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仙》第三卷 道院鉛華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不可招惹!

第三卷 道院鉛華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不可招惹!

「為師侄之死而來。」
如此悲苦的老僧,身上的破舊僧袍卻漿洗得乾乾淨淨,神情更是平淡溫和到讓人難以置信。悲憫的目光掃視著周圍,老僧向每一位投來同情的人頜首示意,動作從容不迫,姿態恬靜淡然,彷彿他不是永世孤獨受刑的苦行僧人……
「吾願為妖。」學子們補充。
「沒出息的東西!」
「妖孽,果然是妖孽!」
書生搖頭,冷笑著說道:「道院可教不了你。」
赤足在地面移動,鐵鏈與青石擦出點點火花,聲音顯得異常清脆,透出格外殘忍的味道。
老僧跪地而拜,枯瘦的雙腿砸爛兩塊堅硬的青石,虔誠施禮。
老僧伸出枯乾的手指,輕輕點向那道空門,嘴裏認真說道:「苦衛破此禁易如吹灰,大先生再如何高妙,怕也看不出什麼。」
「呼!」
整齊劃一地喘息聲凝聚成風暴,升起后徐徐回落,久久不絕。
……
老僧默默思索一陣,問道:「苦衛既然能夠出手,願舍殘軀侍佛……」
與老僧相比,他身邊的女子就顯得格外另類。
「別別,別願這願那,本座不需你回報什麼。」
「是嗎?」
書生落荒而逃般,女子環視周圍,望著空蕩蕩的廣場,目光最後落在那道門禁之上時,忽然幽幽一嘆。
道院開山,意味著紫雲島即將關閉,三日後,外人再想進入紫雲城,便需要有人接引;即便為學子送來接濟,也只能在清河岸邊進行。
「當誅之!」老僧堅定回答道。
書生依然不答應,說道:「還是太近。」
……
「胖胖別鬧。」
他的神情平平淡淡,哪有半點當不起的味道;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書生甚至沒有讓老僧站起來,透著驕橫跋扈的味道。
書生說道:「查到又如何?」
十三郎隨口罵著,手掌卻極其輕柔地拍了拍天心蛤蟆的腦袋,動作透出親昵。天心蛤蟆享受的昂起頭,驕傲的目光朝蟻后示威。
……
書生劍眉微挑,說道:「來道院尋仇?大師雖然誠實,怕不能如願。」
氣質再轉,女子柔膩的聲音說道:「不瞞大先生說,妾身途中遇到大師,未嘗沒有攻克難關的想法。若能成功,定為大先生解局?」
「有了這個,法力不再是什麼難題;只要有足夠的資金,外院內院,似乎也沒有太多區別。」
書生這才抬手示意,說道:「大師自何處來?」
說罷老僧轉過頭,拖著鐵鏈叮噹而行,看似極慢實則動作迅捷,不知朝向何處而去,消失在街頭。
「十三娘,見過大先生。」
走到院門前,老僧的面容已徹底回復平靜,自語般說道:「大先生境界高深莫測,但……未免過於輕視佛門了。」
最最令人不解恐懼的是,這種變化不分男女,是幾乎所有人的共同感受。
女子欣然答應,臨了卻又補充一句:「先生面前也不行么?」
天空一隻小鳥路過,身體忽然失去控制,箭矢般衝下來,徑直落在老僧肩膀。驚慌的小鳥屢屢振動翅膀,卻始終無法逃離,不斷發出乞憐的叫聲。
書生平淡的語氣說道:「本座的確不怎麼喜歡佛門,這點你說得對。但要說窺探,卻是太高看自己。」
「你們也散了吧。」
老僧說道:「當誅之。」
書生不屑說道:「道院不會容許你殺人,你也殺不了人。」
小鳥好似聽懂了書生的話,神情越發驚恐無狀。
……
老僧微愕轉頭,與小鳥的目光對視,不明所指。
「方外之人,且是苦修士,如何施得魅法?」
「管她呢,院長他老人家既然不管,我又何苦做這個惡人。樂意禍害誰就禍害誰,我是不管了。」
老僧望著那隻小鳥,目光竟也變得驚恐。
書生大感無奈,帶些惱怒說道:「你要修行,那個老和尚就是最好的施法對象,何苦要禍害道院?」
書生冷漠地望著他,說道:「出手不等於殺人,大師連這都不懂?」
……
沉默了很長時間,書生竟直接給她一個如此刻薄寡毒的評價,言語中卻沒有多少鄙視嘲諷,反倒帶著一絲欣賞。更奇怪的是,女子非但沒有羞怒,反倒微微一笑,極為誠懇的語氣說道:「大先生謬讚了,妾身蒲柳之姿,敗柳之身,如何入得先生法眼。」
廣場沉寂下來,鐵鏈拖行於地面,火星閃耀出一條直線,鋪延到書生腳下。
女子屈身微福,身體在罩衣內勾勒出一道誘人弧線,微帶沙啞的聲音彷彿要勾出人的魂魄。
老僧沉默良久,略有羞愧說道:「謹受教!」
身形陡轉,女子抬頭對著某個角落,凄美的聲音說道:「夜深露重,哪位師兄在此,可否容小妹借住一宿?」
「今日開山結束,所有學子一律退去,違令者,逐!」
書生斷喝一聲便闊步離去,不願在此多留片刻。
「苦衛見過大先生。」
老僧是苦人,其苦足以讓最冷血涼薄之人心生憐憫,幾不忍多看一眼。他就向一具包著皮的骨架,身上看不到絲毫血肉痕迹,其枯瘦乾癟遠非嶙峋所能形容。單看其身體,人們不禁要擔心若是風略大些,會不會將他就此吹走;便如花瓣一樣,掩埋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與大地同眠。
「他是佛,活佛!」學子們自答。
「她是妖女。」學子們自答。
老僧抬頭望著消失在空中的飛鳥,沉默了很長時間才說道:「禪印已接,苦衛為求解脫,仍需查找兇徒。」
「為何而來?」
老僧想了想,說道:「苦衛可候于清河。」
連他都如此,可以想象如果女子面對的是普通學子,結局又會是怎樣。不過書生心裏也明白,此女斷斷不會看上普通學子,倒不擔心其把道院攪得天翻地覆,日月無光。
書生抬腳踹在不停流出口涎的大灰屁股上,大罵道:「滾!」
女子的聲音突轉為清冷,氣質也隨之陡變,傲然說道:「回稟大先生,魅惑本為雙面,何來藉助是說?妾身以此錘鍊諸位師兄心志,當為道院之助才是。」
略帶沙啞的餘音,聽在耳中竟讓人生出油滑而不膩,香甜而又清純的感覺,女子雖然蒙面罩體,然而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一個姿態一個眼神,無不透出勾魂之美。假如她顯露出真容,真不知有多少人要為之發瘋,捨身一殉了。
「她是誰?」學子們自問。
「別人是否需要,既然你願意守候,將來總有機會知道。」
「在紫雲城口出殺戮之事,大師糊塗了。」
書生臉上沒有多少震驚,微諷的語氣說道:「這裡是道院。」
在他面前排著幾樣東西,一瓶粉紅色的丹丸,一隻蚊王口器,一雙翅膀,還有一隻身體散發著紫意的肉蟲;旁邊一隻臉盆大小的醜陋蛤蟆,正以貪婪的目光瞅著蟻后,好似隨時要撲上去,大快朵頤一番。
……
「瞧見沒,這就是嫡系;境界高也沒用,大爺我先來。」
「老君丹!」反覆念叨兩聲,十三郎滿意點點頭。
女子輕聲回答道:「為修行,也為機緣。」
書生明白了他的意思,搖頭說道:「太近。」
蟻后白生生的碩大屁股扭動著,討好地朝胖胖裂開嘴,彷彿在獻媚。只是那笑容足以讓膽子最大的人為之退避三舍,不敢有絲毫親近。
書生依舊不溫不火,微諷說道:「本座守的是道院規矩,既然是規矩,你就要按照規矩辦事。就像不準在此殺人一樣,無人可破此例。」
「不用了不用了,你的本事不在那兒,這個我知道。」
……
……
女子胖瘦不明,因為她穿著寬大的罩衣,清風拂過,罩衣擺動,隱約可見婀娜身姿。
周圍昏暗而靜謐,壓抑而沉肅,小鳥在老僧肩頭掙扎,老僧在自己的內心掙扎,相望且無顏。
他自語說道:「給你取個名吧,牛一點的名字,就叫……」
「可是規矩……」
不,應該說無論與誰在一起,那名女子都顯得另類,另類到讓人呼吸加重,恨不得撲上去,恨不得不做人……
蟻后顯得有些驚慌,若不是十三郎在面前,怕是早已落荒而逃;即便如此,它也有些戰戰兢兢,身體不停顫抖。
「天生媚骨,難怪以你這樣的修為,卻能排到如此高位。」
……
「可我還沒地方住……」
引起書生注意的兩人,一僧一俗,一男一女,一苦一魅,一老一少,打扮奇特,姿態樣子更奇特,瞬間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正所謂惡人也有惡人磨,書生在老僧面前威風八面,然而在面對這名女子的時候,他卻遠不如那名大和尚更能處之泰然,眼見他一息三變,且此次惟妙惟肖,怕是終有一回能夠觸及到自己心中柔嫩處。
老僧謙卑而又平靜地回答道:「禮為法度,大先生當得起。」
……
一張張面孔從獃滯中清醒,一座座木雕重新復活,一具具行屍走肉被注入靈魂,生機復燃。
夜已深,三元閣已歸於沉寂;十三郎卻不能安眠,獨自於靜室中打坐,默默思索著什麼。
女子美醜不知,因為她不僅在頭上帶著一定樣式憲哥古怪而又可愛的氈帽,臉上還矇著粉紅色的輕紗,眼力最銳利的人也不能看透分毫。唯一隱約可見的是那雙眼睛,那雙看不清形狀、便能讓人魂飛天外的水眸。
驚慌與恐懼中,大灰沒有聽到這聲稱呼,跑得越發快捷賣力,愈發狼狽不堪。
「師弟等等我……」靈機跟著它落荒而逃。
十三郎被它逗得笑起來,抬手將一蟲一獸收起來,拿起那瓶丹丸。
一旁的女子微微顫動,被籠罩的身軀顯得更加誘人。
「你的話,即對也錯。」
人群漸散,帶著留戀帶著不舍,也帶著種種餘思,四散八方。
不知過了多久,書生平靜的聲音重新響起。話音中,小鳥忽然發現自己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連忙振起翅膀,在歡愉的鳴叫穿雲而去,再不敢回頭看上一眼。
老僧銀眉皺起,正要說些什麼,書生忽開口道:「瞭然死在何處?」
寂靜的夜色中,兩人又分說了幾句,老僧雖屢次受挫,最終卻得到許可,暫留道院追查本凶。臨別時,書生忽然提出一個很別緻的要求,讓他嘗試破除門禁,以證明自己入其它學子一樣,具有留下來的資格。
書生越發覺得頭疼,說道:「這麼說,本座還要感謝你了?」
……
「額昂……」大灰落荒而逃。
靈機身體猛一哆嗦,眼神中透出一抹迷茫。
他們願因她而死,無問緣由與因果。
「道院不問事,不降罪,不禮佛,大師足下尊貴,紫雲島無可納之所。」
「查到如何?」書生有些疑惑,將剛才的話又問一遍。
老僧微楞說道:「死於跳馬澗。」
「不錯,就叫老君丹。」
老僧的表情越發悲仁憐憫,說道:「苦衛可結廬清守,終生不出紫雲。」
……
……
老僧一進一出,很快便回到書生面前,淡淡介面道:「大先生當然不需要,可不等於別人不需要。」
「那麼,他是誰?」學子們在自問。
風是吹不走這位老人的,再大的風都不行,因為在他赤裸的雙足上,赫然有著兩條足有手腕粗細的鐵鏈!
「正是妾身。」一直沉默的女子上前半步,微福施禮。
書生皺眉看著女子,久久不發一言;女子默默立著,沒有半點不耐的神情,也沒有半點多餘的動作。看其模樣,既好似安靜賢淑的妻子等著丈夫,又好似桀驁但擁有鐵血軍紀的將士,在等待元帥發出軍令。
「那就去侍佛,不要妄談殺人事。」
女子彷彿聽不出書生話語中包含的嘲諷,依舊輕聲回答道:「道院教化天下,良才聚集,無人不可教。」
身後,書生默默望著院門,眼神漸漸變得凝重,沉聲開口。
書生有些不耐,淡淡說道:「這裡是道院。」
「規矩是人定的……」
「城外?」
老僧平靜說道:「苦衛不敢,僅為尋查而已。」
她們也願為她而死,無視緣由與因果。
女子氣質又轉,身形搖曳顫抖孤苦無助,楚楚可憐的聲音說道:「妾身自知有些強詞奪理,奈何我生來就是這幅模樣,又能找誰理論。妾身行走世間,處處受人冷漠歧遇,聽聞道院有教無類,這才不顧廉恥而來,萬望先生憐惜,不要將我驅逐。妾身願……」
隱約可見不等於可見,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所有人在看到女子的那一霎拉,腦海中皆生出自己所能想象的最最心儀的女子模樣。體內好似有一團火焰在跳躍,全身血液上衝下沉,面紅耳赤,微微氣喘。
老僧嘆息一聲說道:「瞭然師侄赴道院無歸,今已證實乃遭人所殺;所幸死前與木葉師侄同傳回禪印,距離離此不算太遠。苦衛不得已方有此一行,望大先生體諒。」
這般想著,書生站起身,苦笑說道:「罷了罷了,你樂意留下就留下,只有一條,且不可於人前摘下面紗。」
「不行!」
「大師不妨試一試,殺死這隻鳥。」
老僧沉默片刻,說道:「上古約定,苦衛有一次出手之權。」
書生頭都懶得抬起,淡淡問了聲為何如此說。
「排行十三?」
書生第一次抬起頭,眼中漸有精芒。
老僧艱難站起身,回答道:「從來處來。」
老僧再次施禮,誠懇說道:「苦衛當於城外守候。」
……
眼見書生不願多留,女子竟然把腳一跺,如小妹在大哥面前撒嬌般喊道:「大先生,妾身尚未通過門禁啊!」
……
他將手指緩緩前伸,如捅破窗紙一樣,幾乎沒有受到阻礙便傳透那道阻攔了無數學子的大門。靈光微微閃耀,無數光線織纏切割,皆不能奈何他一分一毫。
書生嘆息一聲,不待女子分辨什麼,自己接下去說道:「你又為何而來?」
書生點頭說道:「既然是這樣,大師如果願意等,就去那裡吧。好好陪陪他,順帶為其超度亡魂。」
「唉!老和尚既然要死了,何不便宜便宜我,那一身精純佛力,若是我能吸取一些……」
女修的目光觸之黯然,羞愧自慚,幾乎不敢抬頭。
書生輕蔑的聲音說道:「此次不再約定之類,你可放心出手。」
「愛住哪兒住哪兒……」
自老僧出現的那一刻,場中便充斥著一股仁慈悲愛的氣息,清風變得更加溫柔,狂躁與煩悶通通被驅散,人們的心受到凈化與洗禮,謙祥仁和,再無好勇鬥狠。
總之,除了道院內部的人,紫雲城未來十年只准出,不準進;想在這段時間內做點什麼,這三天便是最後時機,過期不候。
書生朝執事揮手,回頭躺回到椅子上,說道:「大師如此多禮,本座如何當得起。」
老僧與女子出現在街口的那一刻,書生的清叱也同時炸響,彷彿一襲寒風,一道利劍,一股雷霆在廣場上空震蕩,驚醒眾多迷魂。
女子與老僧一樣赤腳而行,粉嫩蓮足是她唯一展露在眾人眼前的部位。便是這唯一的部位,男性學子的目光瞬間熾烈,身體微微顫抖;幾名心志修為略差的男修竟然蠢蠢欲動,恨不能撲到女子腳下,以最最謙卑的姿態捧起那雙美玉般的腳趾,奉獻自己的親吻。
「大師遠來,身心皆疲,不如歇息吧。」
……