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道院鉛華
第二百二十八章 闖關（四）
十三郎是正常人嗎？顯然不是。
一聲整齊的驚呼驟然響起，又同時被生生咽到肚子里。群修面色蒼白地望著那條狂飆的身影，如同一根根木樁。
就憑眼前這些人？呵呵，根本是笑話，一個讓人無法發笑的笑話！
「退下！」
十三郎表情真摯，語氣真誠中透著期望，生怕何問柳不答應，接下去說道：「老師都說了，執于勝負非智者所為，何必呢。」
經過十三郎身邊的時候，何問柳還有心情和他打個招呼，輕輕笑了笑。
「嗬！」
唯一對此毫不知情的人，是何問柳。
又一次以師弟相稱，表示何問柳已經放下心結，再不認為十三郎是威脅。雖然他仍在緊緊跟隨，卻只能是強弩之末，絕地一搏，又有什麼用。
十三郎恭敬施禮，隨後盤膝坐下，一邊調息，還一面提出問題。
「請問老師，是否有問必答？」
他的身軀挺拔，姿態優雅，步履穩健，身體毫髮無損，甚至連梳理得整整齊齊的頭髮都沒有一絲散亂。整個人看起來從容不迫，彷似春園觀花，平湖對月，一派悠閑。
「學生有問，水鼠七月生子，每胎七隻；其子又七月生子，每胎亦七隻；水鼠壽可達十二載，如無意外，待其死亡時，共計產下多少只水鼠。」
「你敢懷疑道院公正！」
何問柳嘆息一聲，同情的聲音說道：「比斗歸比斗，為兄不希望師弟白送性命；這樣下去，我擔心你會被分屍。」
「學生蕭十三郎……」
……
同樣是硬闖，何問柳與十三郎面臨的局面完全不同，表現出來的狀態也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
何
對於煉體士的特長，何問柳並不陌生，心知不能給十三郎恢復的機會，便想將二樓停頓的時間盡量壓縮。他自信法力充裕，有大量丹藥可以彌補虧耗，只要這樣走下去，就算十三郎不為禁制所阻，也斷沒有可能磨得過自己。
因此他加速，加速便如風馳電掣，驚落無數眼球！
何問柳饒有趣味地上下打量他一番，微微一笑說道：「後面更疼。」
以星算之法做基礎，有強悍的體質與精神為支撐，三個月的模擬，讓他在極短時間內取得令人驚嘆的成就。包括教習在內，均為這種成就所震撼。
「學生不敢。」
十三郎洒然一笑，抬手指著何問柳腳下，說道：「擔心你自己吧。瞧，禁制又來了！」
「好大的膽子。」何問柳心裏想。
死寂般的沉靜。
「烤一烤算什麼，要不咱們別走了，就在這兒聊聊禁制談談道法如何。」
……
隨著他的話音，無數波紋在台階上浮現，轉眼化作一隻只實質般的鬼爪，帶著森森寒氣朝何問柳猛撲過去。從威力上看，這是標準的結丹一擊，且是結丹中的強者。
七重山禁出自院長之手，奧妙自然是奧妙的，然而七重山也有難易，十三郎耗費三個月苦功，終於成功模擬出第一重，也是最最簡單的那一重。
關於禁法，他的研究遠遠達不到以禁破禁的程度，之前的那些表演看似神奇，
「好大的膽子！」
何問柳早有準備，誠懇說道：「晚輩此行充忙，對禁法尚未了解透徹，希望老師恩准，將提問留待下次使用。」
「十二個問題，速速問來。」教習不知犯了什麼毛病，又或是別何問柳激怒連帶著兩個都看不順眼，竟連招呼都懶得聽。
「太卑鄙了！你太卑鄙了！」
教習冷聲斷喝，不耐的語氣說道：「有問速問，不問速去。難道你以為，本座還不能為你釋疑不成！」
回到靈域后，這是十三郎第一次在公眾面前展露煞氣，那種在屍山血海中錘鍊出來的猛惡與桀驁被他壓制得太久太久，一朝釋放，誰能挫其鋒！
世間修士億萬，專精於禁的修士如過江之鯽，不可勝數；傳承無數年的技藝，哪裡是三五日、又或是三五月、三五年所能掌握。十三郎有足夠清醒的認識，知道自己所擅長、所應採取的方向如何。
那個瞬間，樓下觀望的人均感到一股發自心底的寒意，彷彿一頭猛獸脫籠出困，散發出無盡之暴戾與猙獰。
需要提到的是，登階破禁，可以施法阻擋，卻不能以攻擊手段應對。否則的話，以何問柳的實力，大可一劍將整座樓梯劈爛，豈不是一舉衝過十二層台階。換言之，破禁就是只能挨打不能還手的考驗，不管是法力還是肉身，總之得乾熬。
「有點疼呢。」
禁樓二層，兩人迎來片刻喘息。
煙熏火燎之中，十三郎依然沒有動用法力，身形無疑更加狼狽，黑漆馬虎還散出幾分血肉被燒焦的臭氣，真可謂是丑到極致慘到極致，也
「到你了，師弟請。」
「本座這裏不準留題，有問速問，問完即走，不要浪費時間。」
果然，一連串火星從是十三郎腳下冒出來，轉瞬間化作洶洶之火，彷彿烤鴨子一樣將他包裹其中，良久不絕。
禁法一閃即逝，何問柳將波動的法力略做平復，笑著說：「你也一樣。」
……
樓梯上卷其一道純粹有靈力構成的風暴，無數刀、槍、藤、斧，乃至火、冰、沙、瘴接踵而至，不能讓他有片刻停留。衣絮飄飛，血肉翻卷，五色斑斕中閃耀著一團呼嘯的紅芒，狂龍般穿破層層阻障，煞氣彌空。
……
「撐一時算一時，反正你還沒贏。」十三郎嘿嘿一笑，不小心觸及到臉上的傷口，忍不住咧咧嘴巴。
三樓樓梯前，何問柳微微一笑，再無疑慮。提氣凝神，何問柳舉步踏向第一層台階，耳邊同時傳來十三郎的話音。
然而模擬也有限制，二樓前五級台階，十三郎可以強行推衍，並利用片刻緩衝取得成效。自第六層開始，各種禁制間的交錯構造漸趨複雜，非大量時間研究而不可得。眼下既沒有這個條件，也沒有那麼多體力可供消耗，這樣的情形下，十三郎怎麼會放鬆對何問柳的壓力。
何問柳沉默良久，忽然開口道：「請問老師，是否對學子一視同仁？」
「這麼快就變成這樣……」
教習微微揚起頭，輕蔑的目光看著何問柳，如同看著一隻螻蟻。
上官馨雅抬起頭，苦澀的表情跟家苦澀，心裏暗自想著，不知這次
「跟你學的。」何問柳愉快地回應道。
「此處風景別緻，你我把臂言歡，不失為一樁雅事，何樂而不為。」
「你走先，別等我。」十三郎報以微笑，平靜上前。
「假如他的目標是我，結果會怎樣？」
何問柳吞服幾顆丹藥，一面運力消化將之轉為靈力，同時緩步來到教習身前，躬身施禮。
原本順理成章的事情，卻等來一個讓他意外、且又驚又喜的回答。
第六級台階亦始，十三郎便開始加速。
……
場中群修，包括那位教習先生在內，無論哪一個扔到魔蚊海洋里去，都要落個屍骨無存的下場。拿他們和十三郎比？怎麼比得了？怎麼有資格比！
……
身軀晃動了一下，何問柳大手一揮，層層耀眼的金芒組成道道屏障，將無數攻擊化成虛無。除了耗費一些法力，毛都沒傷到一根。
……
沒有人敢朝下面想，那種一往無前的氣勢，與那種斬破天地的決心與狂傲，非人類所能擁有；或者說，不是正常人可以擁有。
「爾等初來，十二個問題。」冰冷的聲音淡淡響起，就此再無一詞。
不計代價，不顧阻礙，無視攻擊，十三郎如脫韁野馬在樓梯上狂奔。一層樓梯的禁制之光尚未消散，他便出現在下一級台階。從樓下看去，竟彷彿一道筆直的利劍，直插何問柳后心。
也正因為如此，當他回過頭，看到十三郎好似一隻扒
……
不得不說，何問柳並非真正驕傲跋扈之人，此時他已意識到禁法的玄奧與神奇，心裏便存了念頭將機會保留下來；不管以後用不用得到，起碼不能浪費。因為之前有過例子，他雖然認為十三郎討厭，心裏也承認這傢伙鬼點子著實不少。既然能夠這樣，何不現學現賣，為自己留些餘地。
「沒事兒，還扛得住。」十三郎挺起胸膛做豪邁狀，彷彿不知道他現在什麼模樣，這樣做有多醜。
淬不及防，十三郎動作稍慢一步，火光驟然升騰，憑空多受了一次。
于比斗中提升，這是他能想到的辦法，也是獲勝的唯一辦法。
嘴裏嘎嘣嘎嘣嚼著不知什麼玩意兒，十三郎打了個哈欠，淡淡說道：「老師您慢慢算，學生睡一下先。」
何問柳同樣在學習，通過自身得來的感受，他努力觸摸禁制中的變化，心無旁騖。憑著無上天資，他已經摸索到一絲脈絡，信心也為之恢復並增強，回復到淡定從容的心態之中。
……
說罷，他不再管十三郎如何，邁步而上，趕在禁制爆發的那一瞬間，踏上二層。
驚嘆之後，何問柳無視十三郎的謙恭問候，淡淡嘲諷道：「你還能支持多久？」
生平第一次受到如此呵責，何問柳的心情自然不會好。然而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臉色平靜如常，躬身施禮后默默推開，徑直朝三樓而去。
與下面的教習相比，這位老師明顯不怎麼好相處，不僅聲音冷漠，人也像石頭一樣沉默少言，一字都不肯多說。
「學生何問柳，見過老師。」
「呵呵，呵呵呵，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