是片刻的工夫。
過了片刻，謝小玉一臉古怪地回來了。
謝小玉說著客套話，不過說是天佑善人也沒錯，天劫的強度和一個人的業力有關，鍺元修的天劫絕對算是客氣，不但是最低的三十六道劫雷，每一道劫雷的威力也不強，這絕對和他大半輩子身在北地，從來沒有和人結仇，也沒殺過什麼人，更沒做傷天害理之事有關。
鍺元修又是一愣。
阿克蒂娜等人早已經出來了，看到謝小玉過去，他們自然也跟著，阿克蒂娜瞬間化作一道火柱，速度比謝小玉都快；麻子和龍女就差了一些，兩人變成兩條龍，一藍一黃交纏著往前飛。
雪妖結結巴巴地說道。
另一位道君也開口了。
眾人看了謝小玉一眼，在不知不覺中，謝小玉的地位已經能和玄元子這些人相提並論，再也沒人敢無視他的存在。
謝小玉連忙說道。
「既然有必要……那就去看看吧。」
老道心中頓時生出一絲警兆，他身子一閃，猛地挪移到遠處。
「你當我是傻瓜，只會看外表不會看裏面？」
這個人臉上隱約有一絲慚色，他這樣做是因為他有潔癖，沒辦法容忍住在豬窩裡，並不是悲天憫人，沒想到居然感動上蒼，得到諾大的功德。
老道怒氣勃發，他已經好幾百年沒吃過這樣的虧。
謝小玉轉頭說道，然後化作一道透明的波動朝著船隊飛去。
鍺元修抬頭喝道。
鬼族能夠出入幽冥，可以在虛空中挪移，最喜歡直接挪移到敵人的體內，從裏面將人撕碎。
瞬間謝小玉想到一個不錯的理由——之前為什麼留下那頭母龍，現在也可以用同樣的借口留下這些雪妖。
謝小玉道0其實謝小玉已經明白了，什麼傳藝之德，根本就是這位道君經常跑進幻境中和裏面的人混熟，所以大家祈禱之時也會捎帶上他。
謝小玉充滿了疑惑。
「這……這是神道之法？」
最先反應過來的那位道君立刻發動大陣。
「你們先回船上去。」
鍺元修實在不想借用神道之力，不想和神道沾上關係，所以他從來不管太平道的事，沒想到最後卻要接受神道的庇護。
「應該有吧，這支船隊載著十幾億人口，全都受你的庇護，人人心生感激，這功德可不小?，至於其他人……」
這條母龍開始煽風點火。
此刻這頭雪妖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不過剛剛被擊殺過一次，已經元氣大傷，被大陣定住之後根本就動彈不得。
「我們過去算了，把牠們全都幹掉。」
瞬間無窮願力從船隊那邊傳過來，聚攏在謝小玉指向天空的手指上，接著謝小玉將手指移向鍺元修。
謝小玉乾笑兩聲，說不出話來。
「轟隆隆」一道雷霆直劈下來，刺眼的閃電讓人睜不開眼睛。
謝小玉一指那頭雪妖。
「我哪有撒謊？你拿一根火筒看看就知道了。」
謝小玉隨即又在雪妖的額頭上點了一下，這一次他傳輸過去的是北方船隊幻境中的影像，那絕對是一個完美的世界，沒有官府、沒有欺壓，所有人都是平等的，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沒事就逛街閑聊。
年紀最大的老道疑惑地自語道。
「咦——有人在度劫。」
謝小玉大聲喝道。
旁邊一位道君嘴裏這麼說，眼神中卻滿懷期待之色。
那個人一聽也明白了，臉上也多了一絲慚色，但是他不可能說破，只能打哈哈。
謝小玉早已經想好說辭：「我厭倦了妖界的日子，厭倦了被上族欺壓，所以我才來人間。我不打算為那些上族賣命，也不打算和上族翻臉，所以我想找一個任何上族都不可能看上眼的地方建立自己的家園，一個完美的、沒有任何欺壓的家園。」
作為一頭雪妖，牠從來沒離開過極北冰原，雪妖的世界又異常簡單，驟然間知道世界這麼大、知道還有那麼多事，牠的腦袋差點撐爆。
「你一個人在這裏要不要緊？」
「有古怪！」
謝小玉連連搖頭，連忙加快腳步跑走，他現在明白了，女人絕對不能得罪。
「直接調用大道的力量
極北冰原很少打雷，而且這雷給他的感覺非常詭異，不像是暴風雨的前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威壓。
兩位道君一左一右攙扶起鍺元修，隨著一陣空間波動，三人瞬間消失。
「還沒死？」
之前替那條母龍開智，玄元子和朱元機前前後後用了一個半時辰才布好法陣，引得陳元奇在旁邊連聲抱怨，現在謝小玉一個人布陣，速度反而比他們更快，因為他有天機盤。只用了半個時辰，整座大陣就構建得差不多。
離那邊還有一段距離，就已經能夠看到前方一片雪白，彷佛一片霧氣正朝著這邊瀰漫過來。
謝小玉倒不覺得奇怪，鍺元修年紀本來就不小，璇璣派掌門一脈里，陳元奇和羅元棠是新晉的道君，朱元機年紀稍微大些，年紀最大的就是鍺元修和掌門玄元子，而鍺元修常年在極北之地，那地方荒無人煙，他除了替山門收集星屑，就只有打坐練氣，所以說到法力渾厚和境界之高，他比玄元子都更勝一籌，玄元子已經到了度劫的邊緣，他更用不著說。
年輕一輩全都變得刻苦起來，很多人受到了刺激。
那顆珠子放射出萬丈光華，以它為中心，方圓十里被團團籠罩住，裏面火光熊熊、烈焰衝天，所有寒霧全都被驅散。
「昨天這邊發生星爆，然後又是極光，又是流星，鍺道君一下子就壓制不住修為，今天早晨他發現苗頭不對，不得不跑出去度劫。」
年紀最大的老道問了一聲，他這是變著法獻殷勤。
鍺元修沒算過已經撐過幾道雷，反正他知道離最起碼的三十六道還有段距離o過了片刻，鍺元修的頭頂上又傳來撕啦撕啦的輕響，一道道電芒如同蚯蚓般朝著中間聚攏。
「這頭雪妖的實力未必很強，但是非常詭異，那老頭肯定有護體之法，但是冰花居然直接出現在他身體內部，看來護體之法根本沒用。」
「妖族冷酷無情，這些小妖的背後就算有大妖也未必會在意牠們的死活，這片冰原危機四伏，誰能肯定他們是被我們幹掉？反而是渡劫的痕迹萬一被發現，絕對是個大麻煩。」
緊接著鍺元修話鋒一轉，變得忐忑起來，道：「借神道之力度劫，必然欠下因果，不知道我欠了多少功德？」
那位道君表面上沒反應，神怕中卻多少有點落寞。
謝小玉對這種事一向謹愼，寧可信其有。
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在數百丈之外，在被大陣籠罩的邊緣，一團冰雪正在凝結成形。
度劫靠的不是境界，而是實力，十尊者可以主動挑戰最強的天劫，就是因為他們實力夠強，大多數道君和眞仙能拖就拖，實在不行才度天劫，就是因為他們的實力不夠。
謝小玉再次伸出手指，在這頭雪妖的額頭上點了一下，這一次他傳過去的是人族的陣法。
最擅長虛空挪移的是鬼族，不過就算是鬼尊也沒這樣的本事。
老道大叫一聲，身體瞬間化作一片火光，這是保命的絕招，和阿克蒂娜的遁法有幾分相似。
「冷霜寒霧，是雪妖。」
風凝固在半空中，雲靜靜停在那裡，冰雪也被定住了，四下瀰漫的寒霧更是被定得一動也不動，寒霧中的一頭頭雪妖也全都變成冰雕，只有一頭雪妖還拚命掙扎，動作遲緩而笨拙。
又是一道雷落了下來，鍺元修慘然一笑，隨手拋出飛劍。
「你還是休息一下吧，這件事交給我們。」
「怪了，這些傢伙怎麼會對天劫有反應？」
謝小玉看了看四周，道：「我需要更多像你一樣的雪妖。」
阿克蒂娜的臉色總算好看一些，她可以理解，畢竟關係到這麼多人的死活，換成她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謝小玉矢口否認，他打死都不會說實話。
底下那片星河頓時被劈開，重重星屑被強行沖開，不過星河雖然破了，卻也將雷霆的威力抵消大半，化作蜘蛛網般的細碎電芒。
年紀最大的老道倒不怎麼在意，畢竟聊勝於無。
轉眼間，雪妖被挪移過來。
鍺元修有些迷惘，除了迷惘，他還有一絲無奈。
雪妖結結巴巴地問道，謝小玉傳過去的還有各族的語言，所以牠能說話。
「恐怕是剛才的雷劫引動對方。」
年紀最大的老道安慰道。
北方船隊的道君，要不就是鍺元修那樣對北地異常熟悉的人，要不就是老道這樣的火修，這裏的妖屬性陰寒，擅長噴雲吐霧，出手大多是寒霜冰雹，火修恰是牠們的剋星。
謝小玉嘆道。
謝小玉說了這麼多，歸根究柢只是「實力」兩字，想要自由，必須有實力，想要活著，必須有實力，想要不被上族欺壓，同樣需要有實力。
「不然……我和掌門師兄打聲招呼，我的位置今後輪流坐。」
其中唯獨少了工匠，不過這也容易理解，現在會點手藝的人全都忙得四腳朝天，如果重生的話，至少兩、三年派不上用場，這肯定不行。
雪妖其實沒有性別，但是大部分人都不自覺地將牠們看作雌性，或者叫牠們妖精。
龍女星眸微眯，掃過謝小玉，然後湊到阿克蒂娜的身邊，說道：「對這個人千萬得小心，要不要我傳你幾招？」
「咦？你怎麼過來了？」
重生之後可以修仙、可以長生不老，這話如果在半年前說，未必有幾個人相信，如果兩個月前說，至少一半的人還會有懷疑，現在卻沒人再懷疑，已經有一批剛剛重生的人被仙門看中，挑去當弟子了。
雪妖是一種非常怪異的存在，由冰雪生成，說是妖，實際上介乎于妖和精怪之間，和那些由水風地火組成的異域魔神也有幾分相似，最初的時候可能是風霜、冰雪，也可能是一口寒泉，因為有殘魂附著或者沾染妖血，日積月累變化成妖。g「這些東西不難對付，不過很難殺。」
雪妖眨著眼睛問道，剛才謝小玉傳過去的記
老道頓時停下來，別人的面子可以不給，謝小玉的面子卻不能不給，他想得到功德的話還要靠太平道，只憑這一點，他就不敢得罪謝小玉。
麻子也眉頭緊皺。
這件事也只有謝小玉能做，李光宗和李福祿他們都不行，因為太平道是他所創，他是教主。
「難道是因為護持那些普通人的緣故？」
度劫不能隨意幫忙，那是天道的考驗，誰如果敢亂插手，就要承受天道的憤怒，到時連插手的人一起劈。
「他不是一直壓制著修為嗎？」謝小玉感到奇怪地道：「難道壓不住了？」
年紀最大的老道大聲問道。
很多人都在船外，李光宗、李福祿、愣子們，還有負責北方船隊安全的修士們，剛才他傳送過來的時候沒看到一道人影，原來人都在這裏。
謝小玉也不知道為什麼讓老道停下，他喊這一聲完全是鬼使神差，現在他必須給一個理由，一個解釋得過去的理由。
「我沒看到大道波動。」
稍微一想，就可以明白其中的原因，天劫是天道的考驗，而神道是天道的代言，對於自己的手下，天道當然要網開一面。
鍺元修也不說必有厚報之類的話，這種事心裏明白就行。
這下子謝小玉愣住了，他從來沒有遇過這樣的事，同時他也明白為什麼剛才天道會扣掉他那麼多功德，雪妖只要首領開智，等於一個族群全都開智。
十天之後，北方船隊的傳送陣發出嗡嗡的輕響，過了片刻，一群人從傳送陣里走出來。
璇璣派修練的是星辰之力，各脈側重點不同，掌門一脈用的全是劍法，連朱元機這個精於易算之人所用的本命法寶也是一把飛劍，飛劍受損，實力絕對打了個折扣。
那把飛劍發出刺眼的閃光，和落下的雷霆撞了個正著，轟的一聲巨響，雷霆M被強行擊散，不過那把飛劍也變得劍光黯淡，搖搖晃晃地飛回鍺元修的手中。
眾道君不再多說什麼，他們都以為有什麼特別的名堂，畢竟謝小玉身邊的組合實在太另類了，不但有一位土蠻大長老，還有一頭母龍。
雖然是謝小玉成就牠和麻子的好事，不過龍女的心裏總是有那麼一絲不忿。
「幫個忙，把牠拖過來。」
兩位道君並不認得阿克蒂娜，不過他們聽說過謝小玉身邊有一個土蠻女人，所以沒動手，等到謝小玉隨後而至，他們就越發放心。
謝小玉打了一聲招呼，朝著雷鳴電閃的那個區域飛去。
謝小玉剛才特意注意了一下。
「萬里之內突然出現一群妖，不知道是妖獸還是妖族。」
「有這麼多功德？」
「別殺牠！」
年紀最大的老道剛剛吃了大虧，想找回面子，他隨手一指，那顆火珠不再像剛才那樣火光四射，而是異常內斂，火光和火焰都收縮到方寸之間，滴溜溜旋轉著朝那頭雪妖砸去。
如果是以前的阿克蒂娜肯定聽不懂，但和漢人相處的時間長了，她學東西又很快，也能明白，她摸了摸下巴，神情怪異地朝著謝小玉說道：「原來你是這麼想的……也對，你這個傢伙做什麼事都講究交換，怎麼可能平白無故給我好處？」
謝小玉並沒有辯解，而是直接說道。
雪妖的樣子看上去像人，身材修長，只不過有些模模糊糊，下半身完全是散開的寒氣，有點像飄擺的長裙；上半身凝結著冰雪，就像是由冰花點綴的紗衣。
可事到臨頭，由不得鍺元修拒絕，要不然下一道雷劈下來，他十有八九得完蛋，就算撐得過這道，下一道肯定過不了。
「讓我來！」
「先回去再說。」
謝小玉正打算有多遠跑多遠，卻聽到外面響起一陣雷鳴。
「可以躲起來。」
斥候的聲音從天花板上傳過來。
「我過去看看。」
此刻，鍺元修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滿頭大汗，頭髮鬍子大片焦糊，半張臉都被熏黑了。
這老道是火修，他吐出的珠子是他苦修千年的本命法寶，名為焱炎赤羅天域，是一件相當厲害的法寶，不但威力極強，而且攻擊範圍很大。
在鍺元修的四周圍攏著一圈人，大家都是道喜來的。
「建造大陣？我喜歡。」
旁觀者清，阿克蒂娜說那個雪妖能夠調用大道的力量，謝小玉就已經明白這些道君都在白費力氣。
「問出什麼來了？」年紀最大的老道一把抓住謝小玉的手臂，急切地問道。
謝小玉放出神念融入法陣中，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趕快醒來，我的孩子。你是我的孩子，要聽從我的命令，我賦予你生命，賜予你智慧。」
「轟隆隆」一道淡紫色的雷霆落下，烏雲中再也看不到扭曲的電芒，過了片刻，雲散開一個半邊焦黑的人撲通一聲，仰面朝天倒下去，臉上卻滿是喜色，甚至因為太過激動，眼眶中居然還帶著淚光。
等到謝小玉回到船上，鍺元修已經恢復以往的模樣，他平時硬邦邦像一塊石頭，現在卻滿面春風，看上去和氣許多。
度劫之時最是危險，很容易被人偷襲，所以肯定要有人在一旁守護，這兩個人和鍺元修交情不淺，在這裏替他護法。
「你是誰？是人類還是妖族？」
雪妖也看了看四周，說道：「我們從來不會在一個地方待太久雪妖有些猶豫，雖然對那個幻境中的世界有好感，但是雪妖的習慣讓牠對以往的日子更感興趣。
一大堆記憶傳進雪妖腦子中，其中包括別處的情況、包括天道對妖族的壓制，也包括這場大劫。
「我來看一下。」
說著，雪妖指了指那座讓牠開智的陣，道：「我想讓更多的同伴變聰明。J「你看，我說要有個落腳點吧！」
「這位師叔經常進入幻境指點他們一些修練的法門，有
「我會在這裏建造一座大陣，一座讓你我都變得安全的大陣。」
天底下確實有幾樣東西能夠無視這條規則，李素白手中那把長劍就是其中之一，現在又多了一種。
看到謝小玉過來，鍺元修想站起來，不過撐了兩下居然站不動，只得拱手謝道：「若是沒有你，我必然難逃一劫。」
年紀最大的老道找了一個動手的理由。
雪妖也有智慧，立刻想到對策。
「來犯之敵離我們還有多遠？」
眾人高興的神情頓時凝固在臉上，好半天，剛才那位道君難以置信地問道：「才這麼一點？」
鍺元修搖了搖頭，道：「你讓我逃脫一劫，貧道銘記在心。」
「清兒呢？」
麻子的身邊也有一個女人，龍女跟他一起過來了。
「還早呢，牠們的速度不快。」
「你當然看不到，大道波動在那頭雪妖的體內。」
阿克蒂娜瞪著謝小玉。
就算老道不說，其他人也能夠猜到是怎麼回事。
年紀最大的老道鬆了一口氣，同時顯得有些遺憾。
謝小玉突然大喝一聲。
「速度不快？這樣說來只是普通的小妖。」
寒霧被火珠燒盡，露出一道道如同冰雕的身影，那就是雪妖。
李光宗看到是謝小玉，不由得吃了一驚。
一位道君皺起眉頭，他們不是第一次和雪妖打交道了。
謝小玉攀交情的本事絕對一流。
越是內斂，威力自然越大，轟的一聲巨響，火珠炸裂開來，化作一團翻滾的火球。
「成了，麻子和他老婆是靠雙修成功的，然後麻子和我打鬥的時候，蘇明成偶有感悟，也煉成分身。」
李福祿和愣子們也轉過頭來。
鍺元修捏著飛劍抬手一劃，頭頂上方頓時多了一道弧光，亮麗刺眼。
虛空中再次傳來斥候的報告。
這一擊來得太突兀了，事先誰都沒有料到。
謝小玉指了指腳下。
「怎麼回事？」
「咦？你們兩個人怎麼會這麼多？」
「星爆？」
這如同繞口令一樣的話並非謝小玉的原話，他的原話要直接得多，龍女雖然開智不久，卻也知道不好聽，所以換了個說法。
當然，毫不在意、得過且過的懶蟲也有，綺羅就是，她自從當上霓裳門門主，一下子變得疏懶起來。
老道一下子興奮起來，他飛身而起，瞬間到了寒霧的上方，張嘴噴出一顆赤紅色珠子。
打雷的地方離船隊其實並不遠，不過百余里，所以謝小玉四人轉瞬就到了。
謝小玉這才如夢方醒，瞪大眼睛說道：「沒有，你沒有欠下任何功德，相反的，你身上凝聚的功德足夠你煉成功德金身。」
謝小玉沒辦法立刻回答，他掐了道法訣朝著鍺元修看一眼。
「怎麼會是這樣？」
「眞難殺。」
鍺元修這一劍消耗不小，收回手來，一下子坐倒在地，大口喘息起來，不過他的臉上卻充滿喜色，因為他看到成功的希望。
放出神念朝著四面八方一掃，阿克蒂娜就立刻知道這艘船的規模，也知道裏面有多少人。
「好！」
「大哥，你來了，你這段時間來得好勤快。」
突然身後響起一道冷哼。
「誰在度劫？」
「沒問題，牠們已經被我控制住了。」
謝小玉的臉色難看起來，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眾道君不知道謝小玉為什麼這麼做，好在他們都不喜歡管閑事，被派來這裏的全都是老實人，和鍺元修差不多。
謝小玉嚇唬道。
「放心，是麻子和他老婆。」
「那怎麼辦？」
「在這裏？」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猜到了一些，有人懊惱，有人感嘆。
急促的鐘聲打斷眾人的思緒，那是警報的鐘聲，不會輕易動用，只有在船隊遭遇襲擊的時候才會響起。
鍺元修也點了點頭，他最清楚自己的情況，沒有大礙，頂多傷了點元氣。
謝小玉沒空和李光宗等人打招呼，又問了一遍。
不過抱怨總是免不了，阿克蒂娜怒哼一聲，道：「你難道是好人？為什麼你們這裏打造火筒容易的很，拿根棒子往鐵水裡一浸就行，教我們的時候卻那麼麻煩，又是鑄造，又是捶打，一天打不出幾根。」
「洛文清應該也快了，現在正在閉關苦修。」
人心就是這樣，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就越稀奇，所有人都等待仙人們的到來。
年紀最大的老道不由得急了。
神道說穿了其實很簡單，就是得到別人的認可，這兩個道君都與眾人混熟了，加上他們確實保護這支船隊十幾億民眾，所以得到功德，其他人就比較虧了，做著同樣的事，卻從來沒在幻境里露過臉。
「肯定不能和鍺師兄相比。」
謝小玉朝著眾位道君打了一聲招呼。
「別灰心，現在還來得及，今後多在人前露露臉就行了。」
原本盤坐在山頭上，臉色慘然的鍺元修被一團金光團團罩住，他臉上焦黑的地方迅速消去，原本枯竭的法力瞬間充盈，與此同時，四周那些破碎的法寶殘片飄起來，然後凌空解體，化作一片閃爍的星河。
「這是直接調用大道的力量。」
老道連連搖頭。
「你也有吃癟的時候。」
「如此說來，我等也能借神道之法度劫？」
眾道君走了，謝小玉飛近那頭雪妖，伸出手指在牠的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
雪妖剛剛吃過虧，知道陣法的厲害，道：「對了，還有這個。」
「我想在這裏建造那個完美的世界。」
幾乎同時，老道剛才所在的位置驟然間炸開，彷佛那裡埋著一顆炸雷。
謝小玉等人離那邊還有五、六里，虛空中就傳來一陣波動，兩位道君從波動中跨了出來。
天空中雷聲隆隆，似乎正醞釀下一個雷霆。
「麻子？」
欠下因果並非償還功德就行，不過償還功德是第一步，如果這一步都不完成，天道絕對會翻臉。
這話確實有理，度劫的痕迹會持續很久，而且這種痕迹根本就沒辦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