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集
本集簡介：
被謝小玉開了智的妖族，竟有一群大妖生出異心而背叛，從而引來一場有驚無險的追殺，好不容易脫險之後，他決定重返完全被妖族控制的天寶州。
為了自保，謝小玉必須提早衝擊道君境界……
第一章 聰明和慾望
謝小玉想阻止，卻已經晚了。
陳元奇說道。
一個身材細長的大妖轉頭問道。
唯一讓謝小玉有些忌憚的就是那頭老狐狸，所以他將老狐狸拉出來，還和他胡扯一通，浪費不少時間。
這隻燕子妖往東南方飛，那正是中土的方向，牠要投靠更強的妖族，投靠那些來自妖界的傢伙。
菱並不笨，立刻明白謝小玉的意思，道：「你想要我依附你？」
謝小玉隨手一揮，插在平台四周的十二根聚魂幡立刻消失，隱沒在虛空中。
「因為我想活，不想跟著你找死。」
在旁邊的一個大妖吐出滿嘴的碎肉，嘆息一聲，說道：「當然有區別，現在大家都在搶佔地盤，誰的族群大，誰的地盤就大。」
被稱作為老狐狸的妖並不是謝小玉奪舍的那頭狐狸，而是一頭活了兩千年的狐妖。
菱招了招手，隨即飄浮起許多冰晶，每一片冰晶中都映照出景象，這是雪妖特有的本領，這片冰原上發生的一切都瞞不過牠們的眼睛。
謝小玉玩起欲擒故縱的把戲。
「什麼叫小氣？」
妖界弱肉強食、上等妖族蠻橫殘暴，這些全都是謝小玉說的，菱並沒有親眼見過，所以不完全相信。
一道裂谷橫亘而過冰原，就像大地上多了一道刀疤，顯得猙獰而恐怖，裂谷並不深，因為兩邊是透明的冰壁，陽光折射進來，所以並沒有想象中的黑暗。
迷霧中有十幾個大妖，牠們疑惑不解地看著迷霧散去。
爭吵持續著，謝小玉卻無意參与，早早地避開。
「你們的部族有多大？」
「別在這裏打！」
「不然……咱們大家到處找找？」
謝小玉飛到近前，大聲喝問道。
這些全都是妖，剛剛開智的妖。
「誰有需要，誰就去找材料，我不會管的。」
老狐狸一死，剩下的那些大妖就成了砧板上的肉，同時也是剁肉的刀。
妖族開智之後，覺醒的不只是天賦神通，還有一些本事，例如這頭老狐狸覺醒的就有謀略和閱歷。
「沒錯，只有毀掉那座法陣，我才能挑動其他傢伙對你動手。」
謝小玉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他感覺到菱的猶豫，或許說是懷疑。
「怎麼會打起來？」
謝小玉靜靜地站著，一臉疲憊，不過更多的是冷漠。
正是這來來回回對答的時候，其他大妖亂戰成一團，而且越打越激烈，已經收不住手，等到隔絕一撤掉，老狐狸一出現在其他大妖的面前，等待著牠的就是幾個大妖的夾擊，牠死得很冤。
這些妖根本看不到裏面的情況，只看到翻飛的火焰、閃爍的電光、瀰漫的毒霧和揚起的塵煙，只能聽到狂笑聲、咒罵聲和哀號聲。
這些妖不缺智慧，也有著本能的狡詐，可畢竟開智沒多久，閱歷很淺，就像是有著成人的智力，卻只有孩童的見識，最容易被引導。
業力海的另外一頭通往幻境，裏面有數十億人，全都相當於剛剛練氣的修士，雖然他們的法力聊勝於無，但數量龐大，積少成多，最後聚集的法力也頗為可觀。
謝小玉當然不會承認，道：「我不需要任何族群依附我，你知道我的夢想，我想建立一個完美的世界。」
謝小玉看上去不冷不熱，彷佛被剛才的事傷透了心，道：「你們去召集部族吧，我很快就會離開。」
兩人正在說話，一根聚魂幡上有頭鬼魂掙扎著想脫離出來，它的實力很強，活著的時候肯定是大妖，在聚魂幡上吞噬許多鬼魂，居然讓它擁有鬼尊的實力。
突然四周的迷霧一陣亂卷，迷霧中破開一道縫隙，緊接著無數陰魂衝進來，投入一根根旗旛中。
兔和鼠之類的實力看似不強，但謝小玉一向認為一種動物能夠存在於世肯定有其理由，弱者也有弱者的生存之道。
菱看著那群爭吵不休的大妖，道：「你告訴我外面世界的情況，還說你想建立一個完美的、沒有欺壓的世界，可我現在看到的一切，更像是你描述過妖族的景象。」
眼看著這頭鬼魂就要掙脫出來，突然波光一閃，業力海生出一股吸力，一下子將這頭鬼魂吸了進去。
原本老狐狸想阻止但沒來得及，所以乾脆在一旁看戲。
冰晶鋒利無比，如同刀刃，同時凍結血液，所以熊妖雖然身體如同篩子一樣卻一滴血都沒有流出來。
謝小玉仍舊裝出一副不明白的模樣。
「我明白了，你不是要將牠們全都培養成自己『人』，而是想將牠們變成野心勃勃的草頭王。」
太古之時的人族或許也有這樣的本能，但一百多萬年過去，這種本能早已經退化。
陳元奇原本就是來通報此事。
到處是閃電、火焰與碧綠的毒霧，那些大妖手段盡出，牠們收不住手，也不打算收手，反正幹掉一個是一個，最後只要自己能活著就行。
一道閃電炸裂，電光中傳出一陣不甘的哀號。
原來迷霧中的禁制被啟動，有東西正試圖闖入。
一團火焰肆意蔓延，火焰中充斥著燒焦的氣味。
「六位天仙、九位地仙，加上二十四個道君正往這邊趕，師兄對你的事非常在意。」
突然，謝小玉兩人轉頭看著那片迷霧。
「弱者想保全自己，並不是只有躲避，還可以選擇依附強者，這是你傳給我的知識。」
出手的是菱，也就是雪妖一族的女王。
那座布設在山峰四周的法陣是一座幻陣，也是一座迷陣，同時還是一座挪移陣。
謝小玉微笑道，笑容中滿含深意。
謝小玉的語氣變得陰冷。
蛇妖提議道，牠不能不急，牠的族群都還來不及開智，正因為如此，牠才會那樣痛恨熊妖，一上
說著，熊妖一巴掌拍了下來。
在妖的世界里，頭腦往往和實力成反比，越聰明的種族，實力往往越差，所以老狐狸變成漫天飛舞的碎片，大部分還被燒焦了。
菱立刻問道。
動手的是十幾個大妖，牠們是因為自己的子孫還沒來得及開智，所以怒不可遏，更多大妖則在旁邊看熱鬧，牠們根本沒當一回事，甚至不覺得死了的大妖是牠們的同類，反而對被毀的大陣嘆息不已。
謝小玉憂心忡忡地道。
「你真夠陰險的。」
陳元奇都有這樣的念頭，認為是替謝小玉做事，其他人更會這樣想，這就涉及到回報，如此一來，問題就大了，給不給回報？不給回報的話，今後誰願意出力？給回報的話，拿什麼東西出來？丹藥？功法？還是養殖船、工場船、太昊戰船的設計圖？
謝小玉給了陳元奇一個白眼，覺得他盡出餿主意。
「誰說沒區別？」
頓時十幾個大妖紅了眼，同時撲了上去。
陳元奇感到好笑，他還想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只是有點失望……一點點失望。」
「大家同歸於盡吧！」
謝小玉繼續裝傻。
「牠憑什麼幫你？你真以為牠會把你當父親？」
菱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
「幾天的工夫，蓮池又大了一圈。」
「再見了，我打算到別的地方建立一個完美的世界，我會吸取這一次的教訓。」
菱靠過來，輕聲抱怨道。
那個魯莽的大妖站在山頂上，像一條狗似的東聞聞西嗅嗅，好半天才仰起頭說道：「什麼都沒有，那傢伙真的逃跑了。」
謝小玉繼續問道。
「沒膽的孬種！」
做完這一切后，謝小玉朝腳下打了一道法印。
隨即陳元奇又想到另外一個可能，道：「恐怕還有你在背後推波助瀾吧！我不信開智才半個月的妖獸會這麼聰明。」
「沒必要，如果要靠強大才能讓你們聽話，今後來一個更強大的，你們不就立刻投靠過去了？」
片刻的工夫，謝小玉的眼神就不對了，他已經明白警兆的由來。
謝小玉冒著極大的風險在這裏開闢一個基地，幫妖獸開智，又偽裝身分造成妖族內亂，一方面是為了播下內亂的種子，另一方面也是借妖族的手滅殺沿路的妖獸。
兔妖連忙說道。
不過菱仍舊有那麼一絲懷疑，道：「逃了的話，你之前做的一切不就前功盡棄了？」
老狐狸一口承認了。
「你以為牠們就容易控制？」
老狐狸冷笑道，這無疑是承認了。
「沒錯，我早就發現你在暗地裡興風作浪，大家變得如此躁動，一來是本性，二來是你挑唆的。我不懂，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陳元奇想不通。
《蟲王變》同樣恐怖，一個「本能反應」就足以讓人立於不敗之地，加上真君境界就能擁有分身，上了戰場用不著擔心戰死，人人都會拚命。
謝小玉比了一個手勢，然後朝著業力海點了一指，一股精純的法力從業力海中噴涌而出。
「難道這也不對？」
「我對想宰我的傢伙一向不客氣。」
都是大妖，一群打一個，被圍毆的傢伙只有死路一條，除非像玄武一樣是洪荒異獸、太古血脈。
「那隻燕子是你蠱惑的？」
謝小玉無法反駁，也沒打算反駁，他原本就不是妖族，當初說那些話只是一個借口，他建立這樣一個基地、幫妖獸開啟智慧必須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這個理由用來掩飾他的行為完全說得過去，但是想避過大劫以及那個完美世界的說法不但空泛，而且漏洞百出，無異於痴人說夢，雪妖與世無爭，還聽得進去，但其他大妖，特別是這頭老狐狸肯定不會接受。
眾妖面面相覷，全都不說話，突然一雙雙眼睛盯著熊妖。
謝小玉發出一陣感嘆，這次是真心的。
大老鼠不服氣。
謝小玉徹底明白了，之前他就覺得有些奇怪，肉搏不可能造成那麼大的破壞。
其中一個身材矮小、圓滾滾的腦袋上長著三隻眼睛和一對場耳的妖看的特別仔細，牠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著，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三隻眼睛閃閃發光，顯然有異能。
只是眨眼間工夫，兩頭大妖相繼斃命，妖族的世界之殘酷可見一斑。
謝小玉苦笑，他一直在裝老好人，一直表現出自己的誠信和寬厚，希望得到那些弱小妖族的認可，沒想到妖族和人族不一樣，根本不吃這一套，他的表現而成了軟弱的證明。
謝小玉當然不會答應。
熊妖根本不買賬，轉頭不搭理謝小玉。
老狐狸故作鎭定。
不過如果仔細看的話，可以發現牠們並不是人，雖然有著和人一樣的身軀，但很多細節仍舊有獸類的標誌，比如長著一顆蜥蜴腦袋，或者頂著老虎頭，更不用說身上披鱗、頭上帶角了。
陳元奇並不認同謝小玉的想法。
距裂谷數百里有一座高聳的山峰，謝小玉就住在山峰最頂端。
謝小玉笑了笑，算是默認。
熊妖哀號一聲倒在地上，嘴裏流出碧綠色的鮮血，眼神漸漸渙散。
謝小玉微微一笑。
「白痴。」
「再造一座陣不難，但是材料呢？」
一個角落裡，陳元奇自言自語道。
菱永遠是這樣直接。
謝小玉這一次沒有偽裝，他真的不清楚此事，也不認為菱會騙他。
「你去哪裡，我也去哪裡。」
「總算來了。」
謝小玉一向謹慎。
三百多年對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所以那頭狐妖沒什麼實力，只懂得一些幻術，謝小玉就以這個身分四處煽風點火
「你們打架就算了，現在連大陣也毀了，這下怎麼辦？」
「我覺得笨一些更好，容易控制。」
遠處傳來一聲巨響。
謝小玉嘿嘿一笑：「等到神道大軍組建成功，修練《蟲王變》的那些人達到真君境界，加上和尚們全都恢復修為，我就用不著在乎那些天仙、地仙了，願意幫忙的，我絕對歡迎，不願意幫忙的，敬請滾蛋。」
謝小玉有些意外，他不認為這位雪妖女王是出於自私的想法才說出這番話。
另外一個頭上長角的大妖也插嘴說道。
謝小玉一臉悲憤，沉默半晌，突然間爆發出來：「現在好了，你們滿意了！不久后就會有上族來到這裏，你們馬上就會知道什麼是上族，馬上就會知道像雞鴨一樣被隨意殺掉、像牛羊一樣被奴役是什麼樣的感覺，或許……你們根本不在意。」
「讓牠們聰明點不是很好嗎？」
「有很多。」
謝小玉不再裝傻，而是裝成怒不可遏；可實際上，他高興都還來不及。
這裏原本應該是一個毫無生機的地方，此刻卻顯得異常熱鬧，到處都可以看到「人」的蹤影。
平台的中央是一片波光，那是業力海。
謝小玉除了現在這個身分，還有另外一個身分--他暗中奪舍一頭三百多年的狐妖。
「你很聰明。」
捕獵原本就是野獸的本能，為了捕獵，牠們發展出遠勝於人類的鼻子、眼睛和耳朵，妖獸擁有的天賦神通大部分也是為了捕獵而存在。
老狐狸的眼珠一陣亂轉，道：「很難說，有太多種可能，或許那傢伙事先就準備好退路，這條退路會自動消失；或許那傢伙能變形，現在正變成一塊石頭看著我們，或許那傢伙的隱身術特別高明，連三隻眼也沒辦法看透。」
陳元奇看著波光中那一點紅斑，他當然希望紅斑越大越好。
這些大妖全都被挪移出去，挪移到裂谷外面。
菱顯然很同意謝小玉這個想法，道：「沒錯，如果全都是我的族人，不會有那麼多麻煩。」
在遠處的一座山丘上、一道裂谷中、一座冰台上，不知道有多少妖正眺望著那座高聳的山峰。
按照道理來說，一頭燕子妖不可能讓謝小玉心生警兆，這生物既不兇殘也不強橫，謝小玉不由得掐指算了起來。
菱立刻說道。
巨大的熊掌在半空中化作數畝方圓的虛影，可雖然是虛影，四周的空氣卻被逼開，捲起一道呼嘯的颶風，隱約間還能聽到風雷之聲。
另外一個看熱鬧的大妖說的話更直接。
但是菱聽不懂，故作高深是人的習慣，妖從來不會這樣，便道：「如果你一開始就顯露出這麼強的實力，牠們肯定會聽你的。」
「你有什麼打算？」
「來的傢伙數量不少。」
「我看未必，妖界過來的那些傢伙就幹得很不錯。」
「以後我打算只幫那些弱小的妖族開智，比如兔、鼠之類的。」
「算那傢伙運氣好。」
老狐狸看到的最後一眼是漫天的閃電、火光和墨綠色的毒霧朝牠罩下來，牠想躲，卻沒有躲開的餘地，牠拚命想擋，可惜出手的那些大妖全都不是牠能抗衡的。
老狐狸咬牙說道，事到如今，牠已經不奢望能夠活命，不過就算死，牠也要死得體面一些。
「沒用，萬一有個不怕死的，十有八九會找機會和我同歸於盡。」
謝小玉換了一個問題。
雖然謝小玉這番話很囂張，陳元奇卻沒辦法反駁。
突然謝小玉的笑容凝在臉上，一塊冰晶上映照出的影像讓他心頭升起一絲警兆。
「這幾根聚魂幡呢？要收起來嗎？」
又是叮的一聲輕響，一根根冰晶再次從熊妖的體內冒出來，這一次的冰晶更加粗，撕裂的傷口更長。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謝小玉輕笑道：「一大幫天仙、地仙全都不聽命令，各大門派也一樣，璇璣、九曜、翠羽、北燕、摩雲這幾派還好說，合作的時間不短了，其他的那些大門派……」
神道大軍有多厲害？只要看一下神道大劫初期的記載就明白了，絕對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老狐狸說道。
謝小玉頓時明白，有些事他做得太急切。
謝小玉聚集妖魂，就是為了這個。
「不是還有禁制嗎？」
旁邊一個大妖想到一種可能，道：「或許有挪移陣，這傢伙在人族當姦細，從人族那裡學到很多東西，人族的手段很多。」
「難道牠們變聰明后反而更容易控制？」
這一喊，頓時讓那些沒來得及幫子孫開智的大妖惱怒起來，不知道是誰大吼一聲：「宰了牠們！」
「我的子孫很多，有好幾百。」
大老鼠立刻趴在地上，不停親吻著謝小玉的腳。
菱沉思起來，雪妖絕對不屬於弱者，牠們介乎于妖和精怪之間，擁有非常厲害的天賦，偏偏牠們無欲無求，既不需要依附別人，也不需要別人依附，所以謝小玉所說的完美世界對牠們很有吸引力。
旁邊有一頭身體痴肥的大妖嗷嗷直喊。
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
「當初就不應該讓牠們開智。」
「為什麼會這樣？牠們既然選擇依附，為什麼不選擇我，卻選擇那些傢伙？牠們難道不怕自己被吃掉嗎？」
十幾個大妖都不回答，搶佔地盤是妖的本能，就算沒有開智，牠們也會這麼做，這根本沒什麼道理可講。
謝小玉故作高深的說道。
陳元奇瞪了謝小玉一眼。
謝小玉又指了指那頭豬，道：「這傢伙如果沒有變聰明，最大的慾望恐怕就是吃飽喝足睡大
老狐狸再一回頭，其他大妖全都消失不見，只有牠獨自虛懸在半空中。
哀號聲一陣接著一陣，打鬥的聲音則漸漸稀疏。
「他們也就現在有用。」
謝小玉冷冷地說道：「我很失望，我幫你們開智，沒有像其他上族那樣奴役你們、沒有隨意殺戮你們，最後卻落得這樣的結果……」
那些大妖並不知道被殺的是「自己人」以為殺掉的是敵人，但敵人不只一個，還有很多，所以牠們立刻調轉方向，朝著下一個敵人殺過去，並不知道自己正互相廝殺。
謝小玉不以為然。
陳元奇問道。
謝小玉輕聲細語，不疾不徐，根本不像是在和仇敵說話，反而像是在和老友聊天。
謝小玉居然還有些不滿意。
發出聲音的是一頭身體很扁的怪物，居然沒有變成人形，而是以原形存在，牠看上去像比目魚，身體很扁，腦袋上長著十六隻眼睛，牠伸出一條觸鬚朝底下一指，頓時一面巨大的圓形罩子將那些扭打在一起的大妖全都罩進去，瞬間所有大妖全都消失了。
謝小玉有些委屈，他這樣狠辣，都是為人族的利益，現在妖族之間的爭鬥越來越激烈，動不動就滅族，而且這種爭鬥不只是發生在已經開智的族群之間，那些還沒開智的妖獸也都遭了殃。
「偽裝是保護自己最好的辦法。」
「怎麼能說是我的事？我是為大家善後。」
陳元奇當然不會是人類的模樣，想混在妖里，就必須和妖一樣，他裝成冰怪，渾身全是由冰凝結而成，外表和雪妖倒是有幾分像，只不過雪妖更接近於女人的模樣，而他則是標準的男人。
這其實是煉魔之法，能夠掙脫出來的鬼魂已經不能算鬼魂，而是凶魔。
「你動手啊！」
老狐狸理直氣壯地說邊。
謝小玉不急著離開，剛剛收穫十幾頭大妖的妖魂，煉化之後，業力海里又能多幾百朵度厄紅蓮。
陳元奇有些意外，他一直待在這裏，就是為了幫謝小玉搞定這些大妖，畢竟謝小玉只是真君，要對付那些大妖還力有未逮。
虛空中傳來謝小玉的聲音。
「牠們『人』多勢眾，我只有一個人，如果來硬的，只要有誰稍微煽動一下，我絕對死無葬身之地。」
這片冰原變得越來越不太平，其中有一半是謝小玉的功勞，另一半則屬於這頭老狐狸，連這次行動也是他們同時煽動，只不過謝小玉奪舍的那頭狐狸實力太差，所以沒資格過來。
剛才謝小玉啰嗦了半天，廢話那麼多，一方面是為了拖延時間，另一方面就是為了得到證據。
謝小玉頗為詫異，這絕對不是他預料中的答案。
煉化異族的殘魂能夠得到大量的功德，生成的業火還能化作度厄紅蓮。煉化的殘魂越多，得到的功德也越多，不過度厄紅蓮卻不是，想增加度厄紅蓮，需要煉化的鬼魂必須夠強，也就是貴精不貴多，所以謝小玉才讓這些妖魂互相吞噬。
熊妖怒吼一聲，想從封凍中掙脫出來，可惜還沒等牠出手，一道碧光在牠的身上繞了繞，眨眼間牠的身體就變成詭異的綠色。
陳元奇搖頭嘆道：「我現在總算知道什麼叫『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那些妖全都以為你軟弱可欺，絕對想不到你這傢伙才是最狠的。」
「不許打架！」
「那傢伙怎麼也不見了？難道已經逃了？」
謝小玉低聲說道。
「我不喜歡打打殺殺的。」
一陣寒風突然在謝小玉旁邊颳起，寒風席捲，菱在寒風中漸漸凝結成形。
菱並不看好。
陳元奇更喜歡用直接的手段。
兔妖哀怨地說道。
「總比跟著你好，跟著你最多得到一個太平，還未必能夠得到，一旦我們這邊被發現，你打算怎麼辦？對著幹嗎？不可能吧逃？能逃到哪裡去？」
一個身材很矮的大妖走了過來，牠長著一對長耳朵、一雙紅眼睛、兩根突出的門牙，明顯是只兔子。
所有大妖分成兩群，一群緊緊咬著一頭熊，那頭熊身寬體胖、皮粗肉厚，任憑六、七頭大妖咬住仍舊死命地掙扎；另外一群則撲住一條像四腳蛇的東西，那條四腳蛇模樣猙獰，身上布滿棘刺，皮膚五彩斑斕，但明顯不如那頭熊，被撕咬得血肉橫飛，眨眼間就被撕扯成碎片。
謝小玉當然不會承認。
謝小玉和陳元奇對視一眼，一個挪移，瞬間到了那邊。
「去召集你們的子孫。」
一股毒霧隨著狂笑聲四處瀰漫，毒霧中隱約可聞憤怒的咒罵。
「可惜這裏原本就沒什麼生命跡象，更不用說妖獸，要是換成南方的話，收穫肯定更大。」
「你很厲害，居然將牠們全都殺了，為什麼我看不出你這麼厲害？」
「打架就算了，為什麼毀掉這座陣？我的子孫們怎麼辦？牠們已經等到現在了。」
底下十幾個大妖卻沒有閃避，雖然比拚力量誰都比不上熊妖，但是牠們有各自的本事。
「你別急著走！我們相信你，只不過我們沒能力幫你。」
另外幾個大妖的眼中也滿是感激之色。
一個看熱鬧的大妖連連搖頭，牠的族群最早開智，現在佔據的地盤最大，所以牠不在乎那座法陣。
「難道那些弱小部族已經開始依附強大部族了？」
「沒有部族，我們都來不及幫部族的成員開智慧，那座陣就毀了。」
「我們有麻煩了，不久之後，妖界就會知道我們這邊的情況，說不定會有厲害的傢伙過來。」
「放心，已經正往南擴張了。」
謝小玉自有理由。
平台之上並非只有謝小玉一個人，陳元奇也在。
老狐狸贊道。
謝小玉回答得很輕鬆，他轉頭看著菱，問道：「你呢？」
那頭鬼魂嗷嗷叫著，拚命想要掙脫，可惜已經被浸沒在業力之中，無數蓮花狀的業火「點綴」在鬼魂的身上。
熊妖一邊掙扎著，一邊怒道。
「我知道你們在看熱鬧，」
山峰上只有謝小玉的身影，其他什麼都沒有，甚至連屍體都看不到。
原本陳元奇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現在神情有些凝重了。
果然，謝小玉的話音落下，立刻有幾道遁光疾飛而至。
陳元奇暗自搖頭，這根本就是資敵。
謝小玉多少有些失落。
「這還不簡單，你太軟弱了，依附你沒有任何安全感。」
幫妖獸開智的法陣已經損毀，聚集在裂谷中的妖迅速散去，畢竟沒有那座法陣，就沒有留下的價值。
想從這裏逃出去不可能，前面未必是前面，後面也未必是後面，上下左右都顛倒，一個勁地往前飛的話，很可能是來來回回兜圈子，甚至一拳頭打出去，最後打到的可能是自己。
「你現在才發現？太晚了。」
「同樣的法陣、同樣的步驟，為什麼效果完全不一樣？」
像這種已經得了好處的大妖，全都巴不得那座法陣修不好，這樣一來，就只有牠們的子孫得以開啟智慧，可以多佔一些地盤。
一切都平息了，火焰漸漸散去，毒霧漸漸消失，那座山峰重新顯露出來。
「相信，我也相信你是好意，不過正因為相信那些記憶，所以我才不敢跟你走。」
「那些可憐的白痴全都被你騙了，那頭熊和那條四腳蛇最可憐了，肯定也是受了你的挑唆才會打起來，毀掉那座法陣的恐怕也是你。」
裂谷的底部被一層霧氣籠罩著，那並不是迷霧，而是由無數冷霜組成的寒霧。
「知道我為什麼不願意管事嗎？」
「如果是挪移陣，這裏至少應該留下一座陣吧？但是我什麼都沒看到。」
巨大的巴掌沒有落下，因為那頭熊被定住，牠的下半身凝起厚厚一層堅冰。
不過在謝小玉看來，弱小並不是問題，數量可以彌補實力的差距，而且這些弱小妖族還容易控制。
最讓陳元奇無語的是，這三股力量絕對聽謝小玉的話。
「無論如何，還是得靠他們。」
熊妖畢竟是大妖，受了這麼嚴重的傷居然還沒死，牠發出一聲怒吼，身體瞬間變大，變成一頭數十丈高的巨熊。
這些大妖東張西望，嘴裏吵吵嚷嚷。
突然謝小玉拍了拍陳元奇，指向遠處的一頭肥頭大耳的妖，道：「看到那頭豬了嗎？豬在大家的印象中很蠢，可實際上相反，在畜生中，豬絕對稱得上聰明。」
這頭雪妖負責這座大陣，自然知道兩個大妖打鬥的原因。
「也好，誰信得過我就跟著我，信不過我就算了。」
不過現在還只是開始。
法陣籠罩的範圍比那陣迷霧大得多，事實上，迷霧本身就是陷阱，為的是讓敵人以為裏面才有危險，卻不知道站在迷霧外就已經陷入陣里。
熊妖知道不妙，奮力掙紮起來，牠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謝小玉有自己的私心，他既希望聚集一大批妖，又不希望妖太強。
謝小玉感到疑惑不解。
「開智的時候我傳給你的那些東西，你難道全都不相信？」
所有的妖都盯著那個衝進去的傻妖，猜測牠會不會突然變成一堆碎肉，可讓牠們意想不到的是，什麼事都沒發生。
謝小玉是盡自己的職責，而那些被派過來的人並不是幫他做事，而是為遁一盟做事，他絕對不會承這個人情。
謝小玉當然要順著菱的意思說，雪妖和其他妖族不同，絕對可以信賴。
「乾脆殺進去看看。」
山峰頂端始終被一片迷霧籠罩著，這隻是普通的迷霧，是謝小玉施法招來的，不過迷霧裡不簡單，禁制重重，沒有他的允許，誰都別想闖入。
陳元奇看著那數不清的凶魂厲魄，除了感嘆之外，沒有別的想法。
謝小玉幫那些妖獸開啟智慧原本就不懷好意，他暗中煽風點火，蠱惑眾妖爭搶地盤，每天都有妖在爭鬥中慘死，而且這種爭鬥異常殘酷，失敗的一方往往整個族群都被滅絕。
迷霧中央是一片平台，四周插著十二根旗旛，這些旗旛顏色深黑，表面畫滿符篆，無數鬼影盤旋其上，這些鬼影翻騰著、掙扎著，還互相吞噬。
「這或許就是妖族的本性吧？弱肉強食。」
此刻跑過來的都是弱小妖族，都很能生，數量自然眾多，但因為弱，所以地位低，還沒輪到牠們的子孫開智，那座法陣就被老狐狸毀了。
「世上沒有後悔葯。」
好半天，這頭妖猶豫不決地說道：「怪了，沒有逃跑的跡象，既沒飛天也沒遁地，更沒破開空間。」
那是一隻看上去像海燕的鳥，不過比海燕漂亮多，毛色純銀。鳥妖都擅長飛行，而燕子在鳥類中更以擅長飛行著稱，不管是速度還是長距離飛行，燕子都是佼佼者，變成妖之後就更不用說了。
「用不著這麼小氣吧？」
「我也不想，但前提是要自保。」
「人越聰明，想得就越多，慾望也越多。」
「也可以不逃，我們先躲起來，看看其他族群是什麼結果。」
老狐狸眯起眼睛，道：「我一直想見識一下你的實力。」
老狐狸將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陳元奇無奈地說道。
「不可能永遠笨下去，有些妖肯定會變得聰明，特別是那幾頭大妖，牠們的聰慧不能小覷，如果我不灌輸這些，一旦牠們自己變得聰明后，就沒那麼容易控制了，更麻煩的是
菱沉思許久，覺得這話有道理，又覺得不太對勁，好半天才不太肯定地道：「或許你是對的。」
突然，原本空無一物的四周顯現出十幾道熟悉的身影。
謝小玉顯得很淡然，實際上則暗自高興，因為他的計劃成功了。
謝小玉更不會承認了，道：「現在已經出海了，安全多了，有些人免不了會生出些想法，如果整天幫我做事卻得不到回報，他們免不了會有怨言。」
「你肯定是告訴牠們，只要抓住我，就可以逼迫我幫牠們建造法陣，之後你肯定打算趁亂宰了我，就像毀掉那座法陣一樣。」
菱若有所思。
「太好了。」
謝小玉打算看一場好戲，以他對妖族的認知，那些剛剛開智的妖絕對不會有好果子吃。
虛空中突然冒出一個黑漆漆的窟窿，一個尖下巴、狗油胡、三角眼、一臉賊兮兮的傢伙冒出來。
極北冰原的北方是一片終年冰凍的土地，這裏的冰雪終年不化，也沒有晝夜之別，因為半年是白天，另外半年是黑夜，現在正是白天。
不過和妖族那邊剛剛開智的妖不同，這些妖聰明得多，至少看上去不是渾渾噩噩的樣子，有些甚至會交談。
「轟！」
一個大妖提議道，話音落下就沖了進去。
一個身材細長的大妖朝謝小玉說道，剛才噴吐出綠光的就是牠，明顯是一條海蛇。
太陽有氣無力地掛在空中，雖然亮度不減，卻沒有絲毫的熱度。
謝小玉裝作不明白，朝熊妖大聲問道：「早一點晚一點有什麼區別？何必如此？」
「馬馬虎虎吧。」
這個雪妖負責看護法陣，兩個大妖打起來，第一個遭殃的就是牠，好在雪妖沒那麼容易死，只要有寒氣就能重生，而極北冰原最不缺的就是寒氣。
之前由遁一盟和太虛門發起，道門各派在外海和蠻荒展開掃蕩行動，結果並不理想，很多已經開智的妖族和沒有開智的妖獸都逃過一劫；這一次妖族自己動手，失敗的一方根本就沒有逃生的餘地。
謝小玉也離開了那座裂谷，那裡是雪妖們的地盤，並不屬於他，他有自己的地盤。
謝小玉輕嘆一聲。
「開什麼玩笑！我們又不是探寶鼠，讓我們捜索靈脈或者寒穴還行，讓我們尋找材料……至少我沒這個本事。」
「我承認我的想法有錯，不應該讓所有的妖開智。」
謝小玉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陳元奇撇了撇嘴。
這時，一個雪妖在半空中慢慢凝結成形。
「你想活？」
謝小玉猜到老狐狸的圖謀。
突然一道金屬般的嗡鳴聲從山中響起，緊接著就是一聲怒吼，然後是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
「我灌輸給牠們很多東西，讓牠們明白外面的世界、明白妖族的情況。」
平台上頓時顯露出一座繁複的法陣，法陣一直延伸進迷霧中。
「這座陣不能任由被毀壞，你得趕快修好啊！」
「我們的子孫也不少。」
說完，謝小玉隨手結了一道法印，他和老狐狸的對話立刻傳了出來。
「現在大劫到來，妖、魔、鬼、仙、佛各界和這方天地相連，你居然還想獨善其身，根本就是做夢！如果我們跟著你的路走，到頭來絕對死無葬身之地。」
「極北冰原這麼大，我可以去其他地方。」
謝小玉點到為止，沒有繼續多說。
謝小玉大笑起來，故意裝出那麼一絲苦澀。
凄厲的鬼嚎、徹骨的陰風，還有籠罩四周的迷霧，使這裏看上去如同地獄。
至於那些和尚就更不用說了，共有三千七百余位禪師，雖然現在修為跌得厲害，大部分都跌到上師的層次，但遲早能恢複原來的境界。
「這算什麼？我的子孫有數千，絕對比你大得多。」
三隻眼睛的妖怒道。
巨響傳來的地方正是那座為妖獸開智的大陣，只見兩頭大妖抱在一起，互相撕咬著，大陣已經被毀大半，四周還有許多碎肉和血跡，顯然有不少倒霉的妖獸被捲入這場爭鬥中，平白送了性命。
謝小玉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搖了搖頭。
「怎麼回事？霧氣怎麼沒了？」
「你確實比其他傢伙聰明許多。」
「我以為那個雪妖會來幫我，沒想到……」
陳元奇終於看出謝小玉的險惡用心。
「我是為了人族著想。」
謝小玉早有準備，看到熊妖身體變大，立刻挪移到遠處。
謝小玉怒喝一聲。
謝小玉並不滿足，突然他壓低聲音問道：「那邊準備得怎麼樣了？」
「這是你從人族那裡學來的陣法？」
「牠們兩個在爭先後，都想讓自己的族人先開智。」
「這應該和你原本的打算不同吧？」
一道白光閃過，謝小玉和陳元奇的身影漸漸消失，正中央那片波光也消失了，四周的迷霧也漸漸消失。
突然熊妖的體內發出叮的一聲輕響，緊接著一根根冰晶從身體里穿透出來。
「你是想攀高枝吧？想憑自己的腦袋得到上族的賞識，然後飛黃騰達。」
「極北冰原到處都是地，這裏又沒有什麼出產，地盤很重要嗎？」
「老狐狸，你說說看這是怎麼回事？」
「或許……你夢想中的完美世界永遠都不可能出現。」
眾大妖都頗為失落，只有老狐狸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突然轉身就逃。
這些全是聚魂幡，十二根恰好布成幽冥鬼蜮聚魂大陣，此刻飛進來的這些魂魄，全都是在爭鬥中慘死的妖族。
眾大妖面面相覷，誰都答不上話，牠們剛剛開智不久，謝小玉灌輸給牠們的知識里並沒有和陣法有關的內容，牠們根本不清楚建造大陣需要多少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