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道院鉛華
第二百一十二章 擅握機會的人
「破門符！化元丹，出租靜室……」
十三郎點點頭，說道：「師兄請講。」
「我做靈符是定量的，想多也多不了，用得著這樣嗎。」
「嗯，大伙兒。」
「童師兄……」
不待那名新生反應過來，周圍嘩啦一聲圍上去一圈人，其中大多是前兩天趕到的新生如今已可算老生的修士，竟是連問都不問，直接揮舞靈石搶貨。
「有教無類，不教書痴！」
十三郎心裏嚼著書生的話，恭謹再施一禮，這才轉過身，朝院門而去。身後傳來一聲懶洋洋的叮囑，追入他耳中。
書生有些驚訝，認真打量做十三郎，好奇地問：「有大計劃？」
眾人又是一陣附和與吹捧，更有女修不斷朝那個滿臉放光宛如要流出肥油的胖子拋著媚眼兒，嬌滴滴的聲音利劍般的目光，很不得從他身上剜下一塊肉。
……
聽了這番話，袁朝年面色好上不少，點點頭說道：「這才是道理，不過，我還有句話要和師弟說……這話不對，應該說，為兄代表大伙兒，有事相求。」
「奸商！」
書生看了他一眼，淡淡問道：「還好吧？」
袁朝年憤憤罵一聲，甩手如一道青煙般溜走。那名修士愕然四顧，良久才衝著他的背影低聲咒罵道。
一些機靈的修士開始四處打探，還有一些仍保有矜持，冷漠或故作冷漠地望著周圍的景物人群，心裏籌劃未來的路。
聞弦歌而知雅意，十三郎不待他再開口，便自行說道：「師兄乃靈慧之人，何必做這副苦樣。」
「童大哥……」
「賤骨頭！」
「每天一百張，不會再多了。」
「這年頭世道不太平，就連我這個做老師的，日子都不怎
「鎚子兄，別斷貨啊，以後供應能穩不？」
神情突又轉為嚴肅，袁朝年認真說道：「師弟是我的尊客，為兄不能不提醒你一句，這個靈符生意看似不大，實則養活了不少人。你這麼干，可不是什麼好事。」
十三郎深吸一口氣，臉上帶著的些許沉鬱消失一空，不禁有些感慨。
小意觀察著十三郎的神色，袁朝年認真說道：「師弟不介意的話，為兄還有一個主意，你將現在這種靈符交給我，為兄全權代售，你看如何？」
大灰扭著肥碩的屁股，在一邊拚命賣弄風情。十三郎連連苦笑，心想老師您誇驢就誇驢，什麼叫你這個頭驢。
「可我聽說，前兩天有人賣五百。」來人有些不情願，問道。
在這裏，沒有哪個修士在「市民」面前炫耀身份，也沒有哪個學子敢以外界背景欺壓他人，更不會有明取豪奪乃至殺人越貨的事情發生。短短數日，十三郎已經充分感受到紫雲城的不同，不能不有所感慨。
胖子快要樂歪了臉，一面收靈石交靈符忙個不停，嘴裏嚷嚷道：「放心放心，以後穩定供應，每天一百張。不過有一條，這裏只賣三天，三天後大伙兒自己到三元閣購買，先到先得。」
袁朝年鄭重說道：「師弟是明白人，就不要和為兄扮糊塗了。」
「……嗯。」
說不清什麼理由，袁朝年心裏有些淡淡的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出了岔子，發生了什麼事情，又或者是有什麼該發生的事情沒有發生，
「非是本座挂念，而是你這頭忠心耿耿的驢。」
「是的，兩批！」
……
袁朝年看看周圍，回身朝他說道：「師弟的那個靈符，能不能做成兩批？」
「童……」
說起來挺怪，道院的院牆並不高大，卻能將廣場的喧囂完美隔絕，彷如兩個世界。身在門外便如同置身在凡間菜場，喧囂嘈雜，鼻孔里滿是銅臭氣息；一旦進了那道門，周圍馬上安靜下來，清幽閑靜又不失嚴謹氣，著實令人稱奇。
「鎚子！到底怎麼樣，見不見給句實話，別讓老娘牽腸掛肚！」
「師兄，破門符怎麼賣？」一名新生認為自己已經掌握了道院生存的要訣，走過來向袁朝年詢價。
道院的存在，就彷彿在這個亂糟糟的世界里挖出一塊地方，讓大家以全新的姿態開始一段全新的生涯。過一點形容的話，它幾乎相當於異界，是一個讓人不敢相信的奇迹之地。
十三郎點點頭，老實回答道：「學生還好。」
十三郎哪會不明白他的意思，一邊表示感謝，誠懇說道：「師兄也知道，小弟需要提升修為，將來必然要用到洗靈池，不賺點浮財，怕是過不下去啊。」
沉默的意思有很多種，可以是否認也可以是默認，又或是別的含義。書生似明白了什麼，晃晃腦袋把自己重新扔到椅子上，神情頗為感慨。
十三郎說道：「學生缺少靈石。」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胖子吸引時，十三郎悄無聲息來到門前，拍拍湊上來表示親熱的大灰腦袋，偷偷塞給它幾塊魔蚊之晶，準備「潛」入院門。
「兩批？」
……
「靈慧！苦
「五百的沒了，要找自個兒找去。」袁朝年心情莫名煩躁，沒給他好臉色。
「鎚子兄，我來五張！」
一道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袁朝年巴巴從攔廊拐角處冒出來，滿臉愁容說道：「我說師弟啊，給口飯吃行不？」
可憐胖子好幾天沒嘗到這種滋味，今日重新體驗花團錦繡溫軟柔腸，真可謂是滄海桑田不言水，柳暗花明我自知，心裏的感慨與喜悅，非筆墨所能形容。
……
七嘴八舌之中，矜持自傲的修士眾星捧月一樣將童埀圍在當中，場面之震撼熱烈，令新到的修士們目瞪口呆，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天的時候，道院大門前一如前日那樣熙熙攘攘，陸續趕來的修士們體驗著新生神情惶惶，震撼著各自的震撼，委屈著各自的委屈。
新生有些恙怒，暗想雖說你是師兄，可現在是在做生意，怎麼能這般生硬粗蠻；轉念想自己連門都還沒進，還是不要惹是生非的好。心機計較著，正要交錢易貨，忽聽一個洪亮的嗓門大聲吆喝，動作又停頓下來。
「童兄，這兩天沒見著你啊，上哪兒發財了。」
這邊新生們瞠目結舌，那名正要掏錢的修士僵在那裡，訥訥說道：「師兄，這，這不是托兒吧！」
「托你大爺！」
紫雲城的特異，並不是指其和諧美滿，恰恰相反，在這裏修行極為不易，甚至比外滿更艱難。這裏同樣有強弱之別、優劣之分，甚至欺詐坑拐之事；不同的是，除了剛進入時的修為與財富多少，所有人的起步完全相同。
必須承認
十三郎為之苦笑，不知該說點什麼好，只能沉默。
「七百靈石一張。」袁朝年隨口回答道。
院長，或者所歷任院長乃至真人的那個宏偉大計，在十三郎看來，就是一場不切實際的夢；然而眼前的這一切讓他不得不承認，老人家的確將它實現了一部分，或者說，正走在實現的路途上。
「童師兄，小妹有些制符問題要向蕭兄請教，能否安排一下？」
十三郎一面沉思一面行走，心裏默默想道：「這是聖人才能做成的事。」
「大伙兒？」十三郎問道。
……
大灰不安地踱著碎步，尾巴在書生腿上蹭了蹭，結果挨了一腳。
一個下細上粗體型如同一把銅錘的胖子從遠處走來，手裡揮舞著一把靈符，扯著嗓子正得意洋洋地大叫：「各位師弟師兄師姐師妹聽好了，最新破門符，限量供應，原來一天五十，現在一天一百了哈。要買抓緊，售完即止！」
「做人留一線，小丫頭本性不錯，別再鬧了。」
望著新生緊張中帶著興奮的面孔，袁朝年低聲咕噥著，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新型破門符，效果更好威力更強，只要五百靈石！」
袁朝年忠厚而又奸詐的臉上堆著獻媚的苦笑，也不知道他怎麼能將如此豐富的表情揉合到一起，還一點都不讓人生厭。
「……」
「頭一天五十張，隔了兩天變成一百，這樣增加下去，您讓咱
書生臉上露出微笑，趕蒼蠅一樣揮揮手說道：「去吧去吧，記住一條，只要有本事，不管在哪兒還是上哪兒，都不用怕。」
袁朝年說道：「你做的靈符里包含著某種氣息，為兄已經研究過，可令修士感悟天地之力的進程加快。」
「什麼書不書痴不痴，活著才是硬道理。」
雙眼似睜似閉，書生躺著竟還能搖頭晃腦，夢囈般自語道：「不容易，不容易啊！」
一個小袋子出現在桌案上，隨即消失無蹤。
「童兄，給我三張！」
「出門了……還缺？」
「回來了。」假寐的書生不是何時抬起頭，淡淡問了一句。
「為兄的意思是，師弟能否製作兩種靈符，一種就是現在這樣的，只在內部出售。還有一種就是普通的靈符，只有破除門禁效果。」
書生在椅子上坐直身體，嘆息說道：「你要是再不回來，本座擔心它會絕食，瞧瞧，都瘦成啥樣了。」
……
截止到五月正式開山，道院新生怕有近萬人，每天一百張靈符，顯然形不成太大衝擊。十三郎想起書生的叮囑，乾脆做個決斷。
書生瞥一眼遠處在人群中幸福掙扎的胖子，挑眉說道：「怎麼還在賣靈符？」
以十三郎的年齡，原本沒有資格對此做評價，然而事實卻是，在這個修真世界里，假如說還有一個人能對道院的功過進行估量，那就非他莫屬，再也找不出旁人。
「童大哥，上次小妹和你說的事情，到底怎麼樣呀。」
抬頭看看充當門衛的書生與那頭顧盼自得接受眾人瞻仰的憨驢，袁朝年嘆口氣，繼續有氣無力地吆喝著。
十三郎朝書生恭敬施禮，誠懇說道：「學生回來了，多謝老師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